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庄偌谨完全沉浸在工作之中。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生活模式，只是前段日子做出了一些改变。
但现在的他又和以前的他不太一样了。
以前在忙碌之余，他还会有一点念想的消遣，姜晚的视频陪伴他度过了很多个疲惫的日与夜。
但现在他不想看到她的脸了。
一旦看到了，反而会更加焦虑。
对于桃香居必不可少的工作往来，庄偌谨和姜晚都默契地选用了文字沟通，以前他们丝毫都不认为文字显得冰冷，他们潜意识里会通过文字想象着对方的声音和神态。
现在她的文字规整得像是公文写作，而他的回复也是非常简短了。
庄偌谨的邮箱里又是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事宜，他一眼就瞄到了姜晚的邮件，他刻意留到了最后才处理。
此时沈戈敲门，他刚办完一件事，需要向庄偌谨汇报进度。
对于沈戈办事，庄偌谨尤其放心。庄偌谨依旧一边听着，一边继续处理着工作。
沈戈说得差不多了，语速却放慢了下来。
庄偌谨抬眼，“还有别的话想说？”
“嗯，可以说是私事，但也可以说是公事。”
以两人的交情，沈戈基本都可以在庄偌谨面前有话直说。这样含糊不清的形容，反而欲盖弥彰。
庄偌谨有了心理准备，也许，是和姜晚有关。
他分明可以选择不看不听不理会。
但是——
“说吧。”
沈戈抽出了一叠照片，“这是某个新闻团队拍到的照片，但在发布之前，被三少爷那边派人公关掉了。”
庄偌谨低头看了一眼，顿觉眉心开始作痛。
照片里的人是姜晚，是她出入庄偌恒住宅的偷拍照。
既然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庄偌谨接着看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姜晚和庄偌恒在外独处时的偷拍照，基本上是正常的社交活动，吃饭、喝咖啡、看电影，但这些照片都透露着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些可以解读成疑似亲密的动作，但仔细一看，又似乎只是偷拍角度的把戏。
说两个人是情侣没什么毛病，说是普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庄偌谨说：“如果庄偌恒不是废物的话，他有心公关掉的照片，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手了。”
沈戈迅速明白过来，“这是三少爷故意放出的消息？但这有什么作用……他现在根基不稳，这么快就出花边新闻的话，不是对他更加不利吗？”
“所以他才大费周章，自导自演，找人拍了这些照片，又另外找人公关掉，既不会让这些照片外露出去，但又能准确地惊扰到我这里来。”庄偌谨挑出几张照片，庄偌恒的脸都是正对着镜头的，甚至把他拍得相当唯美，反观姜晚，才更像是一个不知情的被偷拍者，任何神态和角度都有，就是没有面向过镜头。
沈戈猜测道：“三少爷知道了你和姜晚……”
“知道也不奇怪，我和他不一样，一直都没必要偷偷摸摸和姜晚见面。”庄偌谨说着，脸色微不可见地凝重了一下。
庄偌恒知情也可能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姜晚亲口告诉他的。
沈戈迟疑地问：“姜晚真的和他……”
沈戈的话还没说完，庄偌谨的电脑就弹出了一个消息。
恰恰就是来自于姜晚。
姜晚：“大少爷，请问你现在有空，有些事方便谈一下吗？”
沈戈不清楚这个消息，仍在说：“……姜晚还能继续做桃香居的秘书吗？虽然桃香居暂时还不涉及到庄氏的业务，但真的要以防万一的话……”
庄偌谨问：“你觉得姜晚会出卖我吗？”
尽管沈戈说来说去，目的就是提醒庄偌谨防备这件事的发生，但他一直没有直截了当说出来，也许就是下意识地否决着姜晚的背叛。
但事到如今，她和庄偌恒的纠葛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沈戈迂回地说：“我不想看到你至今所有的心血拱手相让给别人。”
无论是事业、家庭，还是爱情。
庄偌谨笑了一下：“我还不至于会拱手相让。”
他的判断影响到的从来不是输赢问题，而是他想不想争而已。
沈戈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他留下了那些照片，退了出去。
庄偌谨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终于回复了姜晚：“想谈什么？”
姜晚那边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草稿，没过几秒，一大篇的文字就发来了，反而不像是姜晚平时汇报工作的作风。
庄偌谨粗略看了一下，迅速捕捉到了关键字。
——辞职。
庄偌谨打了电话过去。
姜晚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大少爷。”
庄偌谨冷漠地问：“所以你当初说对桃香居的情怀，都只是说说而已吗？”
“不是的。”姜晚想都不想就否认。
“还是你觉得，桃香居现在稍微做出了点成绩，你就觉得大功告成了？”
姜晚在那篇离职申请已经写了很多，但此刻面对着庄偌谨，她却百口莫辩。
实际上她还不想走，但她也有感情和自尊心，与其死皮赖脸地留下，让他反复猜疑自己，或是找别的理由让她知难而退，不如她主动走得体面一些，从而让他的烦恼彻底消失。
姜晚深呼吸几口，稍微平复了紧张的情绪，认真地说：“桃香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大少爷在，它就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也不可能完全围着桃香居转，当初我让你做秘书，就是认为你可以协助我处理好桃香居的日常事务，现在你却把这份工作丢回到我的身上。”庄偌谨冷笑道，“还是说，你找到了比桃香居更重要的事？”
姜晚噎住。
庄偌谨难得咄咄逼人，“想要专心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姜晚一时冲动，火气也上来了，“我对待感情和工作是怎样的态度，你不清楚吗？”
