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九点开门还有二十分钟，为了不影响开门，趁粉丝们围剿三位行长之际，张柏远快速地将钟雨晴拉进了高柜。
“拉我干什么！”被张柏远从双控门抬出来的钟雨晴，脸上满是吵架失败后的颓废。
“主任，主管今天请假，你要盯着我们交接钱箱。”柜员王娜娜很淡定地将藏在袖子里的钥匙交给钟雨晴，小声提醒，“你开右边这个锁头。”
钟雨晴调整好自己，吸了口气，开始监交工作。三个人开始在监控下，进行常规换箱，数了一会后，三四个没凑到前面的粉丝站累了，慢慢挪到了柜台前坐了下来。
“这群人真疯诶。”张柏远嫌弃地将窗帘放下，“主任，我这回没报警，做得对不对？”
“我不管了，三个行长都下来了，他们管去吧。”钟雨晴看热闹一般从缝里向外看，心想今天要是开不了门，就好玩了。
“就该让运钞车晚点来。”王娜娜边点钱边开玩笑，“正好拿枪轰他们。”
“行了你，今天不开门，你想死哦你。”张柏远拿着清单递过去，“现金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一块二毛，储蓄卡三十，空白存折十二，废卡六，U盾三，公章一枚。”
“就这点U盾？你们是打定主意今天要偷懒？”钟雨晴笑着点着王娜娜的脑袋，“明天记得要点。”
“要了，六十个在低柜入库呢。”王娜娜笑着说。
钟雨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着急起来，“哎？哎？梁丽丽、赵飞飞呢？”这两人是办理对公业务的柜员，开完晨会后还在来着，怎么现在没影了？
“那群人一冲进来的时候，他俩裹着钱箱进ATM间了，老员工，跑得飞快。”
距离九点开门还有十分钟，高锶支行负责人、两位副行长都被堵在了东南角的主任办公室，这里是钟雨晴平时办公的地方，一个半开放空间。莫门半倚在办公桌前，杨念海和柳之珊位列两侧，三个人略微蹙眉，认真地看着眼前三四十个半大孩子，听着他们的诉求。
“今天看不到那个女人，我们是绝对不会走。”
听了这话，莫门略微站直，他个子不矮，在大厅里几乎是鹤立鸡群，他看着一群比自己矮一个半头的、举着手机的粉丝，心想不好好学习，跑这么个偏僻地方找茬，是不是脑子有病？
莫门上前一步，低头盯着为首的几个人，“我没有同意任何人非工作人员，在我管辖范围内拍摄，如果未来网路上有相关影片、视频等等等等出现，我会保持起诉、追责的权力。”
“不给拍吗？”一个女生仰着脖子看着莫门，她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随即转身呼吁，“来，所有人把手机有关银行里的东西清空，现在关机。”
“其次我们没有营业，你们闯入到未开放的场地，是一个错误的行为，我作为负责人保持报警以及追究你们法律责任的权力。”
还是那个女生，这回她将头歪向了另一侧，“还没开的营业场所是吧？行啊，来，五个人去那边排队，一块一块存，再五个人去那边，一块一块取。”
“这业务办不了，系统控制，触发预警进入黑名单，以后就不要想用银行卡了。”莫门冷笑着看着那不到二十的少女，只觉得她滑稽透顶。
杨念海一听就知道这是睁眼说瞎话，当时就憋着一口气，再抬眼一看，莫门的脸比熬了十几年粥的砂锅还黑，就彻底咬不住腮帮里的肉了，要不是一堆人看着，她早笑疯了。
“你是当我们这些人傻吗？”后面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
“不，我只是觉得你们卡里没有钱。”莫门右手作出扩音状，十分挑衅地大喊起来。
粉丝的愤慨情绪达到了顶峰，更进一步地缩小了包围圈，莫门见状左手推着柳之珊向后退去，右手同时伸出去想扯住杨念海，谁知杨念海居然向前迈了一步。
“莫行长的意思是说，看你们大部分都是外地人，不如办一张本地卡。”
“我们要的是那个女的出来说清楚她和琛琛的关系，办卡干什么？”
杨念海看着带头的小女孩，真诚地笑着，她捏了捏她的肩，“傻啊闺女，一次取一块钱，也是要手续费的呀，办个本地卡可以多取几次呀，哈哈哈。”
“取个鬼……”女孩想摆脱杨念海的手，却被杨念海牢牢抓住。
杨念海小声且不容置疑地讲，“你是头吧？下令了就要去执行呀。而且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小白脸行长，不如你给他点厉害看看，完事了，我就告诉你那个女人是谁。”
莫门正疑惑杨念海叽叽喳喳说了什么，蹲在角落的柳之珊出了声，“莫行长你扶我一下，我脚崴了。”
将柳之珊扶到椅子上坐定，莫门还想继续和那群小屁孩battle，结果一转脸却发现大厅竟然已经恢复了秩序，粉丝团三四十个人一一排起队来，钟雨晴也组织几个柜员出来办卡、激活、开通业务。
等所有人全套流程完毕，半小时过去了。
“存钱。”一个小女孩坐在王娜娜柜台前。
“您好，请将钱放入托盘。”
一枚硬币扔在了托盘里，王娜娜看了看托盘，又看了看站在小女孩身后的杨念海，只见杨念海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了头，也不多说，立刻操作起来。
另一边，一个小男孩坐在张柏远柜台前。“取钱。”
