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鸾台

    贵妃的生日和太后大寿差不了几天,贵妃孝顺,特地上表自己的生辰不必大办,只后宫姐妹小聚一下即可。陛下允了,赞她孝顺明理,在她生辰之时特地去坐了半个时辰,给她长脸,又赐了锦缎珠宝给她。

    皇后不管事,太后的寿宴还是贵妃管事。

    太后并非陛下的生身母亲,但是于陛下有恩,又是皇后的姑母,却偏偏要自己这个儿子的小妾,侄女的对手来操办自己的大寿,太后心中怕是不怎么痛快,贵妃更是打起了十分精神,事事亲力亲为。

    好在三公主回来了,在太后身前说笑逗趣儿,连带着她这个亲娘也轻松不少。

    做为皇帝活着的唯二子嗣,还是健康的那个,宫里宫外,三公主呼声都很高,她又不拿架子,宫里人都喜欢她。

    今日秦王和三公主都在太后宫里,常蕊年幼之时和常峋玩得很好,只是二人许久未见了,姐弟情分早已淡薄,况且皇家也没什么情分,近日临安帝又更加倚重秦王,甚至有传言称临安帝想让秦王继承大统。

    “峋儿今日就不必出宫了,还是和往日一样,就住在祖母这里,蕊儿早早回去陪你母妃吧,寿宴上好多事情,她一个人定然忙不过来。”

    常蕊起身告退,她明白太后必然有话要和秦王说,况且母妃那里也的确忙,她早些回去还能给母妃帮帮忙。

    太后让身边的女官送三公主出去,又把秦王拉到身边。

    秦王父母去得早,小时候在她身边养过一段时间,又不像先赵王一样被先帝寄予厚望,让陛下顾忌,因此,她很享受了几年含饴弄孙的乐趣。

    只是后来秦王年纪大了,在后宫也不像一回事,才出宫开府。

    “瘦了,府里没个贴心人,也没个人嘘寒问暖。”

    “姑姑们都照顾的很精心,峋儿胖了才是,只是祖母挂念峋儿,才觉得峋儿瘦了。”

    “秦王府里到底得有的女主人才好,他们虽然精心,但你是主,他们是仆,主仆有别,他们怎么好越界。本来这事应该皇后操办,只是她那样子,身子不爽,倒不好操劳了。”

    皇后身体抱恙只是托词,她出身不够,又没能力,拿什么和皇帝斗?先头有个云妃,手段心机都不差,偏偏被这些人害的大病而亡。

    “祖母,孙儿有一事不明,还请祖母解惑。”

    太后看着秦王,这孩子,终究是放不下。

    开国皇帝姓常,本是前朝末帝后宫中的贵妃,末帝昏庸,战乱四起,女帝不忍见百姓受苦,遂反了末帝,自己登上皇位,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海晏河清,连那些说女帝得位不正的老学究都闭上了嘴。

    女帝当时有一正君,数名侍君,但是,当时的鸾台相却非女帝正君,而是女帝的左膀右臂,当时和她一起造反的姜大人。

    后来景帝即位,又是一位女帝,才干虽不如其母,但却是一位守城之君,鸾台相是她所立正君。

    后来经过了几代帝王,到了文帝,文帝不立皇后,不设鸾台相。

    “这天下本来就是常家的天下,常氏帝王没有靠后妃坐稳皇位的,但是却要他们和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共享权柄,容颜正好时这些君王可以不在乎,但是,一旦色衰爱驰,或者鸾台相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滔天权力就是一把闸刀。”

    常氏或许真有几分运道,不能说是代代明君,但足以守成,谁会甘心大权旁落?那可是帝王,臣子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满门抄斩,后妃又岂能幸免?

    这后宫的妃子,可以愚蠢,可以骄纵,可以狠心,甚至偷情都行,但唯独有一点,不能觊觎皇位。

    鸾台相是离皇帝最近的人,朝堂之上他们并肩而立,后宫之中耳鬓厮磨,谁能保证他们不起一点心思?

    身首异处的鸾台相还少了?

    除了第一任姜大人和当今太后,还没第三个人全身而退,到了文帝,不立后,不设鸾台相,连他委以重任的太子的生母,威风赫赫一辈子,却连皇后的边都没摸到。

    “祖母,您也起过这种心思么?”

