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

    “好,姐姐不走。”

    郁礼安抚着他,又伸手勾到了床柜上的手机。

    于是托着颜润的后颈往自己肩窝上靠了靠,她另一只手从被面环过开始给宅子里值班的家庭医生发信息。

    “嗯呃...”而后者在被触及颈肉的一瞬,就有了一声压抑不下的呻/吟,一股自内潮涌般的燥热难耐。

    “是哪里疼吗颜颜?”

    “...没。”

    但他又说不出个什么究竟,只能是一阵酥热,一呷无力。

    “估计是昨晚的冷水澡冰及你了,对不起乖乖,是姐姐的疏忽。”

    “...胡说!”这一声反驳是颜润的,令郁礼都没想着的有中气,“只有姐姐...是,是最暖和的。”

    就是仅维持住了前头那一个音。

    “好,都依你,都依你乖乖。”

    但是郁礼顾不上这些了,只是更多的哄顺,更多的担心,更多的想着人怎么还没过来。

    好在也没让她真的久等,值班医生很快就推门进来了。

    “郁总,还请...”

    开门声响的时候,郁礼就预想到了有这一问。看着怀里人没丝毫安稳下的意思,她只得是一点点扶起人坐到了床沿,然后自己也就坐到一旁仔细护着。

    幸亏是空调开足了的。

    “先量个烧吧。”看见她们起了,值班医生才从药箱里拿了一支体温计递给郁礼。

    “能用电子的吗?”

    后者接过的时候感觉到了水银计的微凉,又在原处止住了。

    “有的。”值班医生大概也是太过匆忙没想起,被这一提醒,迅速收回换了个体温枪出来,“37度4,低烧。”

    “是着凉了吗?”

    “这个暂时没法判定;发热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症状有哪些?”

    “今早才这样,昨天只是精神不太好。症状...昨天有点无力,今早上嗓子哑了,开始发烫,说话也不太有逻辑。”

    “低烧还是不要开退烧药的好,麻烦让小姑爷伸舌看一下舌苔。”

    他说着,郁礼于是哄了颜润照做。

    “偏黄,是风热,我开点性温的感冒药先吃着,状况没好转再去医院。”

    “嗯,最好配颗粒剂,现在就去冲一杯过来吧。”

    这时候的郁礼才算是跟着冷静下来。看着医生拿药,知道小先生是不可能离了自己了,吩咐过剂型又吩咐了现冲一杯来。

    于是值班医生应好,推门出去。

    “颜颜,有感觉很热吗?”她反身把人抱到床上,靠着床背坐好,在即将掖上被角的时候问。

    “不热,是痒...姐姐,好痒。”

    “哪里痒?”

    “不知道......”

    她站在床边,颜润仰头去看她,说到这委屈的不仅是他那个绵绵哑哑的嗓子,更是那簇眼睛里彷佛要满溢出来的泪花。

    “你乖,我们先喝药。”郁礼伸手托过他半边脸颊,馈以满眼心疼。

    巧的是她这话没说多久,药就端来了,“药喝下去就舒服了。”

    等她自己喝过一口觉得温度刚好,才是端到了颜润唇边。

    颜润很乖,这时候倒是不闹,咕嘟咕嘟就给半杯黑漆漆的药汁喝完了。就是喝完了也不把杯子还给郁礼,而是双手捧着,仰着脑袋去迎郁礼的目光。

    “怎么了?”郁礼问。

    “苦。”

    他这一声说的是真委屈,眼巴巴的就等着郁礼哄呢,活像是个孩子。

    “药留下,杯子带出去。”委屈到连从他手里抽走个杯子,支使值班医生离开,都彷佛成了对他的漠视跟无作为。

    郁礼是架不住他这模样的。

    “乖乖,好了乖乖。”郁礼拦着腿弯,搂着后腰给他抱离了床铺,又在站稳后改成了托着屁股抱着,“我们颜颜好棒,一口气就把药喝完了对不对?”

    她在房间里慢慢走着,伸手轻轻拍抚着颜润的后背,后者则是爬伏在她的颈窝,伸出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脖颈。

    好了,这下彻底就是哄小孩了。

    “...怎么了颜颜?”可就是这样,还是叫郁礼感觉到了滚落进自己肩头皮肉的一沉泪珠。

    “要亲。”

    “什么?”

    “要姐姐亲,亲是甜的。”

    他说的瓮声瓮气,却又格外大胆。

    “好,姐姐亲。”同时这鲜活劲头也是叫郁礼堪堪放心了下。

    ·

    郁振澎是准备等她们下来一起吃早饭的,在不知道颜润生病之前。

    “多拿点吧。”

    所以等郁礼哄好颜润,自己下楼来给他挑些早餐端上去的时候,郁振澎的话里是揣着鲜明的局促跟犹豫的。仿佛在等郁礼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不用,颜颜胃口不太好。”

    “你自己呢?不多吃点吗。”

    他这话叫郁礼有所停顿,却也仅仅是银铁叉抵着白瓷盘顿了一小下,“我不爱吃西早,也不爱吃太干。”

