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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向风前无处说

    “这怎么可以!”石秀才灰头土脸、鼻青脸肿地从门外闯了进来。

    “怎么了?你紧张什么?”连蓉面对进来就冲自己怒吼的石秀才,装作不解地问道。

    “我,我,我哪有紧张。”石秀才嘴都结巴了,但是想到如风要被赐婚给铁衣,还是说道:“万岁爷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为了让公主死心,就乱点鸳鸯谱啊!”

    “哎哎哎,石秀才,慎言哪,当心祸从口出啊。”六爷赶紧劝道。

    “本来就是嘛!”石秀才不满道,“他怎么可以这样,他都没有问过凤姑娘的意思,更没问过铁衣的心意,还,还没问过...”

    本来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的采玉,突然反应过来,笑着对石秀才说道:“还没问过什么?”

    “没,没什么。”石秀才嘟囔道,“反正,反正姻缘之事,自有天定,就是当今圣上,也不能勉强旁人。如果...”

    “如果什么?”采玉古灵精怪地又问道。

    采玉每问一次,如风就偷偷瞟石秀才一眼,好几日不见了,石秀才他脸上的淤青淡了一些,听到他说话,如风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哎呀。”想到如风曾经为了铁衣失去了妹妹,断了腿,差点终生残废,更是为了能在铁衣的背上多些日子还装病,上次受伤,铁衣他们还...想到这里,石秀才立刻沉不住气了,“铁衣根本不喜欢如风,他的心里只有凤姑娘,勉强将两个人配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是吗?”连蓉加了一把火,“可是我看那个齐国公世子一表人才,文武皆能,丰神俊逸,武功高强,铁衣虽然和凤姑娘两情相悦,可是他们毕竟身份悬殊,当今圣上又没老糊涂,怎么会把独生女儿嫁给一个镖师啊。”

    “唉,那二少局主和凤姑娘不就被拆散了吗?”妡儿有些不甘心,凤姑娘对她是很好的,不仅带她出去玩,还教她绣花,虽然自己的手指被扎的都是针眼,但是内心还是感激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啊,他怎么可以这样。”石秀才怒道。

    “说的是我的事,你急什么。”如风终于开了口,目光灼灼地看着石秀才。

    “我...”被这一句话问的堵住了,石秀才看着如风的目光,还没等有反应,就听连蓉又说道,“这次咱们押镖结束,就可以筹办铁衣和如风姑娘的婚事了,如风姑娘恭喜恭喜。”

    “这下如风姑娘就是我嫂子了。”采玉也看热闹不嫌事大。

    “哎呀,”明白过味来的六爷说道,“等着铁衣娶了如风姑娘,那长风镖局和风雪山庄可就合二为一了,还有啊,接下来就可以筹办少局主和大小姐的事了。”

    “六爷。”采玉娇嗔道。

    “长幼有序,理当如此。”连蓉笑着说道。

    伴随着众人一声声的恭喜,如风却没有一丝喜意。她知道这是连蓉在激将石秀才,可即便不是激将法,她也欢喜不起来。铁衣,曾经是自己心中唯一的依靠,唯一的温暖。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石秀才,就这样偷偷溜进了自己的心中,自己的心事,可以毫不遮掩诉说给他听,自己的难处可以毫无心理负担要他帮忙解决,哪怕,哪怕是追求铁衣这样的事,他也是义无反顾。自己,自己真的还喜欢铁衣么?

    “我不管!”石秀才在一声声的恭喜中,终于疯魔了,他受不了了,“我不管他是当今皇帝还是天王老子,反正如风不许嫁给铁衣,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众人被这一声怒喝震惊地呆住了,都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石秀才冲到如风跟前,“如风,告诉我,你不想嫁给铁衣。”

    “啊?我...”看着周围的人都眼睛发光地看向她,如风羞赧地说不出口。

    “你不会到了今时今日,还喜欢铁衣吧?”石秀才突然有些气恼,“即便你喜欢他,可是他的心中没有你,你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

    “我...”看着周围人恨不得替她答应了的一脸跃跃欲试,如风更说不出口了。

    “如风,”石秀才蹲在她的身边,鼓起勇气将她的双手握于自己的手中,而如风的双手还捏着泥娃娃,“如风,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如果非要你嫁给铁衣,只要你愿意,我定会抗旨不尊,带你逃到天涯海角,一辈子流浪也再所不惜。”

