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静绾一怔，抬眼看向他，只见他一脸笑意，一时不知他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一时间，两人视线交汇，静默无声。

    一声无奈的叹息落下，打破了寂静。

    司静绾笑了，“能与殿下为友，荣幸至极。”

    李恨盯着她，久久不开口，就在司静绾心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时，他开口了。

    “既是友人，有些礼数就免了。”他抬眼望向她，目光缱绻，声音温柔，“以后你可以不用叫我殿下，叫我的名字也可。”

    司静绾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面前的人被夺舍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到她的反应时，李恨并不觉得奇怪，相反，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虽然早有预料，他还是说了，他在等，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李……”司静绾低声地喊了出口，抬眼看到李恨脸上的笑时，后面的那个字她没有喊出来。

    李恨的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见司静绾一脸犹豫的模样，他轻笑出声，“我们出发吧，阿姐也等久了。”

    司静绾瞬间反应过来，连声附和。

    两人都默契地避开方才的话题，如上次一样，坐同一辆马车。

    司静绾以为这次会和上次一样，一路沉默。没想到刚上马车，李恨就开口了。

    “若我阿姐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

    司静绾惊讶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什么问题需要她如实回答，她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无意知道了什么皇家秘闻，可她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那幅画上的人。

    一个和李华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除了脸上那道红疤。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恨，只见李恨微微点头，她也恢复了脸色，既然李恨都开口了，李华璋问什么她答便是，她原本就有此意。只是李恨忽然同她说了那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多想。

    再看向李恨时，他正在闭目休憩。

    “殿下，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见李恨睁开眼看来，她轻呼一口气，“驸马的事，长公主知道吗？”

    “阿姐不知道。”见司静绾若有所思，解释道：“我也只是比你早一天知道，不必担心，若是阿姐问起，你如实回答便是，她不会为难你。”

    他朝她温和地笑了笑，好像在告诉她，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司静绾心有疑虑，既然李恨都开口了，她也不再过问。

    宁王府与长公主府只隔了一条街，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马车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殿下，到了。”

    司静绾抬眼看向李恨，李恨正好看着她，很快他就移开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静绾下了马车，跟着李恨走进长公主府，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一进府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花香，一路走过，府中一切都布置得井然有序。上次来这里，就遇上了那件事，她也没注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婢女给他们带路，越往前走花的香味越浓，远远地她望见了华服女子的背影，在一簇盛开的花丛中，女子的身影是那么孤单落寞。

    听到脚步声，李华璋转过身，看到来人，不禁展颜。

    “来了。”说着，她看向他身后，司静绾上前一步，双膝跪地。

    “在下司静绾，见过长荣长公主。”

    李华璋点了点头，“起来吧。你救了本宫，不必如此。”

    “多谢长荣长公主。”她的声音清冷，身板挺直。

    李华璋打量了她一会儿，朝身边的侍女点了点头，侍女会意，转身离开。一时间，整个院子只剩下他们三人。

    李华璋的视线落在李恨的脸上，“七弟，我记得你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忙，快点去忙吧，不要耽误事了。”

    李恨很快反应过来，笑道：“多谢阿姐提醒，我这就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李华璋才转头望向司静绾，“本宫想知道，当日你所见到的事，全部。”后面的两个字语气加重，似乎在暗示着她。

    司静绾抬眼看向她，她敛起笑意，看着司静绾，扑面而来的是来自皇室公主的威严。

    司静绾低下头，应道：“是，长公主。”

    李恨出了公主府，张进见到他，讶然，可也识趣地闭嘴。

    李恨上了马车，淡淡地吩咐道：“去香雪斋。”

    刚进公主府时还是早上，然而司静绾直到未时才从公主府里出来。她刚一出府，就被一个自称是宁王的侍卫拦下，说宁王有事相请，开始时她并不相信，直到他拿出一枚玉佩。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李恨经常戴在身上的那枚，她今天早上还看见着。

    见司静绾一直盯着玉佩，来人将玉佩收起来，开口道：“天师，请跟我来。”

