腊月刚过，十三娘就褪了厚衣跑去院内捕冬雀，身后跟着的是六娘，程婠的胞姐程嬑，长程婠三岁。境北侯育有十三位子女，六娘、十三娘和大公子都是长夫人所出。

    境北虽为小都，但也各部也会碍于身份，争抢求娶彼方嫡女，以握臣权，牢固根基。

    十三娘晨间又闯祸了，才出腊月天气仍寒，十三娘穿不住厚衣，只披一身薄袄便跑出去玩，头上沁了一层汗珠，被侯爷看见后罚了手板也不安分。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重罚她，鼓鼓嘴犟道：“阿父为何责怪阿女啊，我本就受不住热！”说完又跑了出去缠着姐姐一同去捕那冬雀。

    程婠活泼好动，兰嬷嬷追不上她，手里拾着她的外袄，没一会就停下喘息。程婠回头窃笑得意跑开，抬头撞见一个满目明亮的少年。他笑道：“别跑了，头上一层的汗，正月里着了凉对女儿家可不好。”

    程婠站定，耸耸肩道：“没事啊，我身体好。”说罢，她绕过面前的少年，继续向着冬雀跑去，兰嬷嬷也跑了过来，不过仍没有程婠敏捷，少年接过兰嬷嬷手中的云丝披风，示意嬷嬷停下。

    他不紧不慢的朝程婠走去，细察着她，倒也不是什么有趣的玩意，不过是三两只冬雀落在了远处花楸树上，程婠喜欢那些亮色小果，每年冬天都会摘些来。

    境北侯看着小女儿从来都是一脸愁容，与大夫人说道：“十三冥顽不灵，将来绝不会有伯候家敢来求亲。”，境北侯能征善战，所以当朝殿下派他镇守北疆，开国余年，四海升平。这样骁勇的老侯爷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为自己的小女儿操碎了心。

    大夫人从来最宠爱这个小女儿，自是听不进去这种话，笑道：“十三就是这样的性子，倒也好，无忧无虑。”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锁了针脚，将缝好的大纛交给下人。

    境北侯扶着头，心中暗望今天西岐使臣来此程婠不会惹出祸事来。

    “女郎，女郎你快下来吧，你若要那果子，奴给您摘可好？”宫人急的围在树下，生怕她摔了。程婠才不在意，环着树喊着：“六姐姐，来啊！这处有好些花楸！”

    六娘性子温，自不会与她一起，和侍婢一样规劝，“婠婠，下来吧，上面太危险了。”

    程婠才不在意，脚踏上一旁的枝杈，直接登上了最高处，生生扯下三两枝花楸，可花楸是小树，哪里承得住程婠，少年小跑去接住她，程婠直接摔进她怀里，这才免了皮肉之苦。

    “擦擦吧。”少年低头看着她，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程婠。

    “你是境北侯大人的十三娘？”

    “是啊，你是谁？”

    “我是，我是西岐的使臣。”

    “见过大人。”程婠冲着少年一福，“大人恩情我一定记得，来日我姐姐嫁到西岐，十三定亲去道谢。”

    “你怎知会是你姐姐嫁去西岐？”

    她想了一会，很坦然的说：“若娶嫡女定是我姐姐六娘啊，她温婉贤淑，生的又可人。”十三娘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便跑开了。

    少年一笑，笑得如沐春风，少年正是姬发，阳光衬着他翩翩间的笑意。他似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也只是望着程婠慢慢跑远，最后什么也没说。

    二位伯候商量之下天已经黑了，侍婢掌灯灯引路，镜北雪景宜人，晨时落雪后万物换为银素，月光撒在雪层上泛着光。月华影转，照在青砖上，如星河碎玉般明亮。镜北城内已经落了锁，屋檐覆了厚雪，一切事物好似都躲藏了起来，只有墙内一树花楸亭亭而立。姬昌问姬发：“可见了程家六娘？是境北侯的嫡女。”

    姬发点点头，听着父亲说着联姻之重的话，心中暗自笃定道：“父亲，我想娶十三娘。”

    “十三娘？那是境北侯的小女儿吧。”

    姬发还是点点头。

    “我听闻十三娘生动活泼，虽为人纯善，不过娶妻应求一个贤字，若日后她嫁与你为妻…”姬昌说到这，抬头看了姬发，观察他的神情。“我儿，你可真的想好了？”

    “儿自知身份之重，不敢乱断，十三娘生性淳朴，是难得的佳人。”

    姬昌拍拍他的肩，不再说话。

    “儿见了他，便心生欢喜。”

    三年后，又是在正月，姬发和程婠的婚期已至，姬发也如愿迎娶心爱之人。

    殿内烛影闪烁，姬发缓缓道：“婠婠。”

    程婠心被柔柔牵着，回应道：“夫君。”她挪了挪身子，娇羞靠在姬发怀中，二人共握青丝结。

    原这世间万物归宗，都离不得一个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