    “可是,可是这是凤姑娘,铁衣和我三个人的事,你凭什么抗旨?”如风切切地问道。

    “就凭我的心中是你,我绝不允许你嫁给铁衣。”石秀才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如风,当初我帮你追求铁衣,是铁衣心中无人,又性情鲁直,最讲信义,身为长风镖局二少局主,只要他肯接受,你定会幸福。可是如今我们大家都看得到,他的心中眼中,只有那个凤姑娘。即便圣上降旨将凤姑娘许配给他人,铁衣也不会再娶,他宁可一辈子捧着那个苦难佛,他也不会另找他人的。你和他在一起,难道要日日看他思念别人?”

    采玉、连蓉和六爷、妡儿几人相互对视交换眼神,都露出了深深的笑意,几人相继出去,将房间留给这二人。

    “如风,我不要你再过这样的爱而不得的日子,我不要你再为了责任天南海北奔走,我要承担你肩上的责任,我要尽我所能减轻你的负担,我知道,我今天说出这番话来对不起如雪,可是不论怎样,这辈子我都对不起如雪了,也对不起你,我...”讲到此处石秀才悔恨难当,刚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就看如风赶紧拦着他的手,“哪有人说着情话,说着说着就打自己的。”

    如风的声音,声如蚊呐,可是听到石秀才耳朵里,不亚于一个炸雷。

    “如风,你说什么?我不会听错了吧?”石秀才再也不是那个用无数花言巧语骗的女孩芳心的石秀才,此时此刻,能言善道的他也显得有些笨拙。

    采玉和连蓉几人守在门外,就看着门猛然被兴奋的石秀才一脚踢开,一扇门由于用力过大,落在了地上。

    “不说了,我要带如风抗旨。”石秀才兴奋地拉着如风往外跑。

    “采玉姐姐,你还说石秀才是个聪明人,我看呀,就是个大笨蛋,谁会把笑话当真啊。”连蓉轻飘飘地挤兑石秀才。

    “笑话?”石秀才一脸懵。

    “刚才蓉蓉不过是同你讲了个笑话,你别生她的气。”采玉笑着说道。

    看着如风一脸扭捏,石秀才明白了连蓉的激将之法,“唉,连姑娘,你太过分了吧。”

    “我过分?我分明是你和如风姑娘的媒人,你不谢我,反倒责怪起我来了。”连蓉一脸受伤。

    “石秀才!”如风嗔怪着还要说什么的石秀才。

    石秀才猛地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对对对,是我的媒人,媒人,连姑娘,请受小生大礼一拜。”说着鞠躬拜礼,让本就害羞的如风更加羞涩,躲进屋去了。

    “可我这门...”张婶适时出现。

    将十两银子放在张婶手上,“多谢大婶成全,哈哈哈!”张大婶从目瞪口呆到满心喜意,心里想再住下去她就成全村首富了。

    见二人的窗户纸终于捅破了,众人也都了了一桩心事,开心起来。

    听着屋内石秀才哄着如风的声音,连蓉转而对采玉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采玉点了点头,由喜悦转向失落,“很久没有郭旭的消息了,我怕他出事。”

    连蓉握紧采玉的手,试图给她力量,采玉心领神会,对连蓉说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直奔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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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沉沉中,铁衣终于醒了。

    有什么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微微抬头一看,原来是天凤这个傻丫头,头埋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她就这样睡了一夜?铁衣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疼,努力坐起来,额头的帕子也瞬间滑落,手臂上的伤毒虽然还有,但是感觉没有之前那么重了。

    轻轻抬起天凤的脸蛋,泪痕尤挂在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只是这唇色...铁衣看到地上已经风干的黑色淤血,心下一慌,赶紧将手臂的袖子撸起,毒气已经褪去了大半,天凤为自己以口吸毒!

