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庄偌谨沉沉地睡着了,他的身体仿佛各个部位都在疼,四肢乏力。他皱着眉,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海之中,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窒息。

    直到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唤醒了他。

    庄偌谨终于从梦境中睁开了眼,室内一片漆黑。

    “谁?”庄偌谨艰难地发出声音。

    “是我,沈戈。”

    庄偌谨摸到了手机,居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进来。”

    沈戈还是等候了片刻,直到庄偌谨整理好后,才推门而入。他打开灯,庄偌谨果然脸色很差。

    “你应该饿了吧?我买了粥,吃一些吧。”

    庄偌谨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力,索性在休息间吃起了粥。

    沈戈观察了他片刻,久久没有开口,庄偌谨突然抬起眼,把他的犹豫精准捕捉。

    “怎么了?”庄偌谨的声音总算不那么哑了。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

    “以防万一,我还买了些药,你看合不合适。”

    沈戈把药摊了出来,庄偌谨从中看到了熟悉的头痛药和胃药。

    他上次在度假山庄就吃过这两款药,药效对于他来说都很有作用。

    庄偌谨把粥吃得一干二净,“姜晚叫你买的?”

    既然瞒不住,沈戈便坦诚了:“你下午一直都没有出来,我们都担心你的情况,但又不敢贸然进来。后来她说隐约听到你干呕的声音,跟你之前不舒服的症状很像,就去买了这些回来。”

    “她人呢?”

    “她把东西给了我,叫我送进来,现在应该走了。”

    庄偌谨吃下头痛药,在等待药效发作期间,颇为煎熬。

    他突然笑了一下。

    与其说是笑容,不如说他更像是悲从中来,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反而牵动了嘴角。

    在沈戈的眼中看来,庄偌谨的笑无比苍凉。

    “其实我不是气她曾经和庄偌恒在一起过。”

    庄偌谨缓缓开口,他注视着床单,像是自言自语。

    姜晚和庄偌恒一起的事,是在他们认识之前,每个人都有过去,就算庄偌恒如今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庄偌恒的存在让他和姜晚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了,也许他的家人会更难以去认同姜晚,但庄偌谨也认为无关紧要。

    就算是她有所犹豫,也是正常的。

    他愿意静待着姜晚下定决心。

    “我最无法接受的……偏偏是她因为庄偌恒而放弃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那天姜晚在舟市遇见的某个人,就是庄偌恒。他和她分别时,她还是像个明媚的太阳,他清楚意识到她的内心有他的位置,但是在遇见庄偌恒后,她变得患得患失,她因为庄偌恒而动摇了,他不再是她唯一的选择。

    就算庄偌恒在七年前对她不辞而别,就算庄偌恒七年间没有联系过她,但只要庄偌恒一出现,她就永远无法忽视庄偌恒的存在。

    外界都盛传这次庄偌恒会和他争抢庄氏继承人的位置,他满不在乎,他不计较得失,他自有他的应对方式。

    但唯独在这段感情上,他不想和庄偌恒放在一起比较。

    偏偏在开始之前,他好像就已经输给了庄偌恒。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和庄偌恒长相相似,但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他居然忍不住开始怀疑,姜晚一直以来,是不是在通过他而寻找庄偌恒的影子……

    庄偌谨捂住了脸,明明室内一片光明,他的身影却像是陷入了无尽的阴影之中。

    ——

    姜晚上网搜索了一些护理发财树的方法,回到家后,她立即动起手来。

    她今天跟庄偌谨说的话,其实不全是骗他的。

    发财树的叶子真的开始发黄了,那么小的一个桌面盆栽,掉了几片叶子,就显得有些不雅观了。

    难怪那天庄富豪会嫌弃它。

    网上的人说这么小的盆栽,如果真的枯萎了,不如换一棵更加实际,要去拯救这样一棵发财树心思大于钱财,甚至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姜晚却是执着了起来。

    她已经毁掉了很多东西,她不想连一棵小树都放弃了。

    姜晚捣鼓了好一阵子,最后把小发财树放到了阳台上。尽管明知道再妙的方子也不可能立即见效,但姜晚还是一直盯着它,恨不得它赶快又变得绿葱葱起来。

    姜晚依稀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不疾不徐,好像就按了两下。

    刚才姜晚为了拯救发财树,客厅里堆了很多报纸和剩下的工具,她怕风吹乱了东西,于是关上了阳台门。

    姜晚还是想出去确认下。

    她走出阳台,恰好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

    此刻没有了门铃声,姜晚便先过去拿起手机。

    庄偌谨:“这些东西是我在国外给你买的,我也不想给其他人了。如果你实在不想要,随你处置。”

    附图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牛皮纸袋放在了一个门前。

    这扇熟悉的门,不正是姜晚的家门。

    姜晚连忙开门,门后果然放着纸袋。

    门铃和消息都是在不久之前,大概庄偌谨才刚走。

    姜晚不假思索就追了出去。

    姜晚跑到楼下,果然看见了庄偌谨的背影,他正在走远。

    姜晚如梦初醒,停下了脚步。

    就算追上了他,她还能跟他说什么。

    姜晚又退却了,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才几个小时不见,为什么他好像又变得落寞了一些。

    他的身体好转了吗?晚饭吃了吗?

