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随和温璨两人僵持着,没有人愿意先收手,最后还是引月先开口道:“沈随,把剑收回去。”沈随斜视了温璨一眼,然后听话地收回了剑。

    温璨笑着打趣道:“我倒是不知你还有师弟?什么时候收的,不如我也来当你的师弟吧。”他凑到引月面前,引月伸手将他往后推了推,让他坐直了身体。

    “别闹了,温璨,我有事问你,方才你说早就知道我会来三重界?”

    温璨将手中的折扇展开,轻摇折扇自信回道:“当然,以我的修为,察觉到三重界结界破裂,不是什么难事。”他转而起身走到观景台的栏杆处,向着楼下望去,眸中眼神暗沉,一转刚才打趣的表情,神情肃穆,“眼下这玄霜宫中,除了我以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因为结界破裂而来。”

    温璨转身,收起了肃穆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玩笑语气,“不过你可不要误会,我对三重界的结界没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我只是知道这三重界的结界破裂,你定会前来修复这结界,所以我才来此等着你。”

    引月没有看温璨,只是拿起沈随刚给她斟好的酒,轻啜一口,缓缓道:“幻灵仙界能修复这结界的仙人,不止是我,下次不必来等了。”

    “只要有一线机……。”温璨的话被楼下传来的一阵喧闹声掩盖了,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众人都好奇地朝着楼下大厅望去,一阵乐声自楼内传来,乐声如潺潺溪流,自众人心间缓缓流过,阳春白雪,舞随乐起,顿时楼中歌舞升平。

    沈随总觉得这乐声似是有些诡异,自这乐声响起,他就不自觉地被吸引,脑中一片空白,恍如身处一望无际的漫漫白色方地之中,想到方才遇到的白茶,虽然手段不同,但效果应该皆是迷惑众人。

    他正想要封住自己的听觉,乐声却突然一转,如深山狂啸的松风之声,又如潮声般奔腾而出,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再想使力,却发现自己手上已经失去了力气,抬眼看去,落星应是已经陷入了。

    而温璨和引月却好像无事一般,温璨回头看了眼他,然后道:“引月,看来你这小师弟的修为一般呀,竟然连一曲云霄都抵不住。”转而他的折扇就在沈随眼前的酒杯上轻点一下,酒杯泛起一抹红光。

    “饮下这杯酒,云霄便对你无用了。”

    沈随手上无力,根本拿不起这酒杯,他正欲强撑着用力去拿酒杯,就看到酒杯到了引月手上,她右手放在沈随的背后,一手托起沈随,让沈随整个身子靠在她的肩上,又将酒杯凑到沈随的唇旁。

    他抬眸看向引月,明澈的双眸里倒映着的是他,引月没有注意到沈随的凝视,她就着沈随的唇将手中酒杯倾斜,让沈随饮下。

    沈随一边饮下一边听引月在向他解释道:“一曲云霄,黄粱一梦。这曲云霄其实就是一种幻境之法,以音律引人进入自己心中最想得到的地方,有些人进入幻境之后,便再也不会出来了。”

    饮下酒以后,沈随逐渐恢复了力气,引月放开了他。

    玄霜宫内已经有诸多人陷入了幻境的美梦中,云霄乐声越到高潮,央台的舞蹈也越绮丽,一些法术高强的人没有陷入幻境之中,便只当做是在闻乐赏舞,比如此刻的温璨。

    “我以为你到了三重界会先去修复结界,没想到你却来了这玄霜宫。”

    引月没有立刻回答温璨,她起身走到观景台边缘,看着楼下的舞姬,又抬头看向玄霜宫的屋顶。

    宫内的屋顶突然升起云雾,云雾缭绕之下,响起了阵阵刺耳又急促的铃声,铃声夹杂在云霄的乐声中,换了曲调,不再是当初的云霄。

    “我是先来修复结界了。”

    温璨不理解引月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他也抬头看向玄霜宫的屋顶,屋顶的云雾开始散开,云雾之下,隐隐约约能够瞥见刺眼的光芒。

    三重界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如此刺眼的日光了,云雾彻底散去,玄霜宫的顶端俨然是一片白昼。

    浅蓝色的天幕,如碧玉一般澄澈,玄霜宫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的白昼。

    “这是什么铃声?”沈随收回了目光,四处观望着,在寻找刺耳又急促的铃声来源,但这铃声似是在跟随他的目光而动,环绕着他周身不断响起。

    引月见沈随的身形已经开始飘忽不稳,就在他快晕倒的时候,扶住了他的后背,“封闭听觉,静心。”

    沈随感受到有灵力从背后传来,源源不断的灵力助他稳定身形,他也清醒了不少,等他封闭听觉清醒过来时,就发现他身边已经没有引月和温璨的身影了。

    他立刻在人群望去,寻找引月的身影,可是玄霜宫此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有人都朝着第七层高楼而去,想要近距离接触那一片白昼。

