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和胖子面面相觑。

    这是啥事呀？

    听这伙人的意思，不卖还不行了，还必须得卖。

    “一条蛇”还在旁边喊呢，“就是毒药，不用你们管，我们买了!”

    这不成了强买强卖了吗，胖子直摇头，直皱眉头，但这没用，“一条蛇”几人上来就要用麻袋装瓜，他们也不耍流氓了，还嚷嚷着赶快上秤，似乎生怕二人又要跑，又不卖给他们。

    胖子没办法，看东升，要东升拿主意。

    这事有点超出常识，东升也没什么好主意。

    但没好主意不等于没有主意，这种时候，既然对方非要买，不论生死的感觉，那就提出苛刻条件得了。

    东升想到这，一瞪眼，跳上拉瓜的车，对忙着的那五六条莽汉，大喊一声：“等等，听我说……卖给你们可以，但你们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买你的瓜呢，又不是抢你的，你还提条件？”那个叫王麻子的乜斜着眼，脸上尽是鄙视。

    “你们不答应，我们就是把瓜砸了，也不卖给你们。”东升说得很冷，也说得很简单。

    “什么？砸瓜？要不是老大叫我们不要惹你们，你看你们……，哼，我们这么多人，你想砸也砸不了。”

    也不知道那个想吃梦瓜的老大给“一条蛇”交代了什么，“一条蛇”给他俩说话的态度，比第一次来的时候低调了不少。东升明明有种感觉，这“一条蛇”，好像还有点怕惹得他们不高兴。

    “你们人多是吧，你们老大不是要你们全部买回去吗？那我手里现在就拿着一个，我只要把它砸了，你们可不是全买回去了，是吧？”

    东升说着，又把右脚靠近了一个大西瓜，他向胖子使了个颜色，胖子马上明白了意思，他也不需要做什么，他本来抱着一个西瓜的，就将抱着的西瓜在怀里抛了抛。东升笑起来：“这样一来，你们可就没有完成你们老大交代的事了——你们老大脾气很好，不会打你们耳光，是吧？”

    王麻子一听，身上一啰嗦，他急忙挺了挺身子，让人不易察觉地掩盖了过去。但东升早看见眼里：“咋，不想听我的条件吗？”

    “说吧，说吧，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不信，你小小鱼儿翻得起啥大风浪？”王麻子一脸的不服气。

    “我们这瓜是不想卖的，卖给你们怕害了你们，既然你们钱多人傻，那好，现在，这些瓜，我们卖给你们，五块钱一斤。”

    “五块钱一斤？你疯啦！”

    王麻子还没说话，“一条蛇”跳了起来：“刚刚我从你们这里买的，才一块钱一斤呢，这不是欺负人吗？”

    让流氓都觉得被欺负，这种事还真是少见。

    胖子一听东升的话，心领神会，一下子来了精神，底气很足地冲着“一条蛇”的脸问：“对，就五块钱一斤，怎么样？你们买不买？不买赶快闪开，别拦路，放我们走。”

    “你们……”“一条蛇”勃然大怒，他脸上通红，脖子上青筋绽现，这家伙脾气硬，生来都是在欺负别人呢，从来还没有谁这样欺负过他呢。他再次扬起了拳头，这个世界，拳头硬最能解决问题。

    “一条蛇”的拳头还是没有擂在胖子的身上，他好像又记起了什么，拳头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收住了。

    这个世界上，拳头硬最怕的一件事，那就是还有人比他拳头更硬。这个拳头更硬的人给他说了什么，他不得不听。

    “给老大打电话！”“一条蛇”收起了拳头，向王麻子吼道。王麻子急忙向旁边跑去，市场上有一部公用电话。

    “别忙，你还要告诉他，这些瓜必须一次性吃完，还必须我们在场。”东升扬了扬眉毛，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不是说一个条件吗？怎么又来一出？”“一条蛇”很不高兴，他既不忿于东升再次加码，又有些听不懂这是个什么附加条件：“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加这一条？真是莫名其妙。”

    “这俩其实是一个条件，我只是分两次说。”东升明明在诡辩，但他也不得不如此耍赖。其实呢，就是不想卖给你们吗，需要明说？

    胖子朝他挤挤眼，心里真是佩服。东升是读书人，这一招接着一招的，就是厉害。估计这添加的一招说出来，那位什么老大一定会腾地从椅子里跳起来，破口大骂，大发脾气，肯定不会买了。

