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先行入北宁城内的景军,早早便将城内消息传到了周羽的手中。

    断了粮草的北宁城,再加上黄昭在酒内下毒致使北宁军力折损大半,对于周羽而言,眼下的北宁城就如同瓮中之鳖,他屯大军于北宁之外,再命八万先锋军行军至北宁军营十里地之外扎营。

    大营后方有十万大军驻守,营内又有八万先锋军,进可攻,退可守,稳扎稳打,此战景军已立于不败之地。

    待沈随赶到北宁城门外的军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景国八万大军赫然驻扎在距离他们大约十里地的对面,如来势汹涌的滔天巨浪要将北宁吞并。

    景军的军旗直插而上,猎猎作响。

    “景军没有直接进攻,看来我们粮草被烧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秦未溟站在沈随身侧道。

    沈随一身戎装,腰间佩剑,神情肃穆地看向景军道:“即使没有人传递消息,刚刚城西的漫天火光,周羽也该知道他们的人已经做到了。”

    “如今我们没有后备粮草,周羽的大军又驻扎在前方,我们即使想要从外求援,再运粮草入城,也是不可能了。”秦未溟心中焦急,双手直接捶在城墙上,气愤道:“周羽明明可以直接进攻,此刻若是直接进攻,我们必定守不住北宁,但他却又迟迟不出兵,是知道我们没有后备粮草,想要困死我们啊!”

    相比于秦未溟的慌张,沈随倒显得格外冷静,他仍如往常一样,不为风云所动,不紧不慢道:“周羽能在景国年轻一辈将领中脱颖而出,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爱兵惜兵,他完全可以困死我们,所以便不想折损兵力,于士兵而言,他确是一个好将领。”

    “既然他想用粮草困死我们,那我们也就用粮草诱他入局。”沈随侧身看向秦未溟,继续道:“未溟,你命人准备一些粮草,让士兵驱动木牛流马,伪装连夜往来七方谷运粮,记住动作不能太隐蔽,但也不能太张扬。”

    听到沈随的话,秦未溟终于明白方才沈随为何点了点城防图上的七方谷三个字,但他还是不解世子此番何意,于是问道:“为何要运粮草到七方谷?眼下我们粮草本就紧缺。”

    沈随没有回答秦未溟,而是继续道:“你再命人在七方谷两边的山坡上虚置许多屯粮草屋,草屋内设伏兵,我会带领一支军马在七方谷安营,你再领一支军马入城,保守城门。”

    “世子是想,兵分三路,让周羽认为我们兵力分散,并假意在七方谷屯粮,让景军以为我们要做持久战。”秦未溟细细思索了沈随方才所言,片刻后才恍然大悟,但又担忧道:“可若是周羽见此境况,仍然按兵不动要耗死我们呢?”

    沈随走到北宁军旗下,看向赤红的旌旗道:“我曾说过,周羽此人与景帝一般,生性多疑,他见我们兵力分散,大营空虚的假象,定然会想要前来劫营,见我们在七方谷囤粮草,也一定会有所动作,此局已布好,只待君入局。”

    秦未溟点了点头道:“我们如今无法与景军做长期战,正面对敌我们也只有输,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世子此番谋划了。”说完他又朝着沈随行了一礼,便按照沈随的吩咐去办了。

    此计是否能成,沈随心中也未有十成的把握,他深知北宁如今已经陷入了死局,这个死局是宣城那位送他的,希望他能彻底死在这无人问津的北宁。

    可他不愿意,他不愿意自己的性命为他人所掌握,他偏要在这死局中辟一条活路。

    秦未溟在军中整队时,发现引月竟然在军中帮着林文景治疗中毒的人,他还以为引月会离开这里,本想上去多言几句,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无暇顾及,他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北宁军队的动静虽小,但还是引起了景军的注意,周羽收到探子的报信,北宁兵分三路,似是要做持久战,且在屯集粮草。

    跟随着周羽长久征战的亲信涂轩不忍谏言道:“将军,景军既要屯粮,那我们就上七方谷再烧一次他们的粮草营!”

    周羽一言不发,只是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直至他来来回回许久后,才突然停下脚步道:“涂轩,若这只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如此前去,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涂轩摇了摇头,指着地图上的北宁城道:“将军,如今北宁只有不到五万人,他们现在兵力分散,一方兵力留在北宁城中,一方兵力集中在七方谷,另一方留守大营,此时他们大营兵力薄弱,不如我们直接一举攻破他们的后备大营,让他们退无可退,而且刚刚的探子提到,沈随带人上了七方谷,他为宣国世子,想必他所带的是他们最强的兵力。”

    两人多年并肩作战,周羽自然明白涂轩言外之意,但他心中仍是有所担忧,左思右想,随即道:“涂轩,此战我打头阵,我带兵去劫北宁军队的大营,但劫北宁大营只是佯攻,目的是为了调动北宁军队各营的主力,就在他们领军营救大营之时,我便趁机自亲领精兵奇袭七方谷,顺势捣毁他们的粮草,而你则领军攻打大营,然后我再由上而下将北宁军队全然围困在大营中,一举歼灭。”

    涂轩附首跪下道:“属下领命,定然不负将军所望!”