    霎时间,高楼内人流如潮,凡人依靠脚下行走,仙、鬼、魔依靠法术飞向白昼,沈随看到,有仙人抢先一步向着白昼伸手,手刚触碰到如碧玉的白昼,整个身体就被白昼吸了进去。

    湛蓝的天空开始流动,云层叠叠,虽流动缓慢,但是如果细心探究,就会发现这些云层都朝着一个方向循环往复流动,在慢慢地形成一个漩涡,像是一个无底洞。

    无数的仙、魔前赴后继地涌向白昼,沈随却并不在乎,他只看了一眼,便开始继续寻找引月的身影,玄霜宫的白昼看起来并不如大家所言的那般美好,反而应是凶险异常,他很担心引月的安危,脚步急促,急忙拨开拥挤的人流,四处寻找引月的身影。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了第六层的一间房内,他立刻穿过人群跟上,来到第六层那间房门前,他停住脚步,解开了自己的听觉。

    师姐为何独自一人进了这间房?

    沈随心中好奇,俯耳在门扉上听着屋内的动静,可是屋内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虽谨慎,但是心中又担心引月的安危,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进房内。

    这应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妆台上放着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沈随的手握在自己剑柄上,向着里间走去。

    穿过屏风,沈随看到,眼前的楠木床榻上赫然坐着一人,看清床榻上之人后,他握在剑柄上的手立刻就松开了,快步走到床榻边坐下。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在床榻上坐着的引月没有回答,她双目紧闭,神情看起来很难受,面容惨白,额头也渗出细汗,身上只着里衣,沈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何处,于是只敢盯着地板等着引月回话。

    良久,引月始终是一言不发,沈随心中担忧,只好转头看向引月,却见引月连唇间的血色都消失了,便再也顾不得礼仪,直接探上了引月的脉。

    “师姐,冒犯了。”

    灵力混乱,浑身发烫,看起来引月是走火入魔了。

    他还在继续探着脉,却见引月突然睁开双眼,接着吐出了一口鲜血,沈随连忙双手扶住引月的肩膀,焦急道:“师姐,你怎么样?”

    吐完血后,引月好似终于清明了不少,她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少年神色慌张,眸中闪过一丝疼惜,她定定看了眼前人许久,最终,身体支撑不住倒在了少年的怀中。

    引月的头枕着沈随的肩,语气虚弱,轻声道:“方才我本来站在你身旁,可一转眼我就到了第六层,身边已经没了你们的身影。”

    引月说话断断续续,微喘着气,整个身子都靠在沈随身上,怀中的少女柔软,沈随的脸颊开始慢慢泛红,他不禁坐直了身体,生怕硌到了他的师姐。

    “我寻不见你,担心你的安危,便在楼中一间房、一间房找去,没想到这第六层的每间房都内有乾坤,有的房内是杀人的阵法,有的房内是媚人的幻境......,我受了些伤,才在此疗伤。”

    说到这里,引月突然抓住了沈随的手,微微抬首看向他,一脸担忧道:“师弟,你没事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发烫的体温,透过引月的手传到了沈随的手上,沁入了心间,沈随愣了下神,接着很快又回答引月道:“我没事,我一直在寻师姐,方才看到一个与师姐相似的身影进了这间房,我便跟了上来。”

    沈随虽然在与引月说话,但双眼根本不敢看引月,男女授受不亲,他知自己不能逾矩,身体坐得笔直,双目平视前方。

    “师父走的早,师弟,你我相依为命,其实你也不必叫我师姐,叫我引月就好,我叫你阿随可好?”

    沈随觉得引月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一颗明珠,落在了他的心上,听得他心上发痒,就连眼前的帷幔都开始缥缈起来,帷幔的细纱拂过他的身体,如同被人触过一般。

    “师姐为何突然说这些?我是师姐捡回来的,这条命也是师姐给的。师姐,永远都是我的师姐。”

    沈随在心中默念静心咒,仍然是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引月侧着身子,坐在他眼前,望进沈随的眸中。

    “没想到一晃都十九年过去了,阿随如今也长成了一个男人。”引月说着又轻咳了几声,沈随伸手去扶,他的手突然被引月抓住,沈随瞬间便慌了神。

    “师姐,男女授受不亲。”

    引月轻笑一声,凑近沈随身前,轻声道:“阿随,你我相依为命,又何须在乎这些凡间虚礼,更何况我们乃修道之人,何必被凡间的规矩所左右。”

    原本停在手腕处的手,开始顺着他的手臂而上,到了颈间,沈随仍是正襟危坐,他正欲起身离开,却又被留在颈间的手突然搂住,整个人都拉着往前,再进片寸,他的唇就要碰到引月的鼻尖了。

    沈随瞳孔微怔,立刻伸手要隔开他与引月,可刚伸出手,就被引月制住,接着引月一挥袖,眼前便一股绯红色的烟雾闪过,沈随瞬间就恍了神,也迷了眼,他努力摇了摇头,却冥冥之中听到似有人在与他说话。

    “你难道真的只将她当做师姐吗?”

    “沈随,你难道不想与她长相守吗?”

    “你甘心只做她的师弟吗?若是她将来与他人结为道侣,你就会被抛弃了。”

    沈随的脑海中闪过他与引月自小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师姐真的有一天会离开他吗?

