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布鲁银行双门市分行全体中层干部会议，定于上午十点。莫门打算先找辛甜儿报道，早早就从高锶支行出发，眯着眼睡了一会后，发现沈兴国还在高锶县内转悠。
“小沈？你…打算把我卖到哪？”莫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手表，绕了半小时还没上高速？
“哈哈，莫行长，我故意没说，就看你啥时候问。”他笑的很开心，像是奸计得逞的小坏蛋，真是一点小事都能开心起来的家伙啊。
“我是提醒你，卖我记得分我点钱。”
可能与沈兴国并非布鲁银行员工有关？夜探贝矿的事情后，莫门和沈兴国之间的关系近了很多。
见完蔡闳麟那天，莫门情绪不高，毕竟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谁能高兴得起来？沈兴国看在眼里，碍于闵格朗在旁边也没多问。等快下班他给莫门发了条信息，大概是约了那位差点买黄金的团长大哥，三个人择日不如撞日当晚吃顿小烧烤，也算了结一件事。
席间，莫门听他们俩回忆往昔，多少也知道了沈兴国的情况，退役半年，有个从小谈到现在的青梅竹马，最近家里在盖房子，可能明年就要结婚……和之前莫门对他的画像完全不一样。
“今后我们就是兄弟！”
“大哥！”
“二弟！”
“哈哈哈哈。”
三个男人学着网络时兴的段子，互相劝了点酒。酒过三巡，莫门想起一起去矿场的林念修，他没有因为一次共同打架而改变原先那种“对待领导就要客客气气”的态度…不过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公休，准备带孩子出国玩一趟，季度末请假，这也算一种…亲近吧？
“把你卖了还给你钱？给你干嘛，你这孤家寡人的。”
“把我卖给女人不就行了？”话音刚落，GL8的两侧车门同时被拉开，两个四十左右的女人，一左一右完美包抄莫门。
莫门坐在左侧，司机后面的位置，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后视镜盯着沈兴国，眼神询问：一人两卖了？
“哎呀，不是，这是柳行长，那位是杨行长，她俩住在这个小区，我只是顺路接她们去开会。”沈兴国龇着牙，笑嘻嘻地看热闹。
“小沈，这位是莫行长？”左边的是柳之珊，高锶县支行对公副行长，上星期在南边基地学投行。柳之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长得很高知，莫门想了下她的简历，好像是个硕士？
莫门点了点头，还没寒暄两句，已经在右边坐定的杨念海风风火火地开口，她语速很快，感觉像第二个钟雨晴。
“莫行长你去前面坐来，和我们挤在后面做什么呀，我和柳行长好久没见，要叙叙旧咧。”杨念海，高锶县支行对私副行长，上星期在北边干校锻炼。
“行啊。”莫门听话地换了位置。
莫门不是个自来熟，两人上来后，他没主动开口讲话，沈兴国也仿佛哑了一样，一时间四人无语极了。
最先发现气氛有些低的是柳之珊，她淡淡地开口“莫行长是法国回来的？”
“嗯，以前在那边学习，然后……”
杨念海歪着头，从主驾与副驾之间的空档看着莫门“波n句？法文你好是这样说的吧？”
一般以“归国”、“语言”这两个话题为开头的聊天，基本可以判定对方对自己着实没什么兴趣，但人家都开口了，总不能不接吧？莫门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莫门闭嘴后，杨柳二人正常开始交谈了。
“哎，柳，我这次去干校你知道我碰到谁了吗？就那个谁！”
“哪个谁？”
“我们行辞职那个！现在当……”
伴随着两位副行长的叽叽喳喳，高锶支行一二三把手在九点半到达了双份市分行大楼。
停车场内，一辆敞着副驾窗户的行车停靠许久，副驾里瘫坐着一个肥肥的光头，他无所事事地吞吐着白烟，不时弹一弹烟灰，恣意得很，但当光头瞥到进场的车挂着高锶支行的车牌时，他却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扔掉了刚抽两口的烟。
杨、柳二人下了车，之前跟看到蛆一样的光头却活泼地小跳向前，展现了一次热情奔放的打招呼，完全猜不出来他刚才抽烟心情全无的原因。
“哟，这不是我！杨妹妹！柳姐姐么！”
杨念海嫌弃地上下打量着他，柳之珊则点头笑了笑。光头见两位行长情绪不高，副驾又下来一个陌生脸，不免好奇“这位是？新来的大学生么？”
“这位是总行派来的莫行长。”柳之珊轻轻介绍。
“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二十多岁毕业生呢！”
