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武王又困于梦魇，梦醒后，魂牵梦绕间，是他们二人曾时的相守，是即使相隔千万年，也识得对方的眉眼。

    宫人说，程良人走了，带走了姬发，并没有带走武王。他只有午夜梦回时，才会在独自一人低声泣泪，泣他少时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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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陕西，古城博物馆…

    馆内也算得上人潮拥挤，不知道最近扬起了一股什么风，曾经这里甚是萧索，如今这景象，倒是苦了讲解员。

    讲解员是个年轻人，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却对馆内一切十分熟知。

    “大家跟随我的脚步，前往前方展厅。”

    人们都喜欢凑热闹，尤其是一扎堆，一起哄，也不管什么有趣没趣儿的，只要人多起来，就都机械的一同前去。

    她自商朝回来后，就有些与这些人脱节，反应缓了，步子也迟，身后人不耐烦，争先恐后的往前涌去，留她一人在队伍最后，独自欣赏着被略过的文物。她也不急，自顾盘着手中的十八子。

    “这是利簋，记载着武王伐纣的具体年代和经过。大家跟着我，一起看这边。”

    她眼前一闪，仿佛看见和姬发还相守的年月。

    仿佛是在西岐城外，姬发拥着她在田间。

    那画面，如梦如幻般勾着她的记忆。

    “武王继位后，继承其父志，重用太公望、周公旦、召公爽等人治理国家，周国日益强盛。约前1046年，武王联合庸、蜀、羌、鬃卢、彭、濮等部族，进攻商纣行在朝歌，讨伐暴君纣王统治下的商朝，是为牧野之战。殷商大败，纣王自焚于鹿台，殷商灭亡。周王朝建立，定都镐京。克殷三年后，周武王驾崩，葬于周陵，为后世尊崇为古代明君。”解说员顿了顿“唉，这武王，一生都困苦。”

    她说不出话，仍是忆着。

    田间，西岐，旷野，少年策马扬鞭在自己眼前，曾说要护她一世。

    想到这，十八子像是也遭了一劫，断了。

    她微愕，低下身子重新将那些珠子拾起。

    她决定离开这，重新回到那个有花楸的城市。

    青灯古佛下，阖眼恍惚间又是在宫里，和姬发朝暮的那些年月，这些过了千年万年的羁绊，成了她心中最难舍的情分。

    眼泪划出来，一颗颗的滴在蒲团上，宛如那日断了的十八子。

    老和尚将经文供拜，“缘主心不能静，佛也无法渡你因果。”他双手合十，冲她一礼，在放下一个布袋后转身走了。

    原来老和尚已经替她重新串好了断裂的十八子，还将那凤鸟玉佩做了提溜，系在中间。

    佛经多言真的能度一切苦厄吗？程婠泪眼朦胧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而后将手中重新穿好的十八子攥得更紧了些，她自清晨诵经到黄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希望姬发也能盼得那份轻松自在的日子。但她不知，这一切不过是惘然。

    “缘主，可知何为因果？”老和尚声音低沉，又道：“让众生明因识果，才得解脱，也是由于缘，才造就了这大千世界的一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缘主还需开悟。”，老和尚双手合十面佛一拜。

    她再次开口低低诵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佛言有语，万物皆空，因果不昧，所有的嗔痴，不过是她的一点贪念，她一遍遍在佛下虔诚诵读，不知姬发能否脱离往世困苦。

    可周朝无佛制，武王唯有自渡。

    “姬发，我这一生遇你，虽短无憾。”她低声一语。

    而那些时光，模糊又渐离，这一念，早就分不清是她的一梦，还是她的一生。

    “婠婠，孤，无憾。”又仿佛是时空里的一句。

    回眼看，青灯佛影，恍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