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尽管陷入了睡眠,但姜晚的神经还处于高度的戒备中。她混混沌沌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听到山洞有细微的声音,她顿时惊醒过来。

    她辨别着声音,山洞里似乎跑进了一只老鼠。她平日里最怕老鼠,她颤抖着,抓了一颗石头,朝着老鼠的方向扔了过去。

    老鼠又叽叽喳喳地跑出去了。

    姜晚吓出了眼泪,她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现在不能哭,哭是白费力气。

    她反复告诫自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姜晚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不知道时间,但看天色似乎有了点亮光,应该即将天亮了。

    她摸了摸庄偌谨的额头,还是发着烧,但已经没有一开始烫了。

    姜晚猜测废旧房子的火势应该是控制住了,但闹得动静应该不会小。她担心天亮了以后,绑架他们的人又会来抓他们,说不定还会增派了别的人手,然而现在庄偌谨病得这么重,她也无法带着他逃得更远。

    姜晚决定还是要再出去探探情况,顺便看能不能顺点食物回来。她一个人饿肚子没关系,但至少得让庄偌谨补充点能量。

    姜晚找了些树枝树叶回来,把山洞的入口遮挡住。临走前,她极其不安,忍不住回头摸了摸庄偌谨的脸,“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告诉他,也这么告诉自己。

    姜晚不敢原路返回,只能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这条路究竟会通向哪里,但她觉得顺着小溪,应该会有收获。

    姜晚就这么一路走,天亮了,她听到了鸡鸣声,也就是说,前方的路是有人的。

    姜晚躲在出口旁,那里似乎住了一户人家,周边全是种了蔬菜的田地,再眺望过去,才有一条窄路。

    姜晚想起来了,前天晚上她在夫妻的房子借宿的时候,从窗口往对面看去,看到的就是这栋房子,她那时候早上也是听到了同样的鸡鸣声。

    没料到兜兜转转,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姜晚不想无功而返。只要不碰见那对夫妻的话,她应该还是可以冒险的。

    她静悄悄地溜过去,没想到房子的门突然打开了,她立刻闪到了一旁堆放的杂物后面。房子里出来了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母子,他们正热切地聊着天,并没有注意到异常的细节。

    姜晚听他们在说着昨晚半山的废弃房子着火的事。

    昨晚的火灾果然没过多久就被村民发现了,附近居住的男人们都集体参与到了救火之中,这栋房子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姜晚和庄偌谨潜入勘察村子的事已经彻底暴露了,但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被污蔑成了纵火的人,为了可以顺利收购和开发村子,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恐怖人物。

    昨晚灭完火后,村长就跟男人们说,姜晚和庄偌谨还躲在村里,等天亮了以后,男人们就组织成一个搜索队,势要把他们给揪出来。

    男人的母亲说:“难怪你昨晚这么晚才回来,你千万要小心,那两个人听上去太可怕了。”

    男人信心满满地跨上了电瓶车,“放心吧,我们人多势众,他们绝对逃不掉的。”

    男人走后,母亲又进了房子,姜晚隐约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说什么今天天气好正适合洗床单之类的。

    姜晚本来打算到田里拔点蔬菜就走的,但听到母亲的话,她注意到客厅的窗户开了,瞧见里面没人,她翻窗进去,翻了翻柜子,居然真的找到了医药箱。

    她拿了些止痛药和碘酒棉花,听到了有人要下楼的声音,又匆忙地翻窗出去。

    姜晚经过田地,虽然从别人的房子里偷拿药已经让她背负上了罪恶感,但她想到虚弱的庄偌谨,咬了咬牙,还是偷偷地拔了一大颗白萝卜,才又溜进了山林里。

    今天的太阳很大,姜晚跑的这一趟出了汗、受了伤,让她走着走着就有了一种虚脱的感觉。在她感觉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察觉到前方有脚步声,她立刻掉头就跑。

    “什么人!”

    姜晚听出来这个口音不是香城人,那么高几率就是和绑架他们的人是一伙的。她不顾一切地跑着,也没有仔细看路,她不经意绊到了树干,翻身摔到了一个小山坡下。

    姜晚摔得头昏脑涨,但听见那些人追来的声音,她决定赌一把,伸手把周遭的树叶拨了拨,蜷缩身体,尽量地遮挡自己的位置。

    她依稀听见了来者是两个男人,他们骂骂咧咧:“你确定刚刚真的有人吗?这山里这么多蛇和老鼠,我们都找了半天了,人影都没看到一个。”

    “只能找呗,有啥办法?上面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饿了这么久,好像又有伤吧,草坪上都是血,怕不是已经死了。”

    “死了最好,省得我们亲自动手……”

    姜晚听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走到她的头顶上方,她这拙劣的伪装,如果他们有意往下看的话,她就约等于瓮中捉鳖了。她屏住呼吸,恨不得将自己彻底隐蔽。

    她这一路上,虽然充满了波折,上天似乎还是眷顾着她,时不时又会给她一点转机。两个男人真的把刚才将他们引过来的声响当做是老鼠跑过,并没有仔细搜查,他们闲聊着又走远了。

    从两个男人的对话中,姜晚分别知道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是藏身在山洞中的庄偌谨还没有被发现,坏消息是……他们的处境更危险了,绑架他们的人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了……

    她必须得回去庄偌谨的身边,但是,她真的跑不动了。她摔下来时有些扭到脚了,手臂异常疼痛,或许是骨折了,身上也有好几个擦伤。她太累了,也好饿,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白萝卜,就算摔到如此不堪,她还是没有放手松开过白萝卜。她早已饥肠辘辘,但她不能吃,这是给庄偌谨的……

