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暮

    寂静的夜里,也能清晰看到镖师们看守巡逻,一盏盏刻着“长风”二字的镖灯幽光闪烁,众人各怀心思,难以入眠。

    “六爷,可有异动?”郭旭等人不在,封平和六爷合力主掌局面。

    “她倒是没什么异常,经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脸色不怎么好看。”六爷对商曼始终放不下心,毕竟崔婷身世复杂,恢复刑姬本性之时心狠手辣,全无人性,“只是...”六爷迟疑着,终于说道,“我瞧着那个谢姑娘,也似乎不同寻常啊。”

    “我看这几位姑娘,来到长风镖局,都各有所图。”封平双手抱臂,转身对六爷说道。

    “哦?”六爷内心自有一番算计,此时也想听听封平的看法,“说说看。”

    “我有此推测,原乎三点。”封平开门见山,对于六爷,他是毫无保留,“第一,她们来到长风镖局的时机,太过巧合。鲁班神斧门偏巧这时被灭,天工坊有个所谓的远亲偏巧活了下来,想那天绝教何等实力,我和如风也是联手对敌,几次险死还生,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千里逃亡传递消息?”

    “不错,”六爷吸了一口烟袋,“这也是我一直顾虑所在。”

    “偏巧这时候发现了江湖第一恶盗花花太岁的踪迹,偏巧这时铁衣受了伤,偏巧连姑娘能治,偏巧花花太岁给谢姑娘作了标记。这一环套一环,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封平,说下去。”六爷赞同道。

    “第二,她们背后牵扯的人,都多有重合。商曼姑娘是天工坊的遗属,谢姑娘被花花太岁作了标记,花花太岁能替天绝教做前锋探子,可见是同一路人马,而连蓉姑娘和天绝教之间,似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刮葛,我不信,这里没有其他原因。”

    “你也认为这里面有敌人的奸细?”这就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不错。”商曼和崔婷长得一模一样,这一点自己在其他人嘴里已经得到了证实。崔婷的身世,让大家都无法没有顾虑。

    “那第三呢?”六爷问道。

    “第三,”封平刚起了个开头,随后眼神扫向屋外,眸中精光大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门外,果然见到一个黑影倒挂在屋外门梁之上。二人一追一逃,随后过起招来。

    封平出手快如闪电,那人武功不及自己,但是仗着身法灵巧犹胜过自己一丝,招招躲得都那么及时!

    二人对手几招后,那黑衣人接了封平一掌,痛的站在屋顶上提手跺脚,“不打啦!不打啦!哎呦呦,痛死我了,你怎么下手那么重啊!”

    见这人有谈和之意,封平也只得停下手来,“阁下究竟是谁,夜探长风镖局,意欲何为!”

    “哎!看你这个人,真够轴的耶!”黑衣人摘下面巾,露出了一张阳光帅气的面容,“难道我的轻功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什么霹雳飞刀,我看是切菜钝刀!”

    无视对方语中的挤兑,封平突然想到,江湖上轻功能胜过自己的,还这么不着调没正行的,没别人了,当下叹了口气,“怎么?第一神偷光顾长风镖局,是想劫镖呢?还是想踩着长风镖局这块招牌成名啊?”

    想到自己的身份,夜探长风镖局也难怪别人有所忌讳,不过又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尽做好事,长风镖局不但不领情,还这幅态度,当下不满道,“哎!你什么态度啊?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你们长风镖局不但不好酒好茶款待我,还冷言冷语的,是不是不想要消息了?”

    “你夜探镖局,梁上偷听,还怪我们?谁让你去探听消息,你有什么消息可卖给我们?”封平心下想到,要不是顾念他在江湖上只是恶作剧拿点无伤大雅的东西,否则真想一把飞刀射出去!

    “想听啊?”燕飞雨凑过脸去,眼神里都是得意,“我偏不告诉你!我要找采玉姑娘!”

