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发现，自从她休完病假回来，陈丰收对待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以前陈丰收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那个谁”、“喂”、“前台”，几乎都是姜晚的代称。但现在他会笑意满满地喊她一声“小姜”，甚至还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姜晚左思右想，莫非陈丰收是发现她私下和庄偌谨有来往了？
但陈丰收一天不问，她也不能急于澄清，不然出了乌龙，大家还以为她在炫耀自己有后台。
虽然认识了庄偌谨后，姜晚也没有在工作上获利了什么。
她依旧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前台，庄偌谨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老板。
直到蔡萱私下透露给她，那天陈丰收突然问负责招聘的同事要了姜晚的简历。因为蔡萱和陈丰收在同一个大办公室，她当时听到，还以为姜晚在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但现在过去了好几天，陈丰收也没有刁难过姜晚。
“说起来也有点好笑，陈经理本来有权限可以直接查看每个人的简历，但他发火说怎么都找不到，后来是同事提醒了他，你原本不是行政部的人，你的简历要在策划部才能找到。”
姜晚闻言干笑了几下，这真是一个心酸的笑话。
蔡萱灵机一动，“他是不是想把你调回策划部？”
姜晚又打起了精神，“真的吗？”
“是啊，在你之前有好几任前台，也有人是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但陈经理都从来没有重新看过她们的简历。你看呀，你调过来这两个多月，都做得挺好的，陈经理是不是都记住你的名字了，说不定还真的有机会。”
姜晚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
姜晚突然开始期待起陈丰收再次找上自己了。
——
姜晚的简历，可谓是清清白白。
就连工作履历，也近乎是一片空白。
大学毕业后，她只做过两份工作，上一份工作她是在北京做自媒体，再上一份工作就是只做了三个月的文职。
陈丰收盯住姜晚做过文职的公司，这……不是他曾经的公司吗？
可姜晚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当年陈丰收的公司来来去去的人这么多，尤其是新人，任职的时间甚至比桃香居的历任前台都短，有些人他甚至没见过就匆匆离职了，所以他不记得姜晚这号人物也正常。
姜晚不提，大概也是不认得他。
不然以现在年轻人热衷于趋权附势，假设公司有熟人在，她不可能按捺得住。
何况陈丰收当年骂新人的劲比现在还厉害，陈丰收决定先暂时观望，不要这么快和姜晚相认以前的事。
陈丰收左看右看姜晚的简历，没有找到和庄偌谨丝毫的联系。
姜晚是土生土长的香城人，顶多是大学以后去了北京几年。家庭关系也很简单，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那么，大概可以排除姜晚和庄偌谨有什么直系血缘关系。
也有一种可能，姜晚是庄偌谨什么熟人的亲戚，庄偌谨就暗中多照顾一下。
可陈丰收在职场这么多年，看过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嗅不到一丝奸情。
面对员工不拘言笑的庄偌谨，在每次姜晚端咖啡进来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她一眼。
只不过是一眼，就能产生很多故事。
陈丰收决定为这两人的故事推波助澜，万一，姜晚哪一天就真的上位了呢？
——
沈戈收到了陈丰收发来的桃香居总经理秘书简历，他打印出来，先做初步筛选。
直到庄偌谨的视讯会议结束了，沈戈敲门进去。
庄偌谨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议，肩颈都酸了。他站起来，面朝着落地玻璃。
沈戈适时给庄偌谨添上了咖啡，放下了筛选后的秘书简历。
庄偌谨看了一眼，最顶上的那份简历的字密密麻麻，看得他眼睛痛。他又看向了窗外，“你看过有几个合适的？”
“有两个还不错，都放最顶上了。不过，有趣的是，姜晚的简历也在里面。”
庄偌谨转过身来，神色没什么变化。
他拿起咖啡，浅浅喝了一口。
庄氏购入的咖啡豆比桃香居的要上等，风味突出，每次庄偌谨喝完后，都能精神大半天。
庄偌谨手头要跟进的企业有好几间，但他却只记得在桃香居喝过的咖啡味道。
庄偌谨翻了翻那叠简历，姜晚的放在了最后。
沈戈一向是按照合适的程度从上到下依次排序的，毫无疑问，姜晚那简单至极的简历排在了最后，沈戈在这点上倒是公事公办。
庄偌谨盯着照片上的姜晚，给她拍照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真有人反向修图。
她明明能经受得住镜头的历练，她可以很上相，这张证件照却非把她往网红脸的方向修。
就算证件照上的她眼睛变大了，下巴变尖了，皮肤变白了，依然不及她真人的万分之一。
庄偌谨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他合上那叠简历，“就按你筛选过的，安排面试。”
“好的。”沈戈不再打扰庄偌谨，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沈戈挑了挑眉。
也就是说，姜晚被刷了。
——
姜晚这次是从陈丰收的口中得知，庄偌谨要来桃香居的消息。
庄偌谨要聘请一个专属处理桃香居事务的秘书，他要亲自过来面试。陈丰收第一次对她把缘由说得详细，但姜晚的职责不过是帮忙接待面试人员而已。
到了当天，过来的人却只有沈戈。
沈戈注意到姜晚还在看着电梯，微笑道：“大少爷今天有事，不过来了。”
姜晚马上回过神来，“面试人员已经到了，在会议室。”
“好的，我等下过去。”