    想到这里,铁衣一阵害怕,赶紧将天凤扶在床上,也不管自己体内也是重伤初愈,就要为天凤输入内力逼毒。

    想起采玉和他说过的,辛力为楚楚逼毒的全过程,铁衣心下虽焦急,却想到天凤也是纯阴之女,且翠羽镖的毒性虽然未必有唐门的奇诡狠绝,却也闻名江湖已久,天凤虽然以口吸毒,中毒不深,但是事关自己心上之人,铁衣一点险也不敢冒。

    想到此处,铁衣检查了此荒宅的出入路径,将所有地方都用门栓别住,回到床上,铁衣放下深色的围帐,紧张地解下天凤的束带,将她上杉退至半腰,此时露出了天凤如白玉一般的肌肤,铁衣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闭上眼睛为她运功逼毒。

    此时长夜深沉,繁星满天,铁衣将内力运转六个小周天后,堪堪将内力收回。好在天凤所中的并非唐门奇毒,且中毒不深,将毒血吐出后即无大碍,自己虽然内力大损,但是只消得三四日即可恢复。

    “啊,我的衣裳。”天凤醒了以后,见自己的衣衫被退至半腰,惊吓得大呼起来。

    “别怕,是我。”铁衣赶紧将躺下的天凤扶着坐起来,笑着说道:“天凤,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可还觉得胸闷头晕?”

    “铁衣,这是怎么了?”出于对铁衣的无限信任,天凤知道铁衣从来都是正人君子,因此她只问缘由,不问心迹。

    “你这个傻丫头以口吸毒,自己也中了毒,我只好为你运功逼毒了。”细心为她穿好了衣裳,轻轻系好腰间的束带,铁衣和天凤都不免有些羞涩,眼神互相躲闪。

    见铁衣为自己系好了衣衫,就站在自己面前,“当时你晕过去了,我好害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坐着的天凤抱着铁衣的腰,撒娇耍赖,“你如果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说到这里,想起那些可怕的场景,天凤后怕地掉下一串串的眼泪。

    见眼前的可人儿紧张自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想她公主之尊,为了自己竟然以口吸毒,铁衣心下大动,情不自禁地搂着她说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丢下你。”只有你可以丢下我,我允许你因为身份之别,地位差异丢弃我,但是我永永远远都不会这么做,你我之间,只有你抛弃我的权利。

    “铁衣...”天凤深情地呼唤着。

    铁衣抱着撒娇地天凤,手掌抚着她的头,像哄孩子一般,“那现在你感觉一下,可还胸闷头晕,可有哪里不舒服?”

    天凤仔细感觉了一番,歪着头说道:“好像没有哪里不适,就是不知道怎么,总是觉得心下空空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心下空空的?”铁衣紧张地问道。

    “唉,可能是被你受伤吓到了吧,哎呀我也不知道了。铁衣...”天凤撒娇道。

    “怎么了?”铁衣赶紧问道。

    “我饿了。”

    “一会咱们吃些东西,早点休息,明日就抓紧上路吧。”早点上路,找到蓉蓉,让蓉蓉好好给天凤检查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把天凤从金瑛和丘桢手中抢出,他总有些心下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好。”天凤想起铁衣大病初愈,干粮还放在中厅,刚要起身去拿干粮包袱,腿脚一阵剧痛,“哎呦!”就又不受控制坐了回去,揉着腿脚呼着痛。

    “怎么了?”铁衣见到天凤呼痛,紧张地问道。

    “可能是之前摔倒了,腿有些痛,不碍事儿。”天凤说道。

    见到边上一个水盆,还有里面的半盆水,铁衣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是天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想她金枝玉叶,何时做过这些杂事,但却为了自己,铁衣突然有些恨自己拖累了她,“我瞧瞧吧。”

    “嗯。”天凤羞涩地点了点头,即便痛也觉得值得了。

    掀开粉色地薄纱下裙,脱下她的蜀绣牡丹花样的鞋子,撸起雪绫的裤管,天凤的小腿多处青紫,左脚也红肿了,铁衣拿出随身的跌打药轻轻涂在患处,紧张地问道:“疼么?”

    “不疼。”天凤看着为自己小心上药的铁衣,嘴上乖乖地说道。这是她的铁衣,为了自己他上刀山下油锅也再所不惜。他的眼中只有对自己的情义和疼爱,不因自己是个宫女而嫌弃,也不因自己是公主而攀附,他眼中的情义是如此的纯净,不含一丝杂质,心下更加确定,他爱的的是朱天凤,而不是德沛公主。

    “唉,”铁衣边为天凤包扎伤处,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天凤不解地问。

    “我是觉得江湖险恶,拖累了你。如果你此时还在皇宫大院,婢仆成群,一呼百诺,就不会受这份辛苦。”都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跑江湖的镖师,如果自己没有对她有情,是不是此时的她,还在享受着公主金尊玉贵的生活,不用颠沛流离,吃不好睡不香,更不会几次三番被追杀,落水,受伤,生病,中毒,跟着长风镖局只是出来了两次,却吃了许多她想都想不到的苦楚。