    见到李恨时，她眉梢微抬，李恨看到她，微微一笑。

    “你来了。”

    司静绾走上前，拱手行礼。

    “承蒙殿下记挂，我来晚了。”

    李恨放下手中的茶盏，无奈一笑，“你还是这么固执。算了，我也不勉强。”他神情有些落寞，眼里的笑分明是无奈，却又让人感觉到苦涩。

    司静绾不懂他的话，她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李恨顺手将手边的点心移到司静绾的面前，“坐下来吧，尝一下这里的点心，看看喜不喜欢。”

    司静绾依言坐下，伸手拿起一块糕点。

    她注意到，从她进来那一刻，李恨就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心道是什么让他看得这么入迷，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件箜篌。

    准确来说，是一件断裂的箜篌，大概是有人舍不得这一件箜篌，想要将箜篌修好，然而再怎么修，都不复原样。

    看着损坏的箜篌，她实在难以想象箜篌的主人会是如何心情，心里想着，暗自叹惜一声。

    “可惜了……”

    司静绾想得入神，不料旁边有人惋惜地说了一句话，她转头看去，李恨已经收回目光，脸上笑意敛起，他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李恨似有所察，抬头看向她，“这是多年前的一个乐师留下的，听说这位乐师擅长弹箜篌，曾经以一曲箜篌，名满京城，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

    “嗯？”司静绾没想到他忽然会发问，她沉吟片刻，迟疑地答：“李凭？我记得有一首诗特意夸赞过他弹的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李恨笑了笑，“是这首吗？”

    司静绾点了点头，“就是这首。难道那件箜篌是李凭的？乐师也是……”说着，她的视线落在箜篌上。

    李恨轻笑一声，“不是，他不是李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无人知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当年一曲箜篌名噪天下的事，至今还在坊间流传。”

    司静绾来了兴趣，“得空我也去听听。”

    李恨看着她，笑了笑。

    司静绾本以为他将她带来这里，会问她话，没想到他什么都不问，仅仅是为了请她吃点心，听他讲箜篌的事？这是她意想不到的事，这样也好，他不问，她就不用说了，谁也不用为难谁。

    在香雪斋待了将近半个时辰，她就提出离开，李恨颔首。

    出到门口，一只蓝绿色的鸟落到她的肩上，她看了一眼，笑了。

    “小东西，又跑去哪里玩了？”

    灵鸟扑棱翅膀，绕着司静绾飞了一圈，啾啾啾地叫着，很是着急的模样。

    司静绾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她敛起笑意，“你发现什么了？”

    灵鸟见她总算是认真起来了，颇有些安慰，啾啾了两声，似乎在说跟着它。灵鸟往前飞，司静绾跟着灵鸟。

    走了不知多久，灵鸟停下，落在她的肩上。司静绾望着眼前的景象，眉心蹙起，随即环顾四周，这里一片荒凉，附近的房屋破旧不堪。她推开一间房子，吱呀一声响，门扉掉落下一层灰，她掩鼻后退一步。

    片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突然，脚步一顿，她低下头，一串脚印映入眼帘，看脚印的大小，对方是一名成年男子，看情况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

    会是谁呢？

    她不知道，索性将疑惑埋在心里，灵鸟忽然飞到她身边，在她面前飞了一圈又一圈，司静绾知道它带她来到这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她站起身，跟着灵鸟往前走，灵鸟飞到一棵快要枯死的树前，然后就再也不愿意往前移动半步，好像对面前的东西有所忌惮。

    司静绾心生疑窦，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盯着眼前的枯树，修炼过法术的她，隐隐地感觉到一丝不妥。她犹疑一瞬，心里快速地下了决定。

    她抽出匕首，快速地在手心划了一道。鲜血沾染了匕首，司静绾施法将匕首刺向枯树，匕首刚一扎进树干，枯树流出了绿色的液体，一大片黑雾争相涌出。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天色越来越沉，黑雾笼罩在上方，似乎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黑雾从枯树干涌出，她心下了然，难怪留下那么多荒废的房屋，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原来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