进入最终面试的人员只有两个，本来就经过了沈戈在简历上的初选。如今庄偌谨没空过来，就全权交给了沈戈负责。
蔡萱和姜晚私下讨论着，两个候选人谁会胜出。
两个候选人有非常直观的代号，一个特别美艳，一个特别朴实。
蔡萱猜美艳的会胜出，无论任何时候，长得好看都是王道。
姜晚被挑走选择权，只好赌了朴实的一个。
她并非是看脸，只是她碰巧看过两人的简历。陈丰收不知道为什么偏要安排姜晚去打印简历，然后再多此一举转交给沈戈，姜晚自然会粗略看了看简历的内容。
美艳的那个是高材生，曾经做过某家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条件很符合。
朴实的那个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宏伟的社会经验。
沈戈只用了半个小时就面试完了两个人。
姜晚去收拾会议室，沈戈又折返回来。
沈戈问她：“你觉得刚刚来面试的两个人，怎么样？”
姜晚怔了怔，“为什么要问我？”
“她们是你接待的，我给她们面试，她们也只会回答提前设定好的内容，但面对你，她们相对没有那么设防，会表露出真实的一面。”
姜晚如实回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们都是很平常的表现。”
“那你觉得哪个好一点？”
私下议论归议论，但明面上，姜晚自然是不敢直接回答的，“我不知道，我没有特别注意。”
沈戈温和地说：“不用担心，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姜晚默默收拾着会议室。
沈戈又问：“你有兴趣做总经理秘书吗？”
姜晚差点把杯子摔到地上，“什么？”
沈戈似乎也颇为意外姜晚的反应，“你不想做吗？”
“……我没有想过这件事。”
沈戈端详着姜晚的神色，不像是伪装。
如果她都把简历递上去了，没必要到现在还说一套做一套。
这么说的话，大概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
沈戈回程舟市的路上，给庄偌谨汇报了今天在桃香居的工作。
最后当然说到秘书面试的情况。
沈戈认为无论是学历、工作履历、谈吐上，都是长相美艳的那位小姐胜出。
庄偌谨没有意见，等桃香居的发展重新上了轨道后，他大概也不会再频繁过去，以后主要和秘书打交道的人也会是沈戈。
沈戈说：“关于那天姜晚的简历会出现在候选中，我试探了她一下，她看起来一无所知，我认为那应该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庄偌谨此时站在庭院中，太阳有些晒，他踱步到树下，“沈戈，你多事了。”
庄偌谨的语气并没有责备，沈戈轻松承认：“没错，是我多事了。”
庄偌谨抬手，摸了摸眼前垂下来的树叶，“我知道不是她的意思。”
“那就是，公司有人知道了你们私下有来往？”
“再不然，就是有人认为我对她有兴趣吧。”
沈戈笑而不答。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庄偌谨坦坦荡荡，从未刻意掩饰过。
但他也没有到处张扬过。
私事和公事，庄偌谨向来分得很清楚。
就算做秘书的事是出自姜晚本人的意思，庄偌谨也会同样刷下她的简历。
但这的确不会是姜晚的做法。
她如果真的想要借助他上位，就不会对他若即若离。她的若即若离，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伎俩，而是来自她的胆怯和试探。
她一方面也在被他所吸引，但另一方面，她不敢轻易踏入他的世界。
庄偌谨也没有真正想要拉她进入这个世界。
现在他和她的相处模式就很舒服，既能够满足对她的好奇，也能够坦然地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庄偌谨挂了电话，回到凉亭下。
母亲曲蔓芊施施然地倒着红茶，问他：“又是工作上的电话？”
“嗯。”
“不是说了，今天陪我，不管工作？”
庄偌谨想了想，纠正道：“也不全是工作上的事。”
毕竟也聊到了姜晚。
姜晚的事，就不是工作上的事。
她完完全全是属于私事的那一边。
曲蔓芊指了指桌上的曲奇，“尝尝，我今天刚做好的，腰果曲奇，很配这红茶。”
庄偌谨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但这口感，和他在桃香居吃过的合桃酥有些像。
庄偌谨本想和曲蔓芊聊下关于桃香居的事，但曲蔓芊说好了今天不管工作，他也就作罢了。
曲蔓芊当年嫁给了庄富豪后，就很少亲自出面处理工作的事。她看似没有实权，但其实内部都是她的人。她不想听儿子聊工作，无非是平日就听得够多了。
曲蔓芊更喜欢听儿子生活的事。
“听说你把你爸安排的相亲给拒了？”
“嗯。”
“对方家里有红色背景，是很极好的联姻选择。”
“嗯。”
曲蔓芊拍了拍手，“拒得好。”
庄偌谨也跟着笑了一下。
曲蔓芊说：“总之你记住，你不是你爸的联姻工具。他爱找工具人，就让他去找那些私生子私生女，千万别为了他而委屈了自己，懂吗？”
庄偌谨点头，他自然懂。
毕竟从小到大，曲蔓芊都是这样教导他的。
曲蔓芊和庄富豪就是家族联姻才会在一起的，两人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曲蔓芊生下庄偌谨后，庄富豪就接了一个二太太进门，从此曲蔓芊也不再对婚姻上心，两人开始各玩各的。庄富豪对外宣称有四任太太，曲蔓芊礼尚往来也有不少情人。
曲蔓芊深知家族联姻的迫害，就算看着对方再恶心，但为了家族事业，依然要和一个不爱的男人捆绑在一起。曲蔓芊不愿儿子走上她的老路，于是她这些年一直占着所谓“正宫”的地位不放，揽着大权，就是为了希望能让庄偌谨可以恣意成长。
但庄偌谨作为长子，长大后无可避免要继承庄氏。在工作上，曲蔓芊不能为他分担太多，但是儿子的婚姻，是她的底线。
只要是庄偌谨真正喜欢的人，曲蔓芊哪怕冲锋陷阵，都会让这个人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可惜的是，庄偌谨从来都没有带过这个人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