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宴会

    三人只是听曲也没有意思,便让人拿了对牌行酒令玩,林馥在家之时常与交好的姐妹玩,酒量也是好几次聚会上锻炼出来的。但是,几场下来,反倒是林馥醉的最厉害。

    白和昶拍手叫人进来,让侍女把她带去得月楼。

    林馥实在是玩怕了,只能告罪先去休息,不知道再玩下去她还要被灌几杯酒。

    “见拙兄这是何意?你之前同我说过这得月楼是未来白家主母的住处,今日为何让郡主一个外人进去小憩。”

    白和昶笑道:“默之懂我心意,我这对镜台有天下美人奇珍,却无一人如郡主这般,令我一见倾心。白家富而不贵,林家有名声,若林郡主肯嫁入白家,我白家必举全族之力助郡主振兴林家。”

    穆子言沉吟片刻,按照他和祖父的意思,永安郡主不能和亲北狄,但也不能嫁入有实权的家族,最好找个和林家一样家道中落,空有名头的世家。

    由此看来,白家并不是个好选择,但是永安一定会选择白家。

    观她以往种种,此女聪慧不凡且一心振兴家族,白家是她最好的选择,一则可解她当下和亲之困,二则长远亦可为她提供钱财支持。

    白和昶芝兰玉树,卓尔不凡,林馥美貌聪慧,二人恰是檀郎谢女。

    若穆子言是林馥,一定会选择白和昶。

    但是他不是林馥,林馥不会选择这条路。

    白家有一座对镜台,搜罗天下美人奇珍,对镜台又分摘星楼和得月楼,那些美貌侍女随从就住在摘星楼,而得月楼则是白家主母的居所。

    只是白家尚无主母,得月楼也一直封着,按时派人清扫,甚至白和昶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都第一时间送到得月楼。

    林馥本就是微醺,吹了风就缓过来了,只是几个香喷喷的美人儿缠着她说话,要带她去得月楼,她也就半推半就的去了。

    这个说香料怎么名贵,那个说布料怎么珍奇,直到一个年龄稍长一些的蓝衣女子拉下脸唬了几句众人才散了。

    那蓝衣女子并未离开,反而湿了帕子给林馥擦脸擦手,又脱了鞋袜,让她歪着歇一歇。

    “月娘,许久未见你了,不知你过得怎么样?”

    “主人待我们很好,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佳肴,有客人来了也不让我们出去招待,只是平日里和姊妹童儿们喂喂鸟,逗逗鱼的。”

    月娘是林馥偶然间救下的一个歌姬,后来辗转到了白家,白和昶见她还算利索,为人也有几分才干,就让她管着摘星楼的其他人。

    月娘刚来之时也以为白和昶养着她们是为了把她们送给朝中大臣,对镜台无论男女皆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后来才知道,主人只是可怜她们,她们出身贫苦却又有一副好相貌,不少人都被卖到了烟花之地,几岁的小男孩小女孩能干什么,不过是等他们长大了好以色侍人。是家主救了她们。如果她们愿意嫁人,家主也会为她们准备一副不菲的嫁妆。

    林馥摩挲着月娘的侧脸,滑滑嫩嫩和豆腐一样,手心手指都没有茧子,可见过得很好,不用做活也不用学乐器。

    白和昶可怜她们,所以为她们建园子,让她们无忧无虑的活着,只要白家在一天,她们就能快活一天,哪天白家不在了,哪怕她们歌唱的再好,舞跳的再美也活不下去,他们是贱籍,一辈子都只能为奴为婢。

    还不如趁现在快快乐乐的活着,不用担心有哪一日容颜老去,歌喉舞姿不再而不得主人欢心。

    “郡主,皇上封你为郡主是希望你和亲北狄,如果你能嫁给家主,家主一定会帮你,以后这天下最好的绫罗绸缎、金银玉石都是你的,还有林家,林家也一定会重新兴盛的。”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是白和昶告诉你的么?”

    “不,是奴偷听到家主和穆公子谈话的。”

    月娘望着林馥的双眼,最后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傻孩子啊。”白和昶向来谨慎,怎么会不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月娘本来也就不是林馥的细作,她救了月娘以后又给了月娘一笔钱,没想到月娘的丈夫骗完她的钱又将她给卖了,月娘被转手了好几个人,最后才被白和昶救了。

    月娘也就安安分分待在摘星楼,前几日听说有贵客要和穆公子一道来,还是女客,家主这才让她们出去,月娘认出了林馥不敢声张,怕对林馥名声不好。她没读过多少书也知道郡主伯爷这样的身份不该认识家妓。

    “您当初给奴绫罗给奴金饼,都被那贼子夺去了,奴父母双亡,求告无门,托人写了状纸,却不想那贼子串通了官府老爷,将奴卖了。”