    他对她那么失望,为什么还愿意亲自来找她?

    姜晚忍住了所有冲动,转身上楼了。

    姜晚回到家里,打开了牛皮纸袋。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零食,看得出来庄偌谨在国外用心的搜集。

    所有零食的包装都是齐全的,唯独有一颗糖果,零散地夹杂在其中。

    那是庄偌谨在最初出国时,跟她提起过,是合作伙伴的女儿送给他的。

    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他只有两颗糖果,他吃了一颗,特意留下另外一颗给她。

    他真的一直记得,一直保存着。

    姜晚撕开包装,把糖放入了嘴里。

    果然很好吃。

    清香,甜而不腻。

    经历了长途跋涉,居然真的没有融化。

    也许他一直带在身边,可能会想象着,她吃到和他一样美味的东西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她知道他会的,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人。

    他那么挂念着她,她却反过来把他的真心给融化了。

    ——

    这天晚上庄偌谨并没有留在香城过夜。

    第二天上班,庄偌谨也没有来了。

    白天工作的时候,姜晚还能保持着如常的笑脸。

    到了晚上,姜晚一个人待在家里,她一边看着发财树,就会一边忍不住哭起来。

    姜晚知道这是自己作出来的失恋,她没脸皮去找人哭诉。她想着独自消化,时间一长大概就能好了。

    但越是哭,就越是容易想起庄偌谨的脸,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

    就连在周末,姜晚连去找好吃的都提不起精神,家人叫她回家吃饭,她都没敢回去,生怕他们发现端倪,问多两句她又忍不住哭出来。

    姜晚哭得有些累了,睡了过去。

    傍晚听到手机响个不停,才又醒了。

    看到庄偌恒的来电,姜晚终于想起来,她忘记了和他的约定。

    姜晚只好跟他道歉。

    姜晚很少会这么没有分寸,庄偌恒察觉到了异样,“你生病了?鼻音那么重。”

    “嗯……有点儿。”心病也算病嘛。

    “那你还过来找我吗?”

    “这么晚了,你还有空吗?”

    庄偌恒喜滋滋地想,越晚越好,“当然,你来找我,我再忙也会见你的。”

    “那……我现在出发的话,可能也要两个小时后才到。”

    “没关系,我等你。”

    虽然要去见的人是庄偌恒,姜晚的内心还是有些抵触,但现在她迫切需要一件事情去转移注意力,思来想去,这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姜晚照向镜子,她现在的状态有些糟糕了。

    毕竟她是失约的人,她不好让庄偌恒久等,她简单化了妆,着重遮盖了眼袋,配上发红的双眼,好像有种难以言喻的破落感。

    姜晚也顾不得这么多,紧急约了车出门。

    姜晚第一次带着这么贵重的首饰出远门,她特意拿旧报纸包了一层,又拿了一个购物袋装着,路上尽可能地装作随意。

    差不多抵达目的地,庄偌恒却说临时有事,他去了别的地方,又换了别的地址。

    姜晚一看地址,住宅区。

    总感觉是一个陷阱。

    但中国人有个千古的四字名言——来都来了。

    如果让姜晚又把这些首饰抱回去,然后又提心吊胆地保管一段日子,她都嫌烦了。

    她和庄偌恒之间什么没有经历过,他知道她的软肋,她同样也有办法拿捏他。

    何况他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最要面子,要争家产,名声肯定重要。

    姜晚抵达住宅区,和她以为的豪华别墅不一样,庄偌恒定的地方是在这个高档小区的顶层。

    姜晚要进入小区,哪怕有庄偌恒提前打过招呼,也必须经过层层安保检查。

    姜晚好不容易抵达顶层,这一层全部打通了,只有一扇大门。

    迎接姜晚的是一个气质彬彬的男人,男人自称是庄偌恒的助理。

    “庄先生现在在书房,你前面右拐,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姜晚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晃了晃神。

    是啊,在他们庄家,所有男人都是庄先生。

    但她内心的那个庄先生,是独一无二的。

    姜晚根据助理的话往最里面的房间走,敲了敲门。

    “进来。”

    姜晚拧开门把,没有锁。

    姜晚探头,没看到人,于是她走到屏风后,一眼就看到庄偌恒半-裸的躯体,他只穿着一条灰色的休闲裤,悠闲地靠在床上。

    这哪里是什么书房,分明是卧室。

    姜晚扭头就要跑,门却早已经关上,还锁住了。

    庄偌恒的笑声传了出来。

    姜晚怒极反笑:“你都是庄家少爷了,还用得上使这阴招?”

