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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饺子(四)

    被嫌弃的斐东亚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躺到床上啃着苹果,这残忍的一天又开始在眼前不自觉的重播。这就是他宁愿帮忙做饭的原因,忙起来至少无暇回忆这些。

    他突然想到一件被忽略许久的事,如诈尸一样坐起,翻身到床底下,把饿了许久的鼠质从角落里掏出来。

    刚开始那两天他每天都会例行拷问。拿一小团油脂丰厚的饭菜放到老鼠被皮筋绑住的嘴边,耐心的等着香味窜进它的鼻子,为了不饿死它,有时还会允许它浅浅的尝一小口,然后立刻把饭菜拿走换成笔和纸。

    而老鼠每次写的还是老样子,换汤不换药,最长的一次是“对花生发誓我的确不知道”。

    所以后来慢慢地斐东亚也不再问了。他并不是因为嫌麻烦,而是因为害怕而不想面对,他害怕这只汉奸老鼠说的是真的——它真的不清楚白脸的去向。这让嗜睡如命的斐东亚甚至前所未有的出现了失眠的症状,有的时候眼皮刚一闭上,他就能看到孔岭坐在床头柜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因此他喂它的频率越来越低,从两天到五天,而上一次是七天之前。

    贴寻鼠启事太累他彻底忘了。

    此刻那老鼠和以往都不一样,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它从来不会把肚皮露出来,即使被绑住时也基本都是趴着,而现在它却是毫无动静仰面朝天。

    斐东亚动不动就给它施加生命威胁,但现在诺言兑现了,他紧张的鼻子都开始冒汗。

    “哎。”

    他趴到老鼠耳朵边喊它,和摇色子似的拼命的晃它,还把它身上缠着的所有皮筋都取掉。

    “醒一醒。”

    他尝试撑开老鼠的眼皮,但无奈的发现就算是直面瞳孔自己也不懂怎么辨别死活。接着他用指头抚摸老鼠的胸膛,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此刻他只希望是因为心脏太小而不是已经停跳。

    “喂,汉奸,你别吓我。”

    斐东亚把苹果掰下来放到它的嘴边,看它没有咬的意思就掰的更碎些,但是已经太迟了,它的牙齿再也不会咀嚼任何一下。

    “靠!”

    斐东亚把苹果狠狠的摔在地板上。他之前还总念叨着饿死算了,这家伙留着只能惹人生气,而此刻剩下的却是极度的懊悔。这真是件不折不扣的蠢事,他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他现在坐立不安注意力没办法集中,香烟呢?胸口好闷,马上就要窒息了一样的闷,他明明没有烟瘾此刻却必须要抽一根。他爬起来打开了封禁许久的窗户,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夜点着火。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吸,第一口闹了笑话,用力过猛把烟全咽到了肚子里。他捂住嘴小声的咳嗽几下,然后调整好节奏,吐出一团浓郁的包裹着繁重心事的烟圈。

    从那封信开始,只不过短短的几十天就目睹了这么多。集体投毒时医院里的人间炼狱,颠覆既往认知的老鼠夜校,孔岭救了自己的命而他却葬身于火海,还有今天开肠破肚的残忍酷刑和万鼠篝火。尤其是那只惨死在面前的怀孕母鼠,它改变了某些定律,让斐东亚忽然间难以辨别哪一方才是对的。

    “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尽力了。”

    已经没办法再找下去的斐东亚对着窗外说到。这夜色比太空还要深邃,停了好几天的雪花又开始飘了,就像是失去了依托的银河从目光无法追寻之处源源不断的流下来。还有些雪能稳稳地悬停在空中,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仔细看过才发现那是远方公寓的灯光。

    屋外的雪地上没有站人,但斐东亚也不是自言自语,他希望这些话能被寒风所接纳,能席卷着吹到天上去。

    “也不能说是完全亏了,对不对……那晚咱们也烧死不少,就按一比二十来算,实在不行,一比四十吧,肯定也有这么多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倒先笑了,烟气从鼻孔里一泄而出。自己这是着了哪门子的邪,为了好受些,竟然拿老鼠的命来和孔岭做交换,这根本不是数字问题,它们毕竟只是……

    就只是……

    所以老鼠的命真的不是命吗?

    当它们能够听懂语言,会书写人类的文字,有了更高尚的七情六欲,会为了保护自己所珍视的豁出命去。斐东亚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坚定的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白脸耗子早就被逮住了,它可能就在今晚那堆篝火里。只是咱们都不知道而已。说不定呢,就算它很狡猾,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对不对。”

    正在自我安慰的斐东亚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他转过头去看见了令人激动不已的一幕。那只汉奸老鼠原来没有死,之前应该是饿晕了,此刻饥肠辘辘的它正绕着苹果拼命的啃。那速度之快,让人不由得怀疑它是不是根本都没有嚼。

    斐东亚开心到差点哭出来。是因为找到白脸老鼠的希望依然存在,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无意间断送一条生命?他也说不清楚,更有可能的,是两者都有。

    老鼠实在是吃的太猛,有点不把自己的生理结构放在眼里。不出所料,它很快就噎住了,开始拿爪子猛锤自己的胸口。斐东亚默不作声的拿起水杯,走过去倒了一些在地板上,那老鼠像干涸的沙漠般把地上的水珠顷刻间吸干。它们相互对视,都没有说话,吃饱之后的老鼠揉揉肿胀的肚皮,指了指桌角。

    那里放着纸笔,斐东亚拿给它之后,它因为吃的太撑所以只能背靠着床腿进行书写。

    ‘谢救命的恩,慷慨的无尾神’