    桌面上的温泉蛋吐司用牛油果做了裱花的造型,几颗藜麦芽嫩生生,随着蛋心的波纹彷佛也在一颤一颤。只是没人“搭理”,就也显得讽刺了。

    “上去吧,我等会儿再让厨房煮些甜粥端上去。”

    “好,辛苦父亲。”

    大年初一,无人往来。

    郁礼的背影让客厅的小老头略显孤寂,只是谁也没再多留谁,郁振澎默默打开电视调到了随意的一个新闻台。

    打开卧房门的时候,洗漱好的颜润换完居家服正安安静静靠在小沙发上。空调开的不高,他腿上搭了条灰色的毯子,抬眼一直看着门的位置。

    他在等郁礼回来。

    “姐姐。”这时候他的嗓子比刚醒已经好很多了,除却药,郁礼还哄着喝了很多水。

    “坐椅子上,我们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郁礼把托盘放到桌面,过去摸了摸那颗正殷切等待着的小脑袋。

    后者顺着她的意思坐到了桌前,“姐姐也吃。”

    “吃着呢。”郁礼分了一个铁叉给他,自己也剩了一个,“太干了,等会儿有甜粥,你再吃点。”

    “等我病好了做中式早餐给姐姐吃。”颜润扒拉了两下配菜的沙拉,找到一切牛肉插着喂到了郁礼嘴边。

    后者顺着吃下,垂了垂眼,大概是一下子又有了对比。

    “好,乖乖要快点好。”

    “......姐姐。”

    “嗯?”

    “你昨晚,跟爸爸谈的怎么样了啊。”

    郁礼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感觉温度好像下了点,想着能问这话大概是真的清醒了,“跟以前一样。”

    “以前一样,那是你想要的吗?”

    “从理想角度说,肯定不是个happyend;但是从现实主义说,现状就已经足够平衡了。”

    “你小时候有什么玩儿吗?”说这话时候他是低着头的,好像真在忙着吃饭。

    “有吧?哥哥会带一些东西陪我玩,但是不多,时间久了父亲不让。”

    “澄哥?”

    “嗯。”

    “澄哥其实也给我讲过你很多事情,虽然有一些是我自己找澄哥问的。”

    “哦?他讲什么了。”郁礼淡笑尔。

    “我记得最深的是玩具熊的事情。”说及此,他才抬头,深深的看了郁礼一眼,“你们在叔叔家里,双双的玩具熊坏了,澄哥也在,但是爸爸进来第一个骂的是你。”

    “...又或者说,只骂了我呢。”

    郁礼很少有这样直接的不平情绪。

    “前段时间置办年货,我其实很想要买一只大的玩具熊送给你。但是我又害怕会让你看见了更伤心。”

    “没事,都过去了已经。”她笑,“小的时候我确实非常想要一只玩具熊,不论大小。那时候双双带我和玩具熊过家家,我其实很小心,因为我是真的觉得它是活的;所以我也想有一只陪着我。”

    “但是澄哥不喜欢玩具熊,他也觉得玩具熊是活的,还抢走了妹妹对他的关注。双双说她最喜欢玩具熊的漂亮裙子,所以澄哥就把裙子脱掉藏了起来。”

    “后来双双哭了,爸爸进来骂我,澄哥其实也认错道歉了。但是爸爸不需要知道事实。”

    “他只是需要我担责而已。”

    像一桌不爱吃的食物,一柜疲惫的勋章,一声要等三十年的“跳跳”,一辈子吃不上的鱼肉......

    “姐姐。”颜润伸手去抱她,她没有拒绝。

    “乖乖,没有人陪我,也没有人愿意要我;所以我特别想要一只玩具熊。”她将下巴抵在颜润的肩头,好像稍作休息,“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也都不想要了。”

    因为至少除了被丢弃,我还有不丢弃别人的能力。

    “买一只吧,爸爸没有给你买,我来给你买。”

    “不用,你现在就是我的玩具熊啊颜颜。”

    在这话落下的时候,郁礼能感觉到颜润僵住了。她并不知道这僵硬出于什么,震惊、触动还是...不乐意。

    总是她罕见的不自信了。

    “可以吻我一下吗。”于是她要求。

    “算了,刚吃东西的姐姐,嘴巴有点脏。”

    他解释着,郁礼的余光其实瞥见了他嫣红色的唇瓣,她其实是觉得挺干净的。

    “我想要。”所以她强制。

    “那好吧。”

    于是他轻轻吻在了其脸侧。

    只是她没允许,突然一手搂着他的腰肢,一手掐着他的脸颊,更加强制的落实了真正的亲吻。

    “...生病了!会传染的姐姐。”一直到郁礼乐意分开了,他才有机会仰着愈发嫣红的唇瓣喘息着小小生气一句。

    “哼,”郁礼一声哼笑,“早上不还吵着要亲吗?”

    不过这话倒是误打误撞让她安心了。

    “早上那是还烧着呢,没清醒。”颜润抱怨。

    “好,是姐姐的不是,那罚姐姐再被颜颜亲回来好了。”

    “你就是会戏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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