    林馥今日簪了一支绿梅簪,嬉笑之间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她两侧的鬓发散了下来,双颊绯红,更添几分丽色,但是那双眼睛却如淬了毒一样。

    现代人对人贩子不共戴天,她当初见月娘可怜,给了她一些金银,希望回乡之后好好过日子,没想到月娘遇人不淑,幸好遇到了白和昶。

    “穆首辅教导我却也监视我,我不能常来和你见面,你不要为我说话,也不要探听白家的秘密,和亲之事我已有对策。”

    月娘对林馥的忠心虽比不过安澜,但也是在60分以上了,林馥并不担心月娘会帮着白和昶对付自己,她只怕月娘让白和昶逮住了把柄。

    穆家和白家会估量她能力几何,值不值得冒险,她平时表现得聪慧,又加上这张脸,去了北狄必会取信于北狄王,到时候,她再说服北狄王挥兵南下,直指胤和。

    朝中的将军不少,但是有能力的就那几个,临安帝不信任他们,再加上武将骄矜,怕是外患还没有解决,内忧又起。

    可穆首辅也不敢让林馥进入朝堂,她是世家女,又是永安郡主,借着这两个名头,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重振世家,朝堂好不容易得到的平衡又会被打破。

    胤和的皇子皇女都野心勃勃,谁也不服谁,铆足了劲儿对付自己的兄弟姐妹,朝臣站错了队要被杀,不站队还要被杀。杀来杀去真正干活的人没几个了。

    党派之祸未解,又添世家相争,于国于朝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可惜临安帝制衡之术压下了世家却养大了权臣。

    穆首辅一心为民,清白刚正,但是朝中子弟大半出于他门下,这样的人,哪个帝王不防范?

    穆子言和白和昶令人撤了酒席,口里嚼了香叶,穆子言自幼耳濡目染,自然知道祖父的意思,祖父防范世家,但是陛下却有意让左右丞相平衡祖父手中的权力,甚至又重新重用了几个世家遏制祖父。

    若陛下多活几年是不是会后悔,他平衡朝堂远不如其女大刀阔斧改革,朝中只留忠心有用之人。不看党系,不重出身,任人唯能。

    白和昶只见到了娶永安的好处,却看不到永安虎狼心性,假以时日,必会将白家都改姓林。

    他这几日同永安一道学习,只觉得林家无长辈教导她却能长成这个样子实属不易,若二人是同盟,必引为知己,但二人是敌非友,他便处处顾虑。

    “默之还在想这事?说不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左相出自云家,云家和林家交好,只是先平阳侯夫妇逝世才断了联系,听闻林家和云家定过娃娃亲,算算年龄,应该就是左相和郡主,云相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受此屈辱?”

    云何虽出生云家,但是不受重视,母亲去世以后日子过的很不好,所以性格极为阴鸷霸道,自己的东西绝不会允许别人沾染半分。对他来说,林家,林馥都是他的,自然不会允许北狄王觊觎。

    同样,不少人也在思考,传言中林家至宝究竟是什么,才能让开国帝后说出,“得林家可得天下”,“得林家相助,孤身后无忧”这样的话。

    得月楼要比摘星楼高出不少,也更加华美,有众星捧月之意,林馥初听之时只觉得可笑,哪家女子会喜欢丈夫有这么多宠奴美婢,白家做事未免太过荒唐。

    直到她登上得月楼才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白家想得的,又是哪一轮月亮呢?

    林馥休息的差不多了,月娘才唤人进来为她梳妆。用的上好的脂粉头油香膏,期间月娘不停地看向林馥,她还是希望林馥能嫁进白家,主人温柔又和气,还有万贯家财,郡主为什么不愿意呢?郡主慈悲,若成了主母,势必不会赶他们出去,只要能留在白家,哪怕只是做一个粗使丫头也是好的。

    月娘亲自净了手,执笔为林馥描花。林馥皮肤极白且细腻,用大红色最好,她沿着肌肤纹理细细描画,其实最擅长这些的是星奴,星奴是一个北狄奴隶的儿子,但是体格柔媚,又擅长讨人欢心,最会这些梳头打扮的活计,只是怕郡主见了他不高兴,这才由月娘来。

    月娘绘完以后看了看,确定没毛病了才带林馥出去。

    穆子言和白和昶去了水榭,远远便望见一队女子走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领头的那个,在阳光下好像白的发光一样。

    “郡主的美貌真是让天边的明月都自愧不如。”只是不知这美貌价值几何。

    商人逐利,白和昶不只是一家之主,还是一族之长,遇事喜欢分析利弊,他明白了联姻的利,还在思考其中的弊。

    如今的朝堂处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平衡之中,临安帝一手捧起了穆家,在穆家做大之后又启用曾因穆家而没落的云家对抗穆家,右相不偏不倚,两不相帮。后宫也不太平,大公主病恹恹的不常出来,三公主又常年在外,若是有朝一日,不知二位公主最后谁能登上那个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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