    “封平,情况如何了?”小小一个毛贼,封平出手简直大材小用,因此商六爷一点都不担心。

    “和我一同下去,同六爷说个清楚。”封平没耐心和他磨下去。

    “我就不!谁让你刚才出手那么重!”话还没说完,只听破空的声音仿若一把利刃顷刻就要割破自己的喉咙!燕飞雨大惊,迅速施展轻功后撤,没想到后面也有飞刀!这个该死的封平!他算计我。燕飞雨气的咬牙切齿。

    封平和飞刀阵联手,近身搏斗,拳脚齐出,没过百招,就听燕飞雨大叫道,“好啦!好啦!我认输啦!我和你下去就是了。”

    封平知道燕飞雨是自己想留下,并非因自己的武功所迫,否则自己虽然武功胜于他,但是他若存心想跑,自己也追不上。

    燕飞雨憋了一肚子气和封平从房梁上飞下来,六爷安抚着上前来助拳的众镖师,“没事,你们下去吧。”

    “敢问阁下是?”六爷见此人年纪轻轻,轻功不俗,在打斗过程中大呼小叫没个正行,猜测道,“难道阁下就是江湖上闻名四海的燕入千家燕大侠?”

    将一个小偷称作大侠,不得不说六爷就是会说话,直接说到了燕飞雨的心坎上,这一句马屁拍的他这叫一个舒坦,幽怨地看了一眼封平,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可见封平眼神含着杀气望过来,不免脖子一缩,霹雳飞刀,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燕飞雨笑的开心极了,“您老就是金算盘商六爷吧,果然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啊!”

    听及此处,封平不免翻了个白眼。

    六爷将燕飞雨引入堂内。“燕大侠深夜造访长风镖局是?”

    燕飞雨知道如果自己不给出个合理地交代,那么神偷夜访长风镖局难免让人遐想,得罪了天下第一镖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尤其是采玉姑娘更会生自己的气。

    “不瞒六爷,”燕飞雨不好意思的用手推了推鼻子,“元宵灯会将东西塞入孩子怀中的人就是在下。”

    原来引发元宵灯会大…骚~乱,害得铁衣中毒险些丧命的就是你小子,商六爷不动声色,“原来那夜是你啊!难怪在混乱人群中也能轻松逃出,燕公子好轻功!”

    这话说得燕飞雨更不好意思了,“后来我找过采玉姑娘的,将原委都和盘托出,采玉姑娘还欠我一个人情呢!今夜也是想跟采玉姑娘互通消息的,没想到只见到六爷和冷飞刀在说话,采玉姑娘不知去向了。”

    冷飞刀?这是封平的新外号?商六爷偏过头去看封平,只见封平气的翻了白眼转头,只怕多看一眼就想把他打死。

    “大小姐和少局主有事外出,不日就能回来,燕公子方不方便将消息告知在下?”

    “不方便,我只和采玉姑娘说。”燕飞雨一脸傲娇,大大剌剌坐下来,“我还没吃晚饭,好酒好菜麻烦上一下,谢谢。”

    得,刚才那些马屁白拍了,六爷一口老气差点没上来,只得吩咐道,“侯诚,让人上酒菜,别声张,悄着点声儿。”

    “是。”侯诚当下就去安排。

    六爷和封平对视一眼,再看向这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燕飞雨,都露出无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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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天凤都快熬不住了,昏昏沉沉地靠在铁衣的身边。连蓉等人都心下焦急地很,铁衣虽然面上不显,却也有些心下难安。

    反而朱岳两家却显得气定神闲。

    铁衣坐在椅子上,看向计时的长香。

    “别看了,”岳百衡笑道,“这依智楼是我们鲁班神斧门的传承秘境,怎会轻易破解?”长风镖局怎么可能知道,即便破了九关,人也出不来,需要外面打开一个开关才能将人放出。

    “不错,”朱鸣枭赞同道,“何况郭旭还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程采玉。我看哪,什么京师三大少之一,分明是个糊涂蛋,这把是没希望喽!”