    师姐若是离开了,他又该去何处?

    天衍山是他的家,是因为有引月在,若是引月将来与别人结为道侣,天衍山只留下他一人,那他......。

    “阿随,你睁开眼,看看我。”

    引月的声音就如同有了法力一般,沈随被引月的声音牵着走,他看着眼前的师姐,痴痴道:“师姐,不要离开我......。”

    引月双唇微启,柔声道:“阿随,只要将我们的血滴入你怀中的碧玉绝心中,我们便能永远都不分开了,我也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你了。”

    “好,都听师姐的。”沈随眼神痴呆,从怀中拿出碧玉绝心,抽出剑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入了碧玉绝心,鲜血落在碧玉绝心上,瞬间便被吸收了,发出蓝色的焰光,蓝色的焰光闪耀不止,照得整个房间都在发亮。

    沈随将手中的碧玉绝心又递给引月,温柔道:“师姐,该你了。”

    “好。”引月接过碧玉绝心,拿起沈随的剑,剑握在手中,方才还柔情似水的目光,突然一转,露出杀意。

    引月一剑刺向沈随,沈随此刻神情呆滞,看着剑尖朝他刺来,不躲不闪,剑尖刚划破他颈间的皮肤,突然自房外袭来一道紫光,方才还拿着剑要杀沈随的引月,瞬间双目睁圆,还维持着刚刚看着沈随的姿势,直直倒下,没了气息,彻底死了。

    屋内突然开始落起了雪。

    房门被破开,一道疾风而过,屏风倒地,呆愣着坐在床上的沈随身前,突然幻出了一道身影,竟然又是引月。

    “沈随?”

    引月唤了声沈随,沈随没有反应,引月再环视屋内四周,然后伸手在沈随的眉间一点,沈随就立刻闭上眼,引月的指尖流出一丝紫光。

    紫光流尽,沈随随即睁开眼,眼中已不复方才痴念,已甚是清明,还不待他开口发问,他就被落在地上的碧玉绝心发出的蓝光吸引,蓝光自碧玉绝心而出,连接在他的手心处。

    地上躺着一个引月,眼前又坐着一个引月,沈随疑惑道:“师姐,这到底.......?”他还未说完,就觉得心口传来钝痛,痛入骨髓,他猛地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手中的蓝色光焰愈演愈烈,他感觉自己在被这蓝色火焰灼烧吞噬。

    “你刚刚滴了血在碧玉绝心?”

    引月扶住沈随,沈随勉力回忆起刚才的事情,然后忍着痛轻点了头,光焰越来越亮,引月尝试用仙术击破这碧玉绝心。

    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碧玉绝心仍是丝毫未损。

    “传闻西玉池的碧玉绝心坚硬无比,若有男女其中一方将血滴入碧玉绝心,又无人愿意与他一起滴入鲜血,那此人便会被碧玉绝心的烈焰焚烧至死。”

    引月捡起落在地上的碧玉绝心,仔细看了又看,又转头看向沈随,抬手将自己的血滴入碧玉绝心中。

    碧玉绝心吸收了引月的血,蓝色的光焰开始慢慢消失,碧玉绝心这块灵玉也越化越小,最后便成了两只赤色的灵蝶,分别飞向了引月和沈随,融进了他们的体内。

    沈随看着没入他体内的灵蝶,缓缓抬头看向引月,“师姐,是我没用,没有识破幻术,连累了师姐。”

    引月看着沈随,他的神情好像快要愧疚得落泪了,此刻他只是个凡人,不可能识破雪姬的幻术,更何况,是她自己将沈随带入了三重界,自是要护他无虞。

    而且,她本就要保白榆上仙渡劫成功。

    “生死只是身外之事,我并不在意,你也无需自责。”

    听到引月的话,沈随心中的愧疚并没有消失,但除了愧疚以外,他更不敢相信的是,方才他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想,竟然不是愧疚,而是他可以和师姐永远不分开了。

    一想到这里,沈随心中的愧疚之情就更深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不明白自己刚刚的念想到底是何缘由。

    “师姐,生死是身外之事,那感情呢?”

    问出这句话,沈随自己都惊了,他怎么会问师姐这样的问题,难道他中的幻术还未消失。

    他甚至想要给自己一巴掌清醒点,可见看到引月并未露出什么异常神色,于是他也只是故作寻常。

    “阴阳相藏,执无定象,道用无穷,化生万物。我只守这六界天道周行,感情于我皆是虚妄。”

    引月语气平静、不紧不慢地说完,然后转身扶起沈随,“你自己还能走吗?”沈随点了点头,引月就松开了手,一边向着前厅走一边道:“玄霜宫的阵法已经启动了,此刻我们都在阵中,你跟紧我,别再走丢了。”

    沈随快步跟上引月,引月打开房门,两人正欲出去,却看到房门外,早已不是他们方才见到的玄霜宫了,而是一座陌生的宫殿。

    说是陌生,其实只是对沈随陌生,引月却识得这宫殿,门外俨然是宣国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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