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个老大态度如此蛮横，胖子的眼睛瞪得溜圆，他硬着脖子，正要大发脾气，突然看见东升在给他使眼色，便凶巴巴地瞪着王麻子不说话。
“你们老大要当面给我们钱？”东升对胖子扬了扬手，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慢吞吞地问王麻子。
“是的，这是他唯一的条件。”
“你确定五块钱一斤也要买。”东升脸上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
“嗯，他答应了。”王麻子眨巴着眼，肯定地说。
“丧权辱国，这简直是。”“一条蛇”在旁边愤愤地抱不平。王麻子抬头看他，他又急忙低下了头，他其实很怕王麻子在老大面前去告状。
“那我们去。”东升冲着胖子点点头，像征求他的意见，又像是告诉他的指令，可能感觉这样说话有些生硬，便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反正我们也想见见这位老大，你说是不？”
这老大对做梦的药瓜，也就是梦瓜有出奇的兴趣，他们卖了一天的瓜，这家伙是第一个吃上了梦瓜，还执意要全部买下瓜的人，看来他和这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何况东升他们还提出了那个条件：要他们在场时，老大带着他的人一次性吃完那些瓜？这在场的意思，也就是要想见到老大的那伙人呀。当时是想提个苛刻条件，把他们吓得不敢买瓜的，即使买了，也得监督着他们吃，这也是为他们负责，免得吃上梦瓜时出现什么意外……现在看来，这不是正好去看看吗？
胖子立马明白了东升的意思，他瞬间就恢复了商人的激情和机灵，忙不迭地给“一条蛇”他们装西瓜，还不忘一个一个地过秤。剩下的差不多还有二十个大西瓜，算起来，还有一千多斤呢，胖子很豪爽，抹掉了一千后的零数，顿时让“一条蛇”他们感激流涕得不行。那零数，可不小，有一百斤呢，按照五块钱一斤去报账，他们能私下多得好几百元呢，够弟兄们私下喝好几顿酒了。
胖子对东升悄悄道：“就这一下我们就赚五千块，大发了，你这学期的生活费有底了。”
这个氛围一改变，“一条蛇”他们对东升二人的态度，也转眼间就转变了，有两人对东升他们称兄道弟，西瓜车也不用他们推了，王麻子等人帮忙推着。
“一条蛇”虽然还冷着脸，他好像在生气，但他也不明白在生谁的气，生自己的气，生打了他耳光的老大的气，还是生东升他们的气？他也想不明白，总之，他有些不爽，但他还是在前带着路，过了一会，他摸出烟来，自己抽了一支，居然还给东升他俩也让烟。
东升是不抽烟的，胖子接了一支，点着抽了两口，接着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大家都笑。他想装，但装不下去了，烟在手上拿着，任由它自燃自灭，却再不叼在嘴里。
“就在前面。”
“一条蛇”指着前面的一幢三四层的旧楼说，他们的总部就在那里。
那楼年岁应该不小，整幢楼有一多半都被爬山虎覆盖着，和周围的楼房一比，显得真有点格格不入。“一条蛇”他们刚才还有点气氛轻松的感觉，但越靠近这楼，就越不爱说话，他们似乎有些怕什么。
离楼还有半里路呢，大家都不说话了，胖子主动问他们话，也是问一句答半句的，甚觉无趣，后来东升他们也懒得理他们，大家都一声不吭地闷声走路。只有胖子嘟哝了一句：
“怎么感觉有些灰溜溜的？”
看看走近这幢小楼了，突然有一条壮汉闪了出来。
众人吃了一惊，胖子一把抓住了车上放着的西瓜刀。“一条蛇”反应快，上前一步问道：
“黑大个，怎么回事？”
众人细看，这大汉却不是冲着大家来的，只见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直向“一条蛇”摆手，他这明明是落荒而逃的架势。
“到底咋啦？出啥事了？”
“一条蛇”不甘心，一把拉住了他的袖管。
“老大……打破了我……鼻子……”
黑大个瓮声瓮气地说，这一下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捂着鼻子的手指间，还有血流着呢。黑大个一刻也不愿留，着急地拼命一挣，挣开了袖管，急急慌慌地跑了。
东升和胖子都看了看对方。
“一条蛇”也回了头，担心地看看后面的人，大家都不说话。
“快走吧，迟了老大也会生气。”王麻子小心翼翼地说。
“一条蛇”带着大家又往前走，走了不到十步，又有人跑了出来，大家不禁又站住了。
这次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只见她一边用手捂住脸，一边带着哭腔地喊：“来人呀，快来人啦！快去救救小翠。”
楼里还有怒骂和摔砸东西的声音，那女人看见大家，不等“一条蛇”问，就冲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救小翠！快去！”
“慌什么？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一条蛇”也有点慌，却故作镇定地对着女人吼。
“老大嫌茶水烫了他，打晕了小翠，还打了我耳光，小翠满头满脸都是血……”这女人不笨，两三句话就把事说明白了。
大家倒抽了一口凉气，东升和胖子脸上变色，这老大脾气怎么这么暴？
“你们快进去吧，老大都是因为你们买瓜这么久不回，情绪不好呢。”女人摸着打红了的脸，在旁催促。
此话一出，“一条蛇”和王麻子、张鸭子等，反而立住了脚，不敢进去了。
看见王麻子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一下子就激怒了胆大包天的胖子，他手臂一挥，双眼圆睁，对王麻子们吼道：“看你们平常都人五人六的样子，到处充英雄呢，怎么到了这里都成了狗熊？让你们救人呢，你们没听见吗？”
