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衣男子的手仍然紧抓着沈随,沈随从楼中之景回过神来,这才仔细注意到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衣袖边绣着独特的祥云花纹,看装束应是某门派服饰,只可惜一叶障在沈随的记忆中并没有留下各修仙门派的信息,所以他无法辨识男子是何门派。

    许是沈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衣男子身上,白衣男子终于从惊魂未定中醒过来,注意到自己还抓着沈随的手臂,他立刻尴尬地松开了手,整理了下衣衫,朝着沈随郑重地行了一礼。

    “在下清云门弟子,夏孤青。”

    沈随也回之以礼,拱手道:“天衍山,沈随。”

    夏孤青倒是从未听说过天衍山这个门派,但是碍于方才之事,他也不便多问,只当是天下门派诸多,许是名声不大的小门派。

    “方才多谢沈道友,若不是沈道友替我遮挡一二,我定是已经被玄卫抓住了。”夏孤青忆起门外之事,还有些后怕,不自觉轻抚了胸口。

    沈随疑惑道:“玄卫?你是说刚刚追你的人?”

    “没错,正是他们,沈道友不知道玄卫?”沈随摇了摇头,夏孤靑立刻来了兴趣,拉着沈随随意寻了一方圆桌坐下,一边斟茶一边道:“沈道友有所不知,方才追杀我的人正是这玄霜白昼的守卫,玄霜宫的规矩是,进入了玄霜白昼的人,是不允许自己出门的,方才你也看到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滚灯。”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只能进不能出?若是不能出现在街道上,那来人又是如何进入此处呢?”

    夏孤青将手中甄好的茶送到沈随面前,碧绿的茶汤上略过一丝红光,然后沈随就听到夏孤青道:“喏,时辰到了,沈道友请看。”

    沈随顺着夏孤青所指方向看去,大门处红灯笼的烛火摇曳,大门由外向内自动打开,可门外却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声。

    “夏兄是想让我看什么?”

    夏孤青手指向下,沈随这才注意到门槛外有一盏滚灯,下一刻,滚灯似是长了脚一般,自己跳进了门槛,进入了楼内。

    滚灯旋转,灯前便凭空出现了人,依次看去,正好十人。

    沈随突然站起身,看向大门处。

    滚灯调转了方向,又跳出了门槛,大门又自动紧闭,留下了那十人。

    “沈道友莫要激动,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如你现在这般惊讶,无妨,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

    夏孤青说完才发现沈随的身影已经不在了,一抬头才发现沈随正向着大门走去,他急忙起身道:“沈道友,你这是做什么呢?说了这里的大门只许进不许出!”

    夏孤青急忙快步抓住沈随,就在夏孤青抓住沈随的同时,沈随也抓住了滚灯带来的十人中的一人。

    “落星!”沈随没有顾及夏孤青,他只想要唤醒落星。

    夏孤青此刻大致明白,沈随为何方才激动地起身,原是遇到了自己的熟识之人。

    “沈公子?”

    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夏孤青看到一个惹人怜惜的美艳女子,单是听着声音,便知这女子擅长蛊惑人心。

    沈随没有想到,他没有唤醒落星,反而是先唤醒了落星身旁的女子,紧接着其余八人也神志恢复过来,轻车熟路地朝着他们心中的欲望之地而去。

    “白茶姑娘,又见面了。”

    方才滚灯之前,瞬间出现了两个自己认识的人,沈随这才惊讶得站起身来。

    沈随向白茶略行一礼后,正欲再次唤醒落星,落星就突然睁开眼,缓缓恢复了神识。

    他先是看到白茶,又看到沈随,又环视一周。

    “落星,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引月仙,不,引月人呢?”

    落星与沈随同时出声发问,两人互看了一眼,沈随道:“我与师姐走丢了,我也正在寻她。”

    沈随自然是记得引月在他身上设下的山月引,但此处人多眼杂,他不想引人注意,才迟迟没有动用山月引。

    “几位,我们别站在这里,堵着大门说话了。”夏孤青看向沈随,“沈道友,不妨请你的故人们坐下来再叙旧情。”

    夏孤青率先坐回了方才的圆桌,沈随与落星也随之落座,白茶亦跟随在后。

    落星看向夏孤青,方才他已经用法力偷偷探查过,夏孤青确实是个凡人,许是凡间的修仙门派之人。

    “这位是?”落星目光停在夏孤青身上,沈随这才介绍道:“这位是我在玄霜白昼中认识的夏道友,夏孤青。”

    随后,沈随继续道:“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兄,落星。”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沈随看向白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言说。

    好在察言观色对于白茶而言,已是驾轻熟路,她立刻自言道:“我叫白茶,一个小花妖,与沈公子有缘,沈公子能来这玄霜宫,还多亏了我的指路呢。”