    沈随早已率领军队在七方谷设好了埋伏等待景军,他见到景军果然前来攻打大营,而且还是周羽打头阵,便已猜到这是周羽的调虎离山计。

    当景军直扑北宁大营时,沈随只是安排北宁的士兵四处奔走呐喊,虚张声势,假意调动一支兵力由七方谷下山,前去营救北宁大营。

    实则却另派精兵夺取周羽驻扎在后方的景军大营,他自己则在七方谷率军等待。

    周羽见七方谷上果然有军队下来营救大营,心中已是大喜,他当沈随已经中计,便依照计划,令涂轩在此继续攻打大营,而他自己则率领精兵趁机奔杀上七方谷。

    宣国世子的人头,他倒是还没有立过如此军功,单是想想便已是热血澎湃,他定要带着宣国世子的首级回去领功。

    七方谷上的北宁军队节节败退,周羽势如破竹,直直杀入谷中,血光冲天。

    眼见七方谷上方赫然屹立着一道身影,立于人前,周羽一眼便确定,此人便是宣国的世子,沈随。

    他感觉手中的长枪已经泣血,用力握紧,一鼓作气,领着众人大喊一声:“杀!”

    还未等他踏出一步,山谷两旁便有了动静。

    一时之间,山谷两旁突然火箭齐发,地雷突起,草房内干柴全部着火,烈焰冲天。

    巨石携裹着火油滚滚而下,周羽率领精兵已经所剩无几,周羽也已经浑身是伤,只剩下上方的沈随,屹立如常,岿然不动。

    北宁的风雪很大,但也盖不住七方谷猛烈的火势。

    看到七方谷的滔天烈焰,涂轩只当是周羽已经拿下了北宁的粮草营,此刻他已是军心大振,直接领军杀进北宁城。

    沈随虽然早已布好局,但是毕竟双方兵力悬殊,北宁大营的兵力始终是敌不过涂轩带来的人。

    两万对阵四万,倒底还是难以抵抗,北宁的城门最终还是被破开了。

    秦未溟早已做好了殊死抵抗的决心,今日就算是埋骨北宁,他也没有遗憾。

    双方交战,损失惨重,景国的军队还是踏入了北宁城,听着城内的刀枪声,百姓的惨叫声,秦未溟只觉自己能力微弱,他护不了这一城百姓,只怕要随着这一座城池而去了。

    天已渐亮,拼死杀敌,最终他的力气也要耗尽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握不住手中的剑了,身上也不知道有了多少伤口,全然没有知觉了。

    正当他要力竭倒下的时候,城门上却响起了急促的击鼓声,将他从精神恍惚中叫醒。

    抬眼望去,只见城楼上赫然站着一人,手持长剑,架在另一位身着戎装之人身上。

    不止是秦未溟,所有人都看向了城门楼上。

    景国的士兵皆变了神色,因为城楼上那人手中挟持着的,正是他们的将军——周羽。

    随之而来的还有沈随从七方谷上带回来的军队,与此同时,驻扎在远处的景国大营也升起了浓烟。

    沈随派去偷袭景军大帐的精兵成功烧毁了景军的大帐,只是他们是以性命做本,将火油浇在自己身上,深入景军大帐,亲手点燃了身上的火油,与景军的粮草营同归于尽了。

    北宁的城门已经被由七方谷而下的北宁军队团团围住,不过半夜的时间,便已经逆转了局势。

    初入夜时,还是北宁军队是瓮中之鳖,可转眼再看此刻,涂轩带领的景国军队才是真正的瓮中之鳖,彻底被困死在这北宁城中了。

    风雪将沈随的乌发吹动,他手中的剑也更近了一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再是寻常不过,只一句话:“此刻缴械投降者,不杀。”

    秦未溟看着城楼上的沈随,又重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

    景国的士兵都面面相觑,左顾四盼,于士兵而言,周羽一直都是受人爱戴的将军。

    所以此刻周羽命悬一线,许多曾受过他恩惠的人,都希望他们的将军能活下来,若是放下手中的兵器,能留他们的将军一命,他们或许……。

    就在他们犹豫之时,只听得城楼上传来一道泣喊声:“我周羽绝不做贪生怕死之辈!”说完直接用力挣扎,借着沈随的剑,抹了脖子。

    周羽既死,再也没了可以利用的价值,沈随便松了手,周羽的身体便从城楼倒下。

    一国征战沙场的将领,就此从北宁的城门上坠下,摔得粉身碎骨。

    见周羽死去,景国的士兵立刻都红了眼,想起他们昔日与周羽的生死与共,便再也不做他想,奋起杀敌。

    整个北宁城,一瞬间便陷入了腥风血雨中,战乱之下,安有完卵。

    东方泛起鱼肚白,血红的太阳在渐渐升起。

    最终,景军还是没有攻下北宁城,只留下了满城横尸。

    北宁的风雪还如引月初到时那般大,风雪、天地,都不会为凡尘之事动容,仍是如旧。

    引月伸出手,想要握住这一片北宁的大雪,雪花落在她的手中,稍纵即逝,立刻又化作了水,消失不见。

    就如同现下的北宁城一般,不过是凡人史书下的一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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