“可是，老大很猛的……”张鸭子抖动着腮帮子，眼光很凌乱。
“再猛又咋了？他□□大个那样的男人，我还服他，他发脾气打女人，算什么好汉？！走，我们去看看他怎么不得了？”胖子迈开大步，雄赳赳地就往里闯，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却见王麻子几人还在原地磨蹭，只有东升紧紧地跟了上来，他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你们就怕成这样？你们老大还吃了你们不成？他是什么？是妖，是魔，还是鬼？看把你们吓成啥了？”
“你们再不进去，更跑不了挨揍。”
胖子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王麻子等几个人跟了上来，大家走进楼去，快步上了二楼。
推开一间灯光刺眼的房子，虽然都早有心理准备，屋里的场景还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只见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就像一个小礼堂。屋子里躺着一个女人，浑身是血，碗碟碎了一地，地板上还有茶水流淌，有两个男人站在屋子里，也不去救那女的，二人身体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在屋子的正北，有一个台子，就像一个舞台，台子上摆着一张大沙发，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正闭着眼养神。
王麻子等进屋后，一声不吭，看看那俩站立的同伙，便悄悄地跟着站立一旁，恭恭敬敬地候着。胖子和东升本来等着王麻子等通报呢，一看他们这样子，进不得退不得，顿时有些尴尬。
于是，胖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什么咳，想吵醒老子呀？”沙发中的人肯定是装睡，他爆喝道。
“你叫我们来，咋又躺什么尸？！”胖子天不怕地不怕地道。
此言一出，吓得王麻子等眼睛都直了。
这个家伙居然敢和老大这么说话？！不要命了？
“你……”那个老大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了胖子一眼，又看了东升一眼：“你们是什么人？谁叫你们来的？”
“我们是卖瓜的，你叫我们来的，拿来，一千斤，五千块。”胖子没有好气地回道。
“你们谁姓王？”老大顿了顿，大量着他俩，声音有点奇怪。
“你别管我们谁姓王，你赶紧把这个女子送医院吧？男人打女人，丢人。”胖子一点不耐烦。
“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弄下去。”老大一挥手，下面的人如获大赦，急忙抱人的抱人，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别看这些平时作威作福的假英雄，现在干起活来，却争先恐后。
转眼间，屋子里就干干净净的了。有几个人忙着出去了，另几个人便分成两排，恭恭敬敬地站在台下，像极了电视里的宫廷剧，那时候应该是皇上上朝，百官立正的模式。
在这忙碌期间，那个老大一直坐在沙发里，一直在盯着东升和胖子看，直看得胖子浑身发毛，东升也有些奇怪，这人到底在看什么呢？
“你看什么看，我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胖子的气还没有消，说话很冲。
“你们有一个是子时出生的。”老大说。
“我是。”东升迟疑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回答。
“有一人属龙，在天气很好的时候，会头上隐约有云气。”那老大又说。
“……”胖子用眼光制止东升。
“你说的恐怕还是我。”东升淡淡地道。
“这人莫非是神棍，算命的？”胖子看看老大，又看看东升，不满地道。
“你们有一人，有一个茶杯大的胎记，在尊臀上？”老大眨了眨眼，不理胖子，继续道。
“胖子有。”东升笑了起来。
“什么尊臀？你还不如直接说屁股。”胖子看上去粗，实际上是有文化的，高中肄业呢，懂得这种文绉绉的词。
“有没有谁，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在这个梦里，总有一只鸟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老大站了起来。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东升终于也惊奇起来。
他还真的老做这种梦，很小的时候就做。
后来有一次，他醒来大哭，说他把梦里的鸟儿弄丢了，被他奶奶喂了几勺不知道是什么液体，他才基本上不做这个梦了。
“我小时候经常做这个梦，后来不做了，最近又经常做了。”
“啊呀呀……”
那位老大听得这，瞪大了眼，满脸都是怪异的表情，他突然大叫一声，从台上蹦了下来，然后拉着东升，纳头并拜，嘴里喊的话，直把东升和胖子都吓了一跳：
“啊呀，你们终于来了……大哥呀，我终于等到您了！您才是老大呀，您是我的大哥呀！你再不来，我都要急疯了！”
“……？”东升和胖子表示很懵。
这个老大，是不是神经有些不正常？
东升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写满了问号：喂……我怎么就成了大哥了？还是大哥的大哥？老大的老大？
“大哥呀，你怎么不答应？你不认我了吗？我……”
凶狠的老大神情激动地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