    说完,白茶又含情脉脉看向沈随,沈随避开眼神,脸红地点了点头。

    白茶见沈随避开她,于是便收回目光,轻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玄霜白昼,还请诸位公子多多关照。”

    落星见沈随每次一见白茶便脸红,觉得甚是有趣,于是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此,既然如此,不如白茶姑娘就与我们同行。”

    白茶自是应允。

    不知是否是落星看错,他发现,自始至终,白茶都未曾与夏孤青说过话,也未曾瞧过他半眼。

    “不知夏公子来此,所求为何?” 落星看向楼中皆有所求之众人。

    有人是为了莺莺燕燕,有人是为了灵丹妙药,也有人是为了金银。

    “夏公子看起来,不是第一次来玄霜白昼了。”落星是肯定的语气,夏孤星也不避讳,轻笑了一声,随即道:“我也忘记自己来过这里多少次了,我只记得曾有人允诺我,会在此等我。”

    自高楼而下,有飞花倾泻而下,传来阵阵轻香,楼中的灯火瞬间熄灭,只余正中之上悬着的那颗巨大的明月珠发出荧光。

    须臾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明月珠之下。

    有丝绸如风,自明月珠而坠下,玉足轻踩丝面,似花蕾般的少女,绽放在丝绸之上。

    少女自丝绸上滑落,所过之处,皆在白绸上留下一条蜿蜒赤红,如少女柔美的血,点缀其上。

    “只可惜我至今没有等到她,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来这里等她。”

    夏孤青眸中的落寞之色尽显,沈随本想安慰他,但见夏孤青又一转神色,悲伤之情被他隐匿心下,他遂也不再多言。

    “沈道友,这可是玄霜白昼中最盛大的一场戏,你们可千万不要错过。”夏孤青的语气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个忆昔之人并非是他。

    落星和白茶的目光,早已被明月珠之下少女吸引过去了,再看楼内的其他人,许是魂都快被少女勾走了。

    楼内传来一道声音,似是在人耳边轻语,清晰可闻。

    “诸位客官,今日邀诸位欣赏的是,一段佳偶良缘的故事。”

    话音刚落,明珠之下丝绸就宛如戏台的幕布,映出了人与物。

    白绸之上,战火纷争,新国覆立,国有一子,出生之时,天降祥瑞,视为国兆,立为太子。

    太子机缘颇深,拜入天山,漫天飘雪,雪松之下,初识少女。

    少女回眸,众人惊叹,竟是方才白绸之上的少女,少女如蕊,为太子师姐,朝夕相伴,互生情绪。

    可好景不长,白绸之上又起战火,邻国进攻,战火四起,民不聊生,遂请太子入世。

    太子心中有道,又心怀苍生,有情人只离别。

    白绸之上,场景变幻,一转眼便是尸殍遍野,太子持剑跪立于尸海之中。

    太子虽修行有道,但苍生如万里蜉蝣,堪堪救其一,又何救其二。

    剑泣血,目染红,杀不尽,救不得,道心崩殂,太子命丧沙场。

    生死之际,一白绸自天而降,少女随白绸而下,就宛如众人刚在楼中看见的那般。

    少女半跪在太子面前,轻抱住太子的身体,眼角落泪,周身散出雾光。

    “这是什么?”白茶看着少女周身的雾光,心有疑惑,“她的身体怎么......好像在变透明?”

    落星的目光留在白绸之上,神情却肃穆,他语气慎重道:“这是移魂,她在用自己的命,换这太子的命。”

    “什么!”白茶吃惊地声量都大了些许,“这世间真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夏孤青眼尾泛出笑意,他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执起茶盏道:“许是真的有吧,话本里不是都说,情之一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沈随沉默不言,他只是默默注视着白绸,白绸之上的故事还在继续。

    少女生命殆尽,太子复生,知是少女以命相换,他痛不欲生,跪遍天下神佛,踏过凡间万里,只为寻得复生少女之法。

    许是天亦有情,太子终是寻到复生之法,与少女修得再聚。

    白绸之上的画面,最终停在了太子与少女重回天山,结为道侣。

    绸落戏罢,楼内唏嘘不已,有人执巾拭泪,有人只做茶资。

    楼内只余下了少女的白绸,少女却早已不见踪影。

    灯火仍未点燃,须臾间,正中悬着的明月珠也突然没了光泽。

    楼内陷入了一片黑暗,惊声四起。

    沈随瞬间握紧了自己的佩剑,听音辩识,倒是能听到,有人仍在淡淡地饮下汤茶。

    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劲风,沈随拔剑刺向身后,剑却被截住。

    剑尖处有一抹红线乍现,沈随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难掩心中惊喜。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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