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棵树倏地不见了。

    东升毫不犹豫，又对着第二棵树遥指一点：

    “变，一百倍变小。”

    第二棵树也应声消失。

    第三棵树，第四棵树……

    在第四棵树的时候，东升略迟疑了一下，这棵树刚刚出现病状，是不是可以考虑留下来呢，但最后他还是觉得斩草除根，不为病害留下任何空间。

    第四棵树最后也在东升的一点之下，不见了踪影。

    它们当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变得太小，不容易看见。

    “我靠……”

    戴耳麦的男生突然停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

    那里刚才还明明有一棵树呢，那棵树就是东升意思中的第四棵树，东升刚才的稍微迟疑，一定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那男生一脸疑惑地问东升。

    “没有发生什么。”东升冷着脸说。

    “好像有一棵树，突然不见了。”耳麦男眨巴着眼。

    “怎么可能？你眼花了？……”东升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就像看一个怪物。

    看见耳麦男晕晕乎乎的样子，东升只能一直装无知。

    其实他心里一直在笑，如果心里有肚皮，估计早就快笑破肚皮了。

    幸好除了耳麦男有些疑惑外，别的人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瞬间的巨变。

    林荫道上的另外两位学生，仍然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手机。能边走路边看手机的人，一般都是有“手机功夫”的人。他们能深度沉浸其中，也许现在就是晴空霹雳，他们也未必会移目旁顾。

    何况，现在，大家都忙着晚餐去了，这条道上本来没有什么人。

    东升看看这事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心里满意，等那耳麦男离开后，立即投入到了第二阶段工作。他到了第一棵树原先所在的位置，发现这里只有街面地砖预留给大树的一个大圆圈，和街面不同的是，圆圈里都是土，之前的那棵大病树，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了。

    东升明白，这可能是因为他把这树变得太小了，他有些担心，如果小得在土里都找不见，他是否需要去找个放大镜来？

    因为知道这个圆形面积的土壤里有一棵微乎其微的“大树”，而且能大体判断其应该所在的位置，所以东升最后还是找到了它。它毕竟有高度，虽然它现在已经小得如同缝衣针的针眼，但它的高度让它在地面上略有突出。东升敏锐地找到了它，没有带镊子，就用旁边的一小片树叶，将它轻轻地裹住，略一用力，就把这棵“参天大树”拔了出来。

    东升在做这事时，很奇怪地总冒出“倒拔杨柳”的故事，他少年时很爱看《水浒传》，对其中的鲁提辖拔树的那一招，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鲁智深无异于神人也，只有神人才会有那般神力。

    但没想到，现在自己一介书生，居然也能做到这惊世核俗的事，不过自己拔的这棵树，一分钟前还是大树，如今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树，也许三岁小孩都能将它拔起。

    东升把那树连根拔起后，放在眼前细细瞧了一回，这树确实已经死透了，连根都开始腐烂了，也不知道这树病有没有传染性？一想到这，东升急忙将它连同包裹的树叶塞进了玻璃瓶子里。

    接下来这事干起来就比较顺手了，他按照刚才的经验，一眼就找到了另一棵针眼树，然后再找张树叶裹住，轻轻地拔掉，快递地塞进瓶子里，然后是第三棵树，第四棵树。

    接连拔掉四棵树，东升不但顺利做到了，还脸不红，气不喘，要是说出去，没有谁会信。

    如果有人信，也该是信这个人是疯子，说的话是疯话？

    但如果说明白了东升是怎么拔树的，听的人脸上又该是什么表情？

    东升拔完了这四棵树，全部塞进酸奶玻璃瓶子后，他还用泥土将瓶子塞得紧紧的，这样也许就能隔绝这些树的一切气息？

    想了想，他又找来一片塑料纸，捂住瓶口后，用一根粗线，在瓶口绕了几圈后，再紧紧地打结系好。

    这一下，那四棵病树，像被装进了玻璃罐头，是一种非常严密的“隔离”了。他记得，大国防疫抗疫，就是以这一招冠绝天下，取得胜利的。

    现在该怎么办？东升想将瓶子丢进垃圾桶，那样就会被远远地运走，或者还会运到城外去，但他担心这瓶子会去向不明，保不齐会在外传播。

    他想了想，也许他可以在这植物林中挖一个土坑，然后将它深埋土中，这样是比较安全的，但还还是不放心，也许有好奇心重的人，或者绿植工人翻土除草什么的，把它挖出来，那又会出现隐患。