    斐东亚笑的很是勉强,要不是了解这只老鼠的语言习惯,他一定会认为自己被讽刺了。

    “你确定吗?我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他靠着另一根床腿席地坐下,和它处在同一个平面。从见到这只会书写的汉奸老鼠直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平等的心态和它对话。暂时摒弃原生的仇视,也不带有任何自私的目的。

    ‘我知道你不会,你生气时手也抬得高’老鼠写下。

    “我猜你是想夸我下不了手。但别,这不是称赞的话。”斐东亚总觉得很别扭,因为不忍心杀老鼠而被老鼠表扬,任何人都会把这视为讽刺,“你如果真的感谢我留你一条命,那就来点实际的,白脸到底在哪。就这么简单。”

    后半句他故意用了很低沉的嗓音,好让自己看起来并不软弱。

    老鼠把写好的纸举起来:‘我说我们不同类,你没耐心看’。

    “就你那种鬼话,我怎么可能信!”斐东亚的嗓音掷地有声,他一本正经的说,“瞎子都能看出来你们全是老鼠,不是同类?那你是什么,一条长了脚的畸形蛇?还是忘了长翅膀的鹰?”

    ‘人类,全是同类吗?’

    老鼠新写下的这句话犹如凌冽的冰山,斐东亚的视线被冻结了,脖子上也嗖嗖的冒着寒气。有件事情超过了他的预期,在与这只老鼠的对话中他居然不能够稳稳的占据上风。它问出的话朴实无华,一点也不花哨,纯粹得仿佛是戈壁上不加修饰的石头。但却把斐东亚噎的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斐东亚隐约感觉到了惯性思维的可怕之处,纵使他采用同样的坐姿与这只老鼠平等交流,却还是会不自觉的用动物的视角去揣测它,而不是把人类社会发展中产生的阶层分化,意识对抗和利益关系投射在它的身上。

    他想当然的认为驱动它们一切所作所为的原动力就是生存的本能,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再让下一代也吃饱肚子。但按面前老鼠的说法,它们似乎已经在智慧的催化下走向了不同的分支。

    “但你们是怎么……”斐东亚用一根指头在太阳穴旁边转着圈,他很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但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够恰当,“就是,这里突然开窍的。”

    那老鼠只是歪着脖子,非常疑惑的张着嘴巴,傻乎乎的看起来仿佛又没有开窍。

    “怎么,你是不是听不懂这个词?那我们还是换个朴实点的。变聪明,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斐东亚纠正自己。

    老鼠思索了好一阵子,似乎,这问题对它来说也不容易。

    ‘要说不知道,像睡觉突然醒了,前面太太太模糊,像小小的人类’

    这段话看的斐东亚眼睛酸疼,他十分苦恼,必须承认有时候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像高速公路一样顺畅。

    “我真的不明白。”他坦白说。

    老鼠又换了种更好理解的说法:‘无尾神看见小时候嘛?’

    斐东亚小声的嘀咕着,把这句话念了一遍又一遍,这就像元宵节时候的字谜,你总是没办法立刻领悟它的意思。当读到第五遍的时候他才懵懵懂懂的找到突破口。

    “你是不是想说就像三岁的孩子?那种有了智慧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突然有了记忆,但却说不出来它是怎么来的,你们也一样,因为你们没法和之前的自己对比。”

    老鼠捣蒜般的连连点头,表示那就是自己想要说的意思,若不是因为肚子吃的太鼓它可能会站起来给斐东亚鼓掌。它等于迎来了久违的解放,不需要再掏空心思组织蹩脚的语言去解释。

    这番舒爽的交谈也点燃了老鼠压抑已久的倾诉欲望,它拿起笔写下一段很长的文字,斐东亚没有打断它。

    ‘从醒了开始,我每天想做顺油毛。但白脸是狂鼻子,我只知道那一个据点,还有哪里彻底不知,我对不起’

    “这个狂鼻子是什么意思?”斐东亚问。

    ‘是不和人类协议的老鼠,和狂鼻子相反的是顺油毛,我就是顺油毛,狂鼻子要顺油毛的命,顺油毛太太太恨狂鼻子’

    老鼠写完之后,觉得词组没有用对,又把‘协议’用笔划掉改为了更为恰当的‘合作’,但过两秒钟它又觉得不对,把‘合作’又划掉改成了‘朋友’。

    如此说来就可以解释通了。斐东亚的思绪被文字牵引着回到夜校那晚,那只被胶带五花大绑着,强制吃下了鼠药的老鼠,十有八九就是所谓的‘顺油毛’。白脸不仅在演示药的威力,同时也在铲除异己杀鸡儆猴……不对,敬鼠。

    “怪不得你出卖它的时候那么利索呢,呃……也许不应该再用这个词了。”斐东亚若有所悟的说,“敢情我一直以为你是汉奸,它把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的家人……”

    斐东亚问的时候非常小心,他估计这话题可能会刺激到它,尽量把声音压低语气放的如晨风般舒缓。果不其然,老鼠先是平静地点点头,但随后便开始在纸上越写越快,它本来就不太好认的字体变得龙飞凤舞,那强烈的情绪在整间屋子里弥漫开来。

    斐东亚必须像教练一样在旁边不断地叮嘱“稳点”,给它浇些凉水,才能把它从走火入魔的状态里拉出来。

    这次老鼠用光了地上所有的纸,洋洋洒洒犹如在写毕业论文。斐东亚又去翻箱倒柜的给它找,最后在抽屉的最底层,搜刮出一本偷偷藏起来的半个字都没写过的寒假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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