“人家莫行长都毕业十多年了……哟哟，哟哟哟，看着我这张嘴，是国外水土养人，莫行长是看年轻，还得是李行长，你最会讲话，嘴最甜，怪不得这个月保险卖最好。”
杨念海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高镀支行抢了高锶支行一笔三百万的保险到期，钟雨晴当时也是用这种阴阳怪气口吻找莫门告状。
“就是高镀那个光头李，我客户讲他就坐她家里，吃饭点都不走，她守寡都多少年了，一大男人赖人家家里什么意思？毛他妈净长心眼里了。”
看来并不是杨念海像钟雨晴，而是钟雨晴像杨念海。
“哎呀，姐姐，叫您一声好姐姐，再不开单，我就到被拎到七楼挨骂了。”李晏紫合了合双手，像是在求饶。
“哈哈，他们俩是见一次掐一次。”柳之珊捂着笑颜“莫行长别笑话呀。”
“莫行长，这季度完不成任务可不要怪我，要怪他，就怪他！”杨念海点着李晏紫的胳膊，誓要把它戳断一样。莫门看着他们胡闹又认真的样子，不免有点被逗笑。
“莫门。”
稍远地方传来的声音，莫门回头望了望，寻找来源。
“上面。”七楼阳台，有个人正在向自己挥手“辛行长在等你。”
那人说完便回到了室内，莫门回头问杨念海“那是贲涛？”
“嗯啊，辛行长自己雇的，感觉有三十啊？”后面一句，杨念海问的是柳之珊。
“我哪里知道咯。”柳之珊摇了摇头。
莫门慢悠悠扣起制服纽扣，双手插进裤兜，若有所思，自己雇秘书，费用怎么走？是有什么特殊待遇吗？三五秒回神后，莫门和杨、柳、李三位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杨念海看了眼李晏紫，李晏紫也看了眼杨念海，柳之珊则将两人均匀地看了看，随后三人齐刷刷看着莫门离去的背影，眼神也随着他的远去而变化。
确定莫门进了门厅，三个人熟练地低下头、聚了一聚、拢了一拢，开始八卦起来。
“现在年轻一代行长，都是这样寡言少语吗？”柳之珊摇了摇头，随即又说“不过，有点傲气也正常，我听说是派下来选人，筹备临时检查组，也不知道要查谁。”
“真是弄检查组的话，你们俩说话可要当心点，万一查起来，你们那些事怎么办？”
“我们能有什么事？”两位女行长异口同声地问。
“你，搞100%存单质押开银票，开完银票贴出去，钱转一圈又回来，又存又开又贴，当谁不知道你家普惠怎么做上去的？”
“什么叫我搞？那是陆军行长弄的。”柳之珊踢了李晏紫一脚，极力解释“低风险的我都没签字！我当时家里有事请假了。”
杨念海哈哈笑了出来“笑死了，她还赖死人身上，不怕杨行长晚上找你开会！”
“你还笑！你跟钱贩子买存款，不给点钱，有没有这事？你别用那眼神看我，市银监管这一块的人是我姐姐，她高锶高镀分不清，电话打我这里了，我也没说那么多，让她先不通报。”
“哟，就因为这个，你抢我三百万保险抢得理直气壮的？”
“那你这么说，俺就让俺大姐把事实告诉莫行长，让他好好查查咯。”
“呸，他能查出来我有什么问题，我头整颗剁给他。我看他是洋墨水喝多了，再多走几步都要沁出来了，不就一个装逼侠么！”
“我暂时没有查谁的工作计划。”莫门淡然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被人如此嘀咕居然没生气？真是好气量。
刚撒完嘴炮的杨念海此刻三魂七魄飞了一半，瞪着一双大眼不敢回头，莫门似乎看出她的颤抖，宽慰地解释，“我是自己申请来的双门，绝对没有检查组任务在身，自然也不会找杨行长、柳行长或者其他行长的麻烦。”
两位女行长此刻像没了嘴，安静又平和，只有李晏紫硬着头皮，簇起微笑，用夹生的普通话social，“莫行长怎么想申请来双门的呀？哩是双门人吗？
“来找人。”
“双门不大，应该很快就找到的。”柳之珊之前说的话虽然是谣言，但起码态度比杨念海好，所以也敢再聊两句，“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
“那就托您吉言，但愿我在这…”莫门故意停顿，眼神扫了扫三人，李晏紫、柳之珊已经开始微笑，杨念海还没转过头，看不到表情，估摸还在装死。
“但愿我在双门，可以找到，我那三十年没见的父母吧！”
此话一出，杨之珊的脸蹭一下红了，想到的道歉话语如鲠在喉，李晏紫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憋不住笑。等了约五六秒四人谁都没再开口，李晏紫又率先行动，“赶紧走吧，开会啦。”随后一左一右推着杨妹妹、柳姐姐离开了停车场。
“哈哈哈哈哈哈，莫行长你好坏啊！专门回来听他们讲你坏话？”沈兴国笑嘻嘻地放下车窗，递出莫门丢在副驾的笔记本，“我让你回马枪，没错吧！挺有趣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