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明日

    林馥此次有功但也有过,民望这东西很难说,林馥为救几个民妇得罪了豪绅,在一些人看来这是赔本的买卖,不划算。

    但是帝王信任她,有余宁百姓千里迢迢来告御状也被压下去了,帝王也只不轻不重的敲打了林馥几句。

    几日后是贵妃生辰,而更重要的是太后大寿,虽然太后这几年很少出现在人前,但是陛下孝顺,太后六十大寿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不同往日,谁都不想坏了陛下兴致。

    至于林馥,天长日久,一个愣头青还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散朝后,一个内侍拦住了林馥,恭敬的请她前去御书房。

    陛下未登基之时,身边有一个伴读太监,同他一道长大,登基之后,这位公公也就成了秉礼监的大人,专门为陛下起草诏书,做些不方便让外人知道的事。

    若燕三是君王的疯狗,秉礼监就是口舌。

    皇上只宣了林馥一人入内,巍峨宫殿压得林馥几乎喘不过气来,天子只着常服坐在案后,林馥拜倒在地,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冷汗打湿了林馥的里衣。

    “废物东西。”

    一封奏折贴着林馥的额角划过,林馥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她把身子压得更低了。

    “朕让你查通州灾银失踪案,你倒好,欺君罔上带赵王出京前往封地,他是朕的亲侄子,你赈灾有功,又守住了辽州,功过相抵,朕不治你的罪,还赐你金银,这回你又干了什么事?啊,和穆子言探亲都能探出这么大的祸来,林馥啊林馥,朕倒是小瞧了你。”

    “臣惶恐,皇恩浩荡,赐臣大理寺少卿之职,臣夙兴夜寐绝不敢辜负皇恩,田絮是陛下子民,被拐卖到余宁之人是陛下子民,臣不敢徇私枉法使我朝子民有家不得归,有冤不能伸。”

    有骂林馥的,自然有夸她的,毕竟她这事也做得合理。

    “巧言令色,林卿生了一张巧嘴,不像你父亲,讷于言而敏于行。”

    林馥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抬起头来,朕瞧瞧你的脸。”

    林馥依言而行,双眼低垂,不敢直视天颜。

    临安帝知道林馥很美,她出生没多久,临安帝抱着这孩子心里就想过,林卿夫妇相貌平平,他们两个的孩子却是钟灵毓秀,远比一般婴孩清秀机灵。

    他也曾想过把林馥许给皇子的主意,身份配得上,单看她爹娘教养就差不了,只是阿烛先一步为她和若华定下了婚事,这才作罢。

    林夫人擅丹青,她还在世时,一幅幅画送进宫里,他虽不关心这些小事,和阿烛在一起久了,总能听到平阳侯家的女孩儿今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哪怕走路翻身这样的小事都能说很久。

    临安帝偶尔看过两幅画,画上的女童虽然年幼,但是眉目精致,玲珑可爱,不难看出以后的倾城之姿。

    她学女红,绣的第一个荷包是给阿烛的,绣工粗糙,但是阿烛很爱惜,日日都要拿在手里把玩一番。

    血迹从她额角留下,好在不深,应该不会留疤,临安帝宣太医给她包扎,又赐她南耀进贡的灵药,还零零碎碎的赐了好多东西。

    “朕知你不是那等庸俗之人,你为什么要杀了楚三。若是你怕她抢了你的风头,大不了朕把所有的功劳都安在你身上,她身份有疑,朕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封赏,你何必为了她坏了你和楚将军的情分,又逼得朕的大将军再也回不去自己家?”

    林馥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她甚至不顾礼仪直视君颜,看到临安帝脸上表情不似作伪,其中的疑惑和恨铁不成钢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你是阿烛好姐妹的女儿,又是朕心腹爱将唯一的子嗣,你父母去时你还年幼,朕怕有人看低了林家,特封你为郡主,北狄求和,朕也没打算让你和亲,朕召你入京只是因为你也大了,一个虚名郡主怎么能撑得起林家,你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等首辅致仕你就能入内阁,你是他唯一成器的孙子的妻子,穆家能不举力支持你?”

    “沈三流落在外多年,只凭她和沈家人想象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沈家真正的女儿,你倒好,逃亡途中还不忘杀她灭口,如果不是朕派去的人为你善后,你以为楚岚知道能放过你?”