    “我是太后,却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生过这种心思,只是先帝不是情种,若我真的威胁到他的地位,总不会吝啬一杯毒酒,三尺白绫。”

    常峋扶着太后,到了内殿,“若没有常氏,我也只能一辈子困于深闺,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了,我非开国皇后,于国于家无用,进宫以后先帝慢慢教我,却也不肯下放太多权利给我。”

    女帝设正君,皇帝立皇后,这些年,皇族内部斗争层出不穷,但是,无论都得多厉害,却没有做一件事情,哪怕市井谣言也不曾有的——弑君。

    “你问问这满堂朝臣是忠于常家还是后妃,若本宫当时有一两分意思,不必先帝动手,满朝文武就不会放过我,如此,我还争什么?”

    “祖母,鸾台相令自云妃失踪后就不见了。”

    陛下在云妃在世时给了她最大的尊重和权力,自文帝以后。鸾台相权力一日日变小,但是到了云妃这里,她几乎可以和皇帝共享权柄。

    “云妃是个好孩子,她病逝那日,还来找过我,那时候,她对我说有小公主的消息了,她要去找小公主。”

    皇宫是天底下最神秘的地方,但是,宫里没有秘密,先太子那种性格怎么能瞒得过太后,她执掌后宫多年,皇后和贵妃的手段在她面前和过家家一样,她们的宫殿和筛子一样。

    先太子做的事情她知道,明里暗里敲打了多少回,皇后都无动于衷,她和皇帝私下里已经商量废太子了,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陛下只是个普通王爷的时候他们看不上,一心要攀赵王的高枝,家里年轻小辈,只要长得好看的,不论男女,都想往通州去,赵王和我可没什么情分,一个个都绑了回来。”

    “皇后并非陛下发妻,先头的那个和陛下虽称不上伉俪情深但也是相敬如宾,前脚死了发妻,后头我就要把娘家女孩儿许给他当皇后,我自己都开不了这个口。”

    太后想起那时皇后疯癫的模样,明明是极有才情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就偏偏要走这条路,现在想想,幸亏把她拘在眼皮子底下,若是做了一方父母官,得有多少百姓跟着受苦。

    “若是你,你会怎么想?”

    “孙儿冒犯,若是我,我必不会顺了祖母心意。”

    “陛下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他生母不得宠,宫人克扣他们的份例,我曾在先帝面前美言过几句,他们母子的日子才好了起来,为着这个,陛下才答应娶我的侄女。”

    “若是皇后端庄得体,贤惠大方,哪怕来一百个云妃,她也是皇后,但是她偏偏看多了画本子,妄想当皇帝的真爱,这可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还要什么女子的真心?”

    皇后非糟糠之妻,又不能打理后宫,皇帝早就厌了她,只是因为太后,才一直让她坐在后位上。

    直到她胆子越来越大。

    “云妃盛宠,自然招了一些人的眼,皇后伙同她人把小公主送了出去,法不责众,就算皇帝知道了,也杀不了这么多人。”

    秦王垂下眼睑,他之前从林馥口中听到了另一个故事,“祖母,送小公主之事穆家有参与么?”

    太后不妨他这么问,时间太久了,她得想一想,“有,但是穆首辅是没有参与的,当时,陛下信任他,他也和云妃同堂论事,甚至教导几位皇子,极为喜爱小公主,况且以他的心性,也绝不会对无辜稚童出手。但是,那件事,的的确确是有穆家人参与的。”

    穆家,却不是穆首辅,当时的穆家是穆首辅一人撑起来的,是谁敢越过穆首辅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远不能以常人揣度,遣散后宫只尊一后的便是好的帝王么?帝王只论政绩不论私德,若说私德,女帝杀父杀子犯上作乱,在当时大逆不道,诛九族,可是她麾下却有不少前朝臣子。”

    “帝王本就该论政绩,若爱一人便是爱天下人,又哪来的后戚之乱,党派之祸源头在帝王而非朝臣,红颜祸水亦只是帝王昏庸的托词罢了。”

    “没错,若是无能便早早退位让贤,相当皇帝的多的是,不必他委屈自己,但是峋儿,无论如何,这天下都姓常。”

    三公主在自己寝殿里擦刀,她惯用的武器是刀,可以一刀砍下敌人头颅的那种,她摸到林馥手指的茧子,她练武至少也有十年了。

    她在军中听说永安郡主的事迹之时还不相信,远远一见只觉得是个美貌的小姑娘,脚步虚弱无力但是脉象很稳,能从北狄逃回来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

    刀擦得很亮,现出常蕊锋利的眉眼。

    既如此,父皇交待的那件事也该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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