    “一条蛇”很响地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狠狠地瞪了王麻子一眼。王麻子点点头，急忙跑到旁边的电话亭，给他们老大打电话请示去啦。

    “你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吧？”“一条蛇”故着腮帮子问。

    “还有……”东升一开口，就看见“一条蛇”的脸上肌肉一跳，他真的有点被吓怕了。“别紧张，我的意思是，你们必须告诉我们，你们老大吃了梦瓜，到底做了什么梦呀？”

    “是呀，到底做了什么梦，告诉我们。”胖子也很感兴趣。

    “一条蛇”愣了愣，然后大喝一声，到旁边抽烟去了。

    他喊的是：“张鸭子，你来说，告诉他们老大做了什么屁梦！”

    “一条蛇”一跑开，那个脖子长长的瘦高汉子就凑了过来，他一开口，胖子就笑，东升也是瞬间明白，他为什么叫“张鸭子”了。

    他说话就是一个鸭门腔，嘎嘎的，总感觉他说话时声音里穿插着鸭子的叫声。

    “啊啊，老大才吃了一块西瓜，他正抓起另一块，然后他就睡着了。陪着他吃瓜的人也一样，一块瓜吃完，埋头就睡。我那时候没吃上瓜，没睡……”

    “他们每个人睡的时间都不长，啊啊，就十几分钟左右吧。然后每个人醒来后，都说他们做了梦，还是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老大醒来后，以为是过了好几天了，啊啊，他一直质问我们为什么骗他，明明都睡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不是一周，也该三五天吧，怎么只是一会儿呢。当我们让他相信了他其实只睡了十几分钟后，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啊啊，他这样子真把我们吓了一跳。”

    “老大说，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啊，还是好真实的梦。在梦里，他梦见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好像和他很亲，他一见到他俩，好像突然想起了好多事情，啊啊，他一想起这些事，就禁不住抱住那两人大哭……啊啊”

    张鸭子的声音虽然不动听，但讲故事还是不错的。

    东升和胖子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老大做的梦还真奇特，他在梦里梦见了两个人，这两人好像寻找了他很久很久，这种久，不应该是用一生里的时间来衡量的，应该是穿越了几世人生吧。

    在梦里，这位老大一见到这两人，立即想起了许多事，这些事，也不是一生一世的事，是几生几世的事。

    说起来，这两人应该是穿越了几生几世，来寻找这个“老大”了？“老大”直接泪崩，然后哭倒在地。

    这两人找到“老大”，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呢，他俩扶起他，安慰了一番，正要说事呢，“老大”就突然醒了，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他的那两位“亲哥哥”一样的朋友也不见了，重要的事也没有说出来。

    明明那两人的音容笑貌还在耳旁，明明那两人身上留下的淡淡的气息都还在空气里，明明真的有什么重要事需要交代……，可是，梦醒了。

    所以，老大一叠连声让手下来买瓜，要把这些能做梦的瓜都买回去，弄不清楚哪些是梦瓜，就把瓜摊上的所有瓜都买回去。必须买，赶快买，一个都不能漏地买。为了说明白这事，老大暴跳如雷，给反应慢了一些的“一条蛇”，一连赏了好几个耳光呢。

    于是，一群人就连滚带爬地跑来买瓜了。

    听了这些，东升和胖子有些发懵，他们看看在远处抽烟的“一条蛇”，也理解了他为什么第二次来市场时，一脸不痛快了。

    这个时候，王麻子打完了电话，跑过来抹着脸上的汗，诚惶诚恐地道：“老大在电话里骂了我半个小时……”

    “……”东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话。

    “他其实就想说一句话，买就买，五块钱一斤也买。”王麻子又抹了一把汗，胖子听了，发出了一声欢呼。“但他也有一个条件。”

    “你们也要讲条件？！”

    “是的，你们必须去见老大，他要当面给你们结账。”

    “如果我们不去呢？”胖子的语气变得生硬。

    “老大也说了，那他就来见你们。”王麻子咽了一口唾液，补充道：

    “然后要你们每人一根手指。”

    “什么？”胖子恶狠狠地问。

    “老大还说，或者就打断你们每人一条腿。”

    王麻子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恐怖的。

    旁边的“一条蛇”露出幸灾乐祸的冷笑，而另几位则是投来带有怜悯的眼光。

    这个所谓的老大，也太拽了吧？

    有这样买瓜的吗？买瓜有这样提要求的吗？

    “啊呀呀……”胖子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