    姜晚想着想着,就这么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

    姜晚醒过来时,太阳的照射已经换了个方向,她猜测已经是下午了。

    她乏力地爬起来,幸好怀里的萝卜和口袋里的药物还在。她咬紧牙关,拖着浑身的伤爬上了山坡,凭着记忆,总算又回到了那个念念不忘的山洞。

    她拨开树枝和树叶,看到庄偌谨依然躺在里面,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缓解了下来。

    他还在发烧,脱水了这么久,情况比昨晚更不好了。

    姜晚在路上取了水,她给庄偌谨喂了药,然后把他翻了个身,如今光线充足,她终于看见了他伤口的全貌。

    经过一个晚上,他的烧伤已经发炎了,起了脓。

    姜晚于心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清洗伤口,她才稍微碰了一下,就让昏迷中的他疼得发出了呼喊。

    庄偌谨虚弱地挣扎着,姜晚按住他,咬紧牙关给他上完了药、包扎伤口。

    这强烈的疼痛让庄偌谨清醒了过来,他喘息着,出了一身的汗。

    姜晚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着汗,“庄先生……你还好吗?”

    庄偌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看到她浑身是伤,而在这荒山野岭,她又是从哪里给他找来治疗的药物的。

    他约莫猜到了她的经历绝对不寻常,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此时此刻,他居然词穷了,任何言语都无法阐述他的感受。

    他沙哑地憋出几个字:“……姜晚,谢谢你。”

    姜晚摇摇头,尽管她反复告诫过自己不能浪费体力,但看到他醒过来,她还是忍不住掉泪,“你没事就够了……”

    庄偌谨艰难抬起手,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

    姜晚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脸依偎着他宽厚的掌心,这便是一直支撑着她必须要回来的信念。

    有庄偌谨在,姜晚很快就不哭了。她洗干净了白萝卜,剥开递给庄偌谨,“你应该很饿了吧?我只拿到这颗白萝卜,现在也只能生吃了。”

    姜晚趁着庄偌谨清醒着,跟他说了目前她掌握的所有消息。

    庄偌谨静静地听着,姜晚给他喂过止痛药,现在药终于生效了,背部烧伤的痛觉不再那么明显,即使拖着这副虚弱的身体,也不影响他的大脑飞速思考了。

    一切如果真的像姜晚所说,他们目前的处境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最初,绑架他们的人为的是阻碍他今天早上去竞投阳隐村的开发项目,所以凡事都留了一手。

    但现在投标的时间早已过去,那些人非但没有放过他们,甚至还打算赶尽杀绝。

    不过是短短一个晚上,那些人的态度转变得也过于跌宕起伏了。

    废弃房屋的那一场火灾是偶然,责任不在姜晚,如果山坡下真的出了人命,阳隐村的村民们应该不会是现在的态度,所以庄偌谨坚信着,那些人是利用了村民爱护村落的淳朴之心。

    还有一个疑点是,姜晚能够从火灾中脱身,是因为绑架犯对他们之间截然不同的态度。庄偌谨自从被绑后,一直处于被封闭了所有感官的状态,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清楚任何事情,他只能深陷在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中。但绑架犯对待姜晚却相对温和,哪怕她曾经做出过呼救的大忌,绑架犯却对此不闻不问。

    庄偌谨瞄了一眼姜晚的手腕,空空如也,原本戴过运动手环的地方,如今布满了伤痕。

    姜晚却误会了庄偌谨的目光,“萝卜很难吃吗?”

    庄偌谨只是因为饿得太久,加上身体不适,才进食得慢,“不是。”

    “等天黑了,我再去找找别的吃的。”

    “不用,有这个已经很难得了。”庄偌谨立刻又咬了一口白萝卜,“现在我们不能分开,沈戈可能随时会过来营救我们。”

    姜晚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今天早上我本应去竞标阳隐村项目的,我没有出现,他就知道我这边有情况。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察觉我最后的踪迹是在阳隐村,他会找过来的。”

    “沈戈……真厉害。”姜晚听得出来庄偌谨对沈戈的全方位信任,她羡慕不已,同时对沈戈的钦佩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你也很厉害。”庄偌谨看向她,“没有你的话,我已经在阳隐村死好几回了。”

    姜晚下意识去捂他的嘴,“别说这个字。”

    她不是那么迷信的人,但现在的她经历了高强度的恐惧,变得尤其敏感。

    “我不厉害,也不好,我光听了别人说几句话,没有切实调查清楚,就盲目自信地带你来阳隐村,连累你被人绑架,还差点就害死你了……我做了很多坏事,我去偷了无辜村民家的东西,连一颗白萝卜都不放过……还有,即使对方是一个绑架犯,但我还是错手把他推下了山坡,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我就是一个杀人犯了……”姜晚一直迫使自己不能泄气,不去想她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她直面了这些事,她就无法轻易原谅自己。

    姜晚抱紧了双臂,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一颗渺小的尘埃,又或是消失不见。如果沈戈真的来救他们了,她出去以后,她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她是一个为了活下来,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可怕女人。

    “姜晚,你不是杀人犯。”庄偌谨想把分析告诉她,但她困守在自己营造的错误世界,她颤抖着,听不进去任何话。

    在这个狭隘的山洞里,庄偌谨和姜晚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但他病得乏力,他想要过去她的身边,才刚动了一下,就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他径直倒在了地上。

    姜晚直接吓醒了,她赶紧过去扶起他的肩膀,“庄先生……对、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庄偌谨咳嗽了几下,“如果按你这么说,现在最没用的人,是我。”

    姜晚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要说你没用,不要认为你不好、不值得。”

    庄偌谨挨在姜晚的怀里。

    他有些发冷,但她很温暖。

    他无比需要她。

    无论是在这个狭隘的山洞,还是在阳隐村之外辽阔的世界。

    庄偌谨说:“姜晚,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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