    听着这些阴阳怪气,如风双目圆瞪,可楼内一丝动静也无,她心中记挂着郭旭和采玉,根本没心思和他们置辩。

    “你胡说!”天凤本来都困了,可是听着这些话却又来了精神,看着身边一脸委屈担惊受怕的珊珊,“别说你们小小一个鲁班神斧门,就是再厉害的门派,再聪明的机关,也难不倒郭大少,你们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珊珊是不会和你们走的。”

    “天凤,”铁衣赶紧把天凤护在身后。

    “凤姑娘说得是,”连蓉赶紧说道,“我记得,江湖传言说即便是天下第一剑阵,七星堡的七星剑阵也被采玉姐姐轻松化解,这依智楼被破,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大家沉住气,再等等,少局主和采玉姐姐只怕很快就要出来了。”

    七星剑阵?程采玉能破?

    话说当年采玉指挥郭旭和封平联手大破七星剑阵一事,七星堡大大丢脸自己不想声张,天幽帮如今也已被灭,剩下几个门派也没有大肆宣扬,因此江湖上知道此事的人虽不少,但是鲁班神斧门却孤陋寡闻。因此朱岳两家族人,均为不信之色。

    “这位姑娘,你的语气未免太狂妄了,”岳镇凡一脸我听你吹的样子,“这依智楼里机关重重,实话告诉你,我们朱岳两家的后人只有那些精通机关铜人打造的后辈,才能闯得过,这些年来过者了了,珊珊的父亲继宏算是一个。因此我们也不用互相比大话,三日一到,介时自有分晓。”

    说完岳镇凡也不看长风镖局众人脸色,与朱紫珂对视一眼,眼中的自信毫不掩饰。

    这边长风镖局众人只能耐下心来,“大家别担心,相信他们二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待他们出来了,我们就不必再费口舌。”铁衣一番话掷地有声,给了众人力量,天凤连蓉看他有如一座山一样站在众人身前,都充满了崇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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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旭和采玉踏入这传说中的第九关,堂前一个大大的“锁”字。

    二人对视一眼,这一关,考验的,定然和锁有关。

    经历过铁锯、曲尺、推刨、墨斗、云梯、石磨、滑轮、飞伞八大阵法,郭旭身上已经带着几处伤,丝丝血迹从包扎之处渗出,采玉的头发也被削去了一绺,此刻钗环散乱,经历一日一夜的奋战,二人形容狼狈,疲累之致。

    “郭旭,你的伤又渗血了,咱们休息片刻,再闯关吧。”看着郭旭身上包扎的多处伤处,采玉心疼地说道。绷带都是撕碎的衣条,闯关是形势所迫,因此身上也没带纱布药粉,郭旭武功才恢复,就接连大战,不知道对他的内伤会造成什么影响,想及此处,采玉真恨自己为何不学武功。

    “不要紧,”郭旭笑着安慰采玉,“鲁班神斧门,果然名不虚传。这楼里机关重重,称为天下第一机关楼,也不为过。你我二人联手破关,实是荣幸之至。”

    看郭旭依旧乐观,还有力气说笑,采玉也稍稍定了定心,“那我们早点破除此关,早点出去,也让大伙儿好放心。”

    “好。”

    二人仔细观察四周,闯过八关的经验告诉他们,每一关,都有谜题,只要找到线索,理清思路,那么破除关口就有迹可循了。

    “之前我们闯过的八关,每一关均为鲁公所造的惊世发明,这一关一个‘锁’字,想来也是如此。”采玉试着分析,“只是不知道会如何考验我们。”

    郭旭仔细观看四周,这第九关的机关室比前几关小了太多,只见刻有‘锁’字的中堂之前有个闪着蓝光的沙漏,字体最上方的墙壁上有三个并列的扁形缺口。

    此时突然熟悉的机扩声想起,只见堂内上方突然垂下一个直径一米多长的木型器具,从表面看是个严丝合缝的十字立方体,窸窸窣窣渗沙的声音提示二人自此刻开始计时。

    “我明白了!”采玉说道,“这是要考验我们拆锁,郭旭,这是大三通。”

    这些稀奇古怪、包含机关的小玩意,向来是采玉的喜好。郭旭当下就按照采玉的指点,将木条一方推出,露出中间锁芯的空隙,再从另一个方向直接将木条一推到底,三两下就将大三通拆开,再将拆开的三个木板按照顺序插入墙上的缺口之中。

    紧接着,一声闷响仿佛再告诉二人,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机关验证拆锁成功,伴随着一声闷响,右侧的墙壁突然化作石门,自下而上露出了下一关的通道。

    “怎会如此简单?”郭旭看向采玉,二人谨慎地向前走。

    突然,在断龙石前,采玉呼道,“郭旭!快看!”