    最后东升长出了一口气，拿定了主意，他直接将这个瓶子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准备把这瓶子带回宿舍，放进自己的那口随行的木箱子里，也许放一段时间，这病树的树病病毒，就会死亡了，那就安全了

    自己才刚大二，在学校里还有近三年，要不然就让这瓶子在自己的箱子里保存两三年，看它还能扛多久？

    东升这样做，还有一层考虑，如果自己的方法有效，等汪教授醒来后，他把这瓶子交给他，把这些事也告诉他，汪教授的实验室里有的是各种杀毒药水，当然，他也可能把这作为一种病株标本去研究。总之，让汪教授处理这，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东升揣着那个玻璃瓶子回到宿舍，本来以为李子一他们都在呢，让他意外的是，这三个家伙都不在宿舍。有可能他们还在用晚饭，也有可能他们都到图书馆去了？

    但如果说杨大文去图书馆，东升相信，但他仨都去，东升不太相信。也许，李子一又到哪网吧打游戏去了，而王渲染嘛，他到底有几个好妹妹，谁都说不清，他忙着呢。

    没有旁人，东升正好做事，他把自己的那口旧式的木箱从床底拖出来，这是那种现在城里人不多见的木箱子，当初东升报名时，他这口木箱子可真让他颇受关注了。

    因为现在谁还用那种箱子呀，不都是皮箱什么的吗，至少也应该是假皮箱子吧。东升这箱子，当初有人认为，是可以送到考古系去的。放进床下后，他也很少使用，基本上是冬天放夏天的衣服，而夏天放冬天的衣服罢了。

    现在，东升就把那玻璃瓶子，用箱子里的一块小毛巾包着，塞在了箱子的一个角落里，关上箱子，锁上挂锁，再把它推到床下去。那床下还放着杨大文的一口皮箱呢，与它并排整齐，东升才拍拍手，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的脸盆里有水，东升洗了一把脸，再细细地洗了洗手，他感觉自己饿了，想到学生餐厅去吃些东西。

    正要出门，突然听到一种怪腔怪调的声音唱了起来，“酒瓶瓶倒来酒杯杯碎，前半夜喝酒我后半夜醉，梦见那哥哥你亲我的嘴，抱着那枕头我当成个你……我咋活得这么美，我咋活得这样累？……”

    东升听见那歌唱，直接吓了一跳，这歌词也太大胆太直接了吧，现在人唱歌，真是什么词都敢唱呀。但他又忍不住去听，一听明白那些话，又觉得脸红耳赤，整了半天，才发现那歌声来自自己的身上。

    东升手忙脚乱地一阵摸索，才找到自己的手机，原来早上刘妍把自己的手机换了，原来那二手货小灵通配备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我就划向你的心海”，现在居然换成了这种“酸曲”。东升上午一二节课一下课，就和刘妍跑去看汪教授去了，然后一路忙下了，居然把这手机忘记了。这也很正常，之前东升都不太爱看手机的。并不是他不爱玩这，而是他的手机太老旧，不好示之于人，也没有什么功能。

    东升终于找到了那个接收键，他刚一点开“接收”，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气壮如牛的吼声：

    “喂，你小子，到哪里去疯啦？找你几个小时了？”

    东升一听那声音，脸上就露出了微笑，这人当然是王渲染。

    “我在宿舍呢，你们在哪？”

    “你又跑回宿舍啦？快到西南门口集合，我们要聚餐呢。”王渲染吼道。

    “啥题目？”东升问。

    “啥题目？你弟妹今天生日，我做东，请全宿舍高朋。”王渲染的声音中有种笑意。

    “又是弟妹呀，不是上学期才给一位弟妹过了生日吗？这又是第几房呢？”东升逗道。

    “滚犊子你，快爬过来……”王渲染大笑着。

    既然有王渲染的女朋友，那就不能一身臭汗的去了，东升换了一件衬衫，他又用毛巾抹了几把自己的头，这就相当于洗过头了。正要出门，又听到自己的手机“叮”的一声响。

    东升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一条微信短信。

    “你室友的聚会，你能不去吗？”署名为“老子认识你”。

    “你谁呀？”东升看了短信内容，一阵困惑。

    “刘女开。”对方回到。

    东升一看就想笑，这个刘妍，居然有个那样奇葩的微信名，然后自报姓名时，又怎么成了刘女开。

    “不认识女开，嘿嘿。”东升开玩笑道：“别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啦——室友这聚会，我必须得去呀，否则很难解释。”

    “那你要有心理准备，今晚有对你的伏击。”

    “老子认识你”的回答，不像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