这回反而让庄偌谨诧异了。
一直以来，姜晚在他的面前表现得算是温顺，居然也有盛气凌人的一面。
姜晚回过神来，虽然知道说错话了，但她也不想去挽救了。
反正，她和他也即将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说的没错，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应该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庄偌谨这一番话，像是在说工作，又不像只是说工作，“你不需要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动摇，甚至做出昧着真心的决定。”
姜晚醍醐灌顶。
她握紧了手机，感激和愧疚同时蔓延开来。
哪怕她和他的关系已经恶化成这样，他还愿意包容她、给她机会，去指点迷茫的她。
姜晚开始动摇了，“我继续在你的身边工作，不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不会。”庄偌谨下意识松了松领带，以缓解不自在的心态。他暗自嘲笑自己，他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了。
姜晚沉默了，她犹豫着是否要厚着脸皮撤回离职申请。
她这样作来作去，为什么他还不厌弃她？
他真的太好了吧。
庄偌谨却率先松口了：“我有一个提议，你不是一直想去策划部吗？在你培养到可以接替你的秘书之后，我可以批准你的调岗申请。”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姜晚终于迎来了可以调回策划部的机会。
她不犹豫了，起码还能试一试，她不想错过了。
“大少爷，今天我跟你说离职的事，麻烦你……当做没有看到过。”
庄偌谨总算露出了笑意，“嗯。”
但隔着手机，姜晚看不见。
庄偌谨挂了电话，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领带彻底扯下来了。
——
庄偌谨要招一个秘书接替姜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桃香居。
随之关于姜晚是否失宠的话题一直在争论不休。
认为姜晚失宠的人，无非是觉得姜晚保不住秘书一职了，但也有人觉得，如果姜晚真的失宠了，反而不会如此风平浪静，正如当初张婉的离职就是没有一点预兆，说走就走。由于当事人姜晚看上去也不太怨念，从而让人诞生出了新的猜想，莫不是姜晚是终于上位成功了，不甘于做一个小秘书，而是肖想老板娘的位置了……
在整个桃香居中，除了当事人姜晚外，就只有蔡萱对真相略知一二了。
姜晚已经和蔡萱坦诚了，她和庄偌谨没有再继续发展下去，至于具体原因，毕竟牵扯到许多复杂的关系，姜晚没有说，蔡萱也识趣地不去追问。
如今蔡萱和沈戈之间也很少再聊姜晚的事，这也让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加纯粹了。
唯独在最近，沈戈才突然问了一次：“姜晚……是谈恋爱了吗？”
蔡萱立刻说没有。
“她跟你说的？”
“也没有，但就是女人的直觉，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谈恋爱了，反而……”
“反而什么？”
蔡萱斟酌道：“像是失恋了。”
近期庄偌谨没有再来过桃香居，沈戈也和他一样，和姜晚的交流都是通过公事公办的文字，他根本无从去观察到姜晚的状态。
这下沈戈倒是不解了，从庄偌恒那边放出的消息，他和姜晚现在应该打得相当火热。
令沈戈更加不解的是，他的老板的态度。
沈戈得知姜晚曾经主动提出过离职，但庄偌谨居然驳回了，甚至还用了些手段把姜晚挽留下来。
这天沈戈又带着满腔疑问进了庄偌谨的办公室。
他把桃香居人事部筛选过的秘书简历，递给庄偌谨。
庄偌谨头也不抬，“你看过哪些觉得合适，可以调配到别的区域。”
沈戈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打算要换走姜晚？”
“尽管姜晚的经验不足，但从她目前处理过的几个项目来看，她对这个行业的触觉和潜能，对于目前陷入瓶颈期的桃香居很适配，我认为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比她更好的秘书。”
“大少爷，你知道我不是怀疑姜晚的工作能力。”沈戈叹了一口气，“她可能会是三少爷的人。”
庄偌谨的笔尖停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更要把她放在身边。”
“你打算反过来利用她？”
“比起不知道敌人的位置而盲目防备，不如一开始就知己知彼，不是更节省时间？”
沈戈的顾虑终于打消了。
他的大老板，果然没有变。
他可以温文尔雅，也可以心狠手辣。
“大少爷，还有一件事。”
沈戈又拿出了照片，让庄偌谨不由得眯了眯眼。
沈戈讪笑道：“这是庄总的助理刚刚给我的，这是你的下一任相亲对象。”
庄偌谨看了一眼照片，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些场合见过。
沈戈早就把对方的背景查好了，是某个大型集团总裁的千金，该集团近年的壮大不容小觑，如今论财力已经相当接近庄氏，若是再持续发展下去，说不定终有一日会胜过庄氏。
该千金是独生女，一直被呵护着长大，如今25岁，眼神却纯真得像孩童一样。
25岁。
她也是。
庄偌谨笑了一下：“我对她来说，不会太老了？”
“听说她最近看了不少庄氏的新闻，认为你比二少爷和三少爷长得更好看，所以挑中了你。而且对方的父亲也觉得，你年长些会更适合照顾小女生。”
庄偌谨看着照片，其实从长相和家世来说，这位千金几乎是无可挑剔。
换做是庄偌恒，大概也迫切需要这股强大的助力。
“那我跟对方说，你最近比较忙，看看过几天再答复？”沈戈知道，庄偌谨不太看得上联姻的把戏，上一次和姜晚阴差阳错的相亲，也是听说对方家里有红色背景，不好随意推脱，庄偌谨不得不出面应付一下。
“不用。”庄偌谨收回目光，“可以直接约个时间见面。”
沈戈怔了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