    “铁衣...”天凤知晓铁衣心中所想,“如果我此时还在皇宫大院,一次都没有出来过,那么此时或许头疼病已经彻底发作,说不定,我人已经不在了。”

    “不许你乱说,”想到上次萧玲为天凤切出脑瘤的险境,铁衣就一阵后怕,“可是此次,你真的不该出来。天绝教势力庞大,背后牵扯众多,还牵连到尧亲王的造反势力,未来有多惊险,我真的不知道,我更...”

    “可我知道,不论多危险,你都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天凤目光灼灼地望着铁衣,深夜中,没有灯火,天凤的双目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眼中投放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爱情的所有幻想和期待,铁衣郑重地点头,将天凤重新搂入怀中,“是,不论何时何地,我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铁衣,如果不是这次出来,我也不知道金瑛他们还心怀鬼胎,倘若此时我还待在宫里,那么面对他们有心算计,你又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呢?”

    天凤这样一说,铁衣顿时就觉得,或许此次出来,也是老天爷第二次给天凤生机,将她搂地更紧了,“天凤,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如果有机会,还是先尽快回宫。”皇宫再危险,也比江湖安全地多了吧,哪怕自己会失去她,只要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我不,你不要赶我走。我就要留在你身边,你赖不掉的。”面对天凤的撒娇耍赖,铁衣也是没辙了,不禁笑着摇头叹气。

    “那你觉得金瑛她意欲何为呢?”想到那个阴沉的老妇人,铁衣实在猜不透皇宫中那些弯弯绕绕地心思。

    “她总是卖力地撮合我和那个齐国公世子,恨不得我嫁给他,明日他就是驸马才好。真是讨厌极了。”天凤摇着铁衣的手臂,“铁衣,我若回去,不知道会被他们如何算计安排,只怕明日就把我送给那个齐国公世子了。”

    想到这里,铁衣也是五味杂陈,老贼婆竟然敢如此忤逆犯上,逼迫他心爱的天凤另嫁他人,真是不知死活,“你别担心,这世上除了圣上和娘娘,只要你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

    看着铁衣坚定的眼神,天凤知道这是铁衣给她许诺的意思,铁铮铮的汉子,向来一诺千金,还是笑着问道:“真哒?”

    “嗯。”铁衣笑着点头应下。

    “那我们现在吃东西,睡觉,明天一早就赶路。”天凤兴奋地说道,这代表着铁衣不会再想着送她回宫的事了,嘻嘻,开心。

    被铁衣服侍着吃了干粮,天凤终于枕在了铁衣腿上,甜甜地入了梦想。

    想到那个令人心动的夜晚,也是这样的荒山野岭,一座废宅。只是那一座更小,更残破,却也更温馨,更动人。

    天凤伴着月光深深地枕在自己的腿上入睡了,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自己是尴尬地,错愕地,也是惊喜地,动心地。

    随着她的入睡,自己那无处安放地爱意融合着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这样一位美丽、温柔、可爱、单纯、骄纵还带一点点幼稚的姑娘,就这样毫不遮掩地闯入了自己二十几年都古井无波的心房,让自己那么猝不及防,自己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接受,因为人,始终不能欺骗自己。

    将天凤轻轻打横抱起,平趟在床上,铁衣一手拾起天凤的玉手,一手轻轻抚着她如玉琢般的脸颊,轻轻吻着她的手掌,月光仿若都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孩,在她的脸上投射出一片清辉,显得天凤更加清纯,更加动人。她毕竟是个公主,圣上会不会将她嫁给自己呢?如果圣上不同意,自己该怎么办呢?

    又想到,大丈夫在世,自当求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圣上同意,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圣上真的下旨将天凤嫁与他人,那么为了天凤的幸福,自己也该平静祝福,不能为自己一己私情,既败坏天凤名节于不顾,又连累长风镖局满门,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眼下只要她平安快乐,自己如何,并不重要!

    想到这里,打开了自己心中的心结,铁衣于床边运功凝神,治疗伤势。

    朦胧中,好似听到天凤呢喃着:“丘公子...”

    铁衣立刻扭头,心下猛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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