“您好取多少？”张柏远客气地问。
“一块。”
张柏远也看了眼杨念海，随后问，“大概要取多少次？”
“先照一百次来呗。”
“真的？”
“废什么话！赶紧办。”
又过了十分钟，莫门看不下去了，拿出手机打算报警，柳之珊似乎看出他不耐烦，便伸手拉住了他，“再等一下。”
“还要等什么？”
“快了，快了。”柳之珊坐在滑轮椅上，用好的那只脚努力地划出办公区，“行长，你帮我推一下。去VIP那边。”
莫门推着她，快速到达了指定地点，发现杨念海也在里面，只见杨念海快速反锁了门，随后得意地和柳之珊对了对眼色，留莫门不明所以。
距离九点开门已经过去半小时，紧闭的卷帘门忽然发出剧烈的拍打声，“哐哐哐！哐哐哐！”随即是上卷开闸的动静，“叽叽叽叽卡卡卡”。
从半敞的卷帘门里传来的，是一句句清晰的国骂，夹杂着器官、亲人的金句快速爆出，随后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弯着腰拥挤着塞了进来。
“日你妈个三，他妈的要死啊！大热天让我在外面呆着，杀人啊？”
“草麻痹，我就说不敲门他不开！就是想偷我们钱！”
“娘希匹，钟雨晴呢！给我滚出来，妈的敢关门？我草你妈比。”
“里面怎么这么多人？钟雨晴你他妈的搞什么？安排人插队啊？”
“小张！帮我看看钱到没到。”一个大爷趴在柜台，笑着将存折递进张柏远的柜台，西边的存折打印机已经排满了人，他想趁一堆人没注意把自己事情办了。
“大爷。”张柏远冲着话筒喊，“这位小哥业务没办完，要等一会啦。”
“办什么业务？”
小男孩看着贴着自己五公分近、满脸因希望破碎而暴怒的大爷时，不经害怕起来，“我……”
“大爷，他要取一百次一块钱，还剩七十九次。”张柏远冷冷地讲出了事实，然后眼神落在小男孩侧脸，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概就是表示“你死定了。”
“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大爷站起来，拍着柜台的大理石，“小小年纪居然这么不学好！！”
小男孩抖抖索索站了起来，一个不稳还摔到了地上，旁边柜台的小女孩此刻也怕了，赶紧拿走自己的银行卡，想跑，却被大爷一手抓一个示众。
“哎！！大家来看看！！这群人居然都要在银行取一百次，一块钱！！他们居然在十五号来捣乱！！”
卷帘门已经全开，进来取退休工资的大爷大妈，没有八十个也有六十个，一群等了一个月的老年人听到三四十个人插队要取一百次一块，甭管是不是真的，立刻二对一抓住最近的粉丝，开始对骂起来。
“要不要脸啊你。”
“嘴巴这么臭要死了吧你！”
“谁教你们这么说话的！”
“放开我老逼三。”
“我他吗让你知道老子厉害！”
莫门透过VIP玻璃看着大厅的动静，惊讶到瞪大了眼，他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这群老头老太太战斗力这么强？
“这什么鬼？”
“行长，你是第一次经历十五号发工资吧。”杨念海半卧在单人沙发，忙了半个小时开卡和激活，她也累了，“普通老年人的退休工资，精打细算就够一个月。有的人等着今天这钱去买菜，有的人是去拿药，反正拖谁都拖不得他们。”
柳之珊笑笑没参与两人的对话，只是拿着手机点了点，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哥，我这边门口有人打架，你巡逻时候过来看一下。”
“行长，我知道你想惹他们动手后报警，但我不建议咱们高锶支行收到任何来自警察的东西，和分行解释会很麻烦。”杨念海松了松肩膀，站了起来指了指外面，“你看，他们现在打到外面了，就不关我们事情了。”
莫门再次回头透过VIP玻璃看着大厅，大部分老年人和粉丝已经转移到了银行外面的小广场，老年人之间还达成了一定默契，办完业务与没办完业务的交替与粉丝对骂、推搡，毫不示弱，一股子一定要所有捣蛋鬼击败、击退的架势。
“二爷，一会我哥就来了，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贪玩。”
“二爷又是谁？”莫门笑着看着自己的两大副手，看来她们打配合就没打算没告诉自己呀。
柳之珊得瑟地挑了挑眉，架着杨念海伸过来的手，龇牙咧嘴地单腿蹦着，“哎呀，莫行长就别管了，我上去了，还要处理我办公室坐着的四家人。”
“哎？你脚怎么扭到了？”
“莫行长推的。”
“笑死了么，莫行长怎么还自损八百呢？噶哈哈。”
莫门不好意思地送走了杨、柳二人，然后在楼下待了一会，确定一切安稳，网点回归正轨，便放心离开VIP。正当莫门刷脸走出营业厅后门时，高锶支行后院的伸缩门嘎吱嘎吱打开了一条缝，只见保安柳师傅穿着一身常服从缝里挤了进来，莫门见此场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二爷？”
“啊？”柳师傅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嗓子也哑了，“莫行长，你咋和小珊一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