    “陛下,”林馥只觉满腹疑惑,“臣敬佩三小姐,和她相处日子虽短,却情同姐妹,她身中剧毒,痛苦不堪,臣不忍见她痛苦,才出手杀了她。”

    真相是她们都知道有人想楚岫去死,有本朝官员也有异族之人,所以二人计划楚岫假死脱身,没想到,楚岫最后还是死了。

    临安帝目光沉沉,“林卿,朕派仵作验过了,楚三并为中毒,她是被人砍首而死,而且是拿钝刀把她的脖子一点一点锯开的,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咽气。”

    到底是什么人对她有这样大的怨恨,她的眼睛已经毁了,没有任何用处,她离开北狄了,却死在自己的国家。

    “陛下,楚岫功在当代,为国为民而死,”林馥跪下,双目通红,“她如今死的不明不白,真凶一日不除,英灵难安,臣请命,请陛下准许臣查清此案,以慰楚三小姐在天之灵。”

    “如此方有你父母的一二分风采,朕准了。”

    临安帝亲自扶起她,“燕三,替朕送送林卿。”

    “是,林大人,请。”

    燕三恍如鬼魅般出现,一身玄色衣袍,眉眼森然,许是刚审讯完,身上还带着细微的血腥味儿。

    二人告退,但燕三带林馥走的不是城门方向,越走越偏僻,林馥没想到皇宫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殿下,”燕三在一处破落宫殿处停下,自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林馥去了余宁,燕三琐事缠身,几日不见,他的杀心似乎更重了,“郡主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不知郡主敢不敢和我进去?”

    林馥展颜而笑,“这里是皇宫,我是朝廷命官,大人难道想在这里杀了我么?”林馥抬眸,目光幽深,二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

    宫殿外面破落不堪,但是内里别有洞天,燕三点了蜡烛,打开了暗道的门。

    燕三本是天子近臣,一言一行皆是天子授意,皇宫有这么一条密道,天子是知道的,应该说,只有天子之道这密道通向哪里。

    “殿下,”燕三凑到林馥耳边,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楚三小姐之死不是陛下的手笔。”燕三不懂林馥为何会这么看重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楚三虽是楚家人,却不像她姐姐兄长一样上阵杀敌,论利益,她不能给林馥任何帮助,论情分,她们不过仅有几面之缘,哪来的情分。不过,燕三还是很愿意用这个情报讨林馥开心的。

    “不是他,会是谁呢?”林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让我以为是圣上动的手不是对你有利么,反正你只会希望我更恨他,何必要说出来。”

    “殿下,我的外甥死了,我姐姐拼了命才保下他,我当差得的赏赐都攒起来,托人带出去给他,希望他读书认字,为我燕家平凡。”

    “你不是说他不是你亲外甥么?你才能狠心把他送到陛下眼皮子底下,让陛下以为可以牵制你。”

    “那花娘进府为的是还姐姐的恩,不是夺姐姐的丈夫,姐姐伤了身子,不能有孕,花娘就替姐姐生了这个孩子,难产而亡,姐姐被休弃回家时,什么都没要,只带了这个孩子。”

    男子薄幸,他又不缺子嗣,又怎么会看重生母出身卑贱又已身亡的儿子,燕三带人去抄他家之时,那人早已忘了自己曾经的妻弟,也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他出生之时很受了一番罪,身子骨弱,怎么也养不好,左相派人看着他,却也给他治病,让他读书,偶尔还会亲自教他,只是受了太多磋磨,灵芝人参的养着总不见好。”

    燕三像是在讲别人的事,语气淡淡,不起波澜,“是左相命人前来找我的,我见了那孩子最后一面,若是左相相瞒,我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糊涂鬼。”

    如果云何真的想用那孩子控制燕三,就不应该告诉燕三他的死讯,燕三和林馥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想通过林馥告知云何,让云何以为燕三不在乎那孩子。

    那孩子死了,云何再不能控制燕三,不过,也就是那时候,燕三的忠心就是他最好的锁链。

    “我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好官,但也没有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母亲展样大方,对府里妾室孩子都一视同仁,我姨娘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我们震慑那些人,凭什么?”

    燕家只是穆首辅斗法中被殃及的池鱼,穆首辅所做的一系列改革为胤和朝堂解决的很多问题,税赋少了但是国库充盈,他开设的学院对穷苦人家的孩子免费教学,甚至是女子学院之后的第二大女学。

    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说穆首辅是个好官,但是燕三就是恨他,替自己的父母姐姐一起恨他。

    “郡主,你说凭什么啊。”蜡烛滚落在地,林馥背后抵上暗道的墙壁,肩膀上燕三的双手死死压住她,哪怕在黑暗中,林馥还是能看到燕三眼底深刻的恨意。

    “穆谨犯了错就要轻轻揭过,就因为他是穆首辅的儿子,所有人都说他是被蒙蔽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我爹娘呢?他们又没有像穆谨一样和当地豪强勾结,拐卖人口溺杀女婴逼良为娼。”

    似乎有水迹落到林馥脸上,“杀了他,你去砍他的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行,让他午门外斩首,让所有知道公正贤明的穆首辅也有做错的时候。”

    “郡主,求求你,求求你,我已经接受我爹娘是因为违逆法纪才被处死的,为什么穆谨要出现,为什么他错了只是罢官,一样富贵无忧,借着穆家的权势没人能看轻他,我爹娘又算什么,我燕家上上下下几十余人都比不过一个穆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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