    郭旭望向采玉眼神投出的方向,只见这间机关室的顶部,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张和室内面积相差无几的刀板,板上的刀锋即便是在如此幽暗的室内也能看到它冷酷地寒光。

    看来计时之内做不到,就是必死无疑。

    真是躲无可躲了。

    二人一脸凝重,步履沉重来到下一间密室。刚刚站定,断龙石又被放下,也断了二人退后的生门。

    “看来,这第九关是个连环锁。”采玉冷静地分析道。

    “我现在有些后悔。”郭旭突然轻笑着说出一句话。

    “哦?后悔什么?”采玉笑问道,他绝不是为了给珊珊出头而后悔,自己看中的男人,自己心中有数。

    “后悔小的时候,没有帮你多分担家事。”郭旭看向采玉,“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就该我多做一点,让你少承担一点,你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

    “你呀!这个时候,还贫嘴。”采玉嗔笑。

    “人生,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么!”郭旭握着采玉的手,走到堂中央,只见墙上的缺口,比之前那间机关室,矮了几寸,“有命在时及时乐,否则愁眉苦脸这日子还有什么劲。”

    “行了,别贫嘴了。”采玉话音刚落,只见上方又垂下一个鲁班锁。

    “这是六根锁,先将这根旋转。”采玉当即判断出这鲁班锁的种类,指导郭旭尽快将锁拆开,并将六根巨型木块插入墙壁上的缺口。

    随着郭旭用轻功将最后一根插入,后手边的断龙石又打开了。

    这一次,利刀钢板下沉了一点点。

    大三通,六根锁,好汉锁,孔明球,封锁,梅花锁,圆球锁,二十四锁,一关关闯下,郭旭和采玉越来越感到时间之紧迫,随着最后一关的闯开,钢板已下滑至二人的头顶。

    终于来到第九个机关室。中堂上方,却没了一个个的扁形缺口,只在中间的‘锁’字下面有一个圆形的凹槽。

    随着高处坠下一个巨大的鲁班锁,采玉却依旧镇静地说道,“郭旭,快,抓紧时间,这是十八柱,虽然根数不多,但是想要解开极其繁琐,过程最少要两百步。”

    郭旭迅速按照采玉说的,一步步将木条反复推进。

    鲁班锁巨大,采玉又手无缚鸡之力,郭旭一个人上下翻飞,左推右支,只几个呼吸钢板就落在了二人头顶处。

    突然,采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湿漉漉的。

    “郭旭,快,”采玉指着脚下,“下面开始泛水了。”

    “接下来怎么办?”郭旭一点一点拆着,可是沙漏漏的太快了,快到不给人时间反应,这样的速度,谁能拆开这个巨大的鲁班锁?

    突然,二人想到了什么。

    这时水已经涨到膝盖,“郭旭,这不是十八柱,这是笼中取物。”

    郭旭也立刻心领神会,随着一声大喊,郭旭伸出双掌,用掌中真气将锁彻底爆裂开来。

    采玉赶忙上前捡起滑落水中的一块中心木块,指着木块中的一颗夜明珠,“就是它。”

    郭旭刚要将夜明珠放入凹槽内,采玉说道,“且慢!”

    只见夜明珠上刻有针芒小字,“锁即是钥,钥即是锁,宏。”

    “这是什么意思?”采玉不解。

    还没等采玉想明白其中的原理,郭旭立刻道,“水涨到腰间了,先出去再说。”

    夜明珠嵌入凹槽,密室内的水也不上涨了,反而在逐渐退去,头顶的嵌刀钢板一点点回升,这一关,终于过了。

    轰隆隆,墙里沉闷的声音此起彼伏,终于,嵌有夜明珠的墙壁向上打开。

    二人走向下一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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