    “你误会了,我只是刚好在换衣服。”庄偌恒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确实穿上了衣服,但扣子一个都没有扣上。

    姜晚又转过身去,“我一来就换衣服?为什么不换好了再叫我进来?”

    “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见你。”

    “莫不是打算色-诱?”

    “色-诱……也不是不可以。”庄偌恒慢条斯理扣上纽扣,“只要你愿意接受。”

    “我突然很怀疑,你这七年到底在国外学了什么。”

    庄偌恒笑:“你想亲身体会吗?”

    姜晚估摸着他穿好了衣服,便又转过去,一把将首饰塞给他。

    “我功成身退了,能给我开门吗?”

    庄偌恒不接,转而走到茶几旁,给姜晚倒了一杯咖啡,“不要急着走,陪我聊聊天。”

    姜晚有话直说:“我怕你下药。”

    庄偌恒又笑了出来。

    但他笑着笑着,突然掉了一滴眼泪。

    姜晚惊呆了,以为是错觉,但她走过去,发现他真的是双眼通红,和她这几天的样子一模一样。

    “也只有你,愿意和我说真话了。”这回轮到庄偌恒不愿意看姜晚,他低头搅拌着咖啡,但他明明连一颗方糖都还没有放,“我这七年……不对,我这辈子,从小到大,就被我妈教育着要力争上游,要讨我爸的欢心,这样我才可以被承认身份,最终把我妈也接进庄家。”

    庄偌恒这么一提,姜晚想起来,在庄家最近的新闻里,提到的只有庄偌恒,并没有庄富豪迎娶第五任太太的消息。

    “阿姨现在怎样了?”

    “她没有被庄家接受,她还在国外,不能和我生活在一起。但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她接进庄家。”

    在姜晚的记忆里,她虽然和樊妈妈没有见过几次,但她知道樊妈妈一直把庄偌恒看得极为重要,拼了命也要把他培养成才。她给他的压力,大概只多不少。

    但姜晚始终无法共情他们复杂的家庭。

    归根到底,如果庄富豪不到处沾花惹草就好了。

    可不是这样的话,庄偌恒也不会出生了。

    姜晚还是不希望庄偌恒的存在被抹杀,但她只能简短地安慰他:“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我一直就像是在戴着面具做人,我也看得出来,现在大家讨好我,也不是真心的。如果有一天,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被我爸冷落了,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了。”庄偌恒轻声说,“只有你,姜晚……你一直都是真心对我,所以,我也会真心对你的。”

    庄偌恒如此脆弱,姜晚也狠不下心说决绝的话。

    她知道庄偌恒喝咖啡的习惯,替他往咖啡里放入了两颗方糖。

    “我陪你喝完这杯咖啡吧。”

    庄偌恒看着她,随后笑了。

    姜晚终于在他这次的笑容,找到了过去相似的、纯澈的意味。

    庄偌恒这杯咖啡喝得很慢,姜晚也不催促他。

    直到一整杯咖啡喝完了,庄偌恒居然有了倦意,他说要歇一会儿,转头就挨着椅子睡着了。

    姜晚也累了,但她还要回去香城。

    她帮他盖上被子后,这次出去,门没有锁了。

    助理还静候在客厅。

    姜晚主动交代:“他睡着了……他好像很累。”

    助理说:“他的确很累,他为了和你见面,这些天一直把工作集中处理完,好不容易才空出了时间。”

    姜晚静了静后,说:“我要走了。”

    “庄先生已经安排好了车,司机会送你回去。”

    “谢谢。”

    助理送姜晚下楼,车就停在门口。

    “姜小姐。”姜晚上车前,助理叫住了她,“庄先生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过。”助理酝酿一番,终究说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姜晚反问:“你认识他多久了?”

    助理早有准备,他回答道:“他在国外的时候,我就负责照顾他的了。”

    姜晚没有再问下去,她上车离开了。

    车子远去后,助理回头,另一个同事拿着单反从隐蔽处出来了。

    同事打了个响指,“搞定!”

    助理点点头,拿出手机发消息给老板:“任务完成。”

    没过多久,庄偌恒回复了:“她什么反应?”

    助理:“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女人能够拒绝这样的剧情,也没有人能够拒绝老板您。”

    顶层的庄偌恒点了一根烟,同时回味着和姜晚独处的时光。

    他特意找人定制了这段女人爱看的剧情,加上他动情的演绎,总算让姜晚看他的目光有了炙热的温度。

    只是,作为当局者,他演着演着,逐渐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戏,还是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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