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不待见冉兮九，她知道；黎明时认为冉兮九不知廉耻，她也知道；黎明时认为冉兮九不检点，她更知道。
三番五次在他面前出丑，很难不让他有偏见，她都知道。
所以现在为什么还要生气？
她反倒不知道了。
冉兮九脾气向来能忍，就是邵季昀打她，她都能隐忍住不求一声饶。
黎明时嘴巴厉害，吼了冉兮九，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气呼呼地也不知道冉兮九真生气了。
黎明时生气得往前走，总想着这个新助理应该会识相地跟上来示好吧，一股气不管不顾走了一大段路，奇怪，后面怎么没动静，一回头发现冉兮九根本就没跟上来。
气还没发泄出来，又想起刚刚一帮醉鬼对她动手动脚，冉兮九脸上一副反感又微微害怕的模样。吼她“谁知道你边卖酒边卖什么”的时候，她那幅冷漠又疏离的神情，跟她平时讨好又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又很不一样。
黎明时原地复盘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边回头张望，就是不见冉兮九身影。
上辈子肯定欠这人债了。他没由来地想，边往回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了，自己刚刚怎么走了这么老远一大段路，那班醉鬼不会是又缠上她了吧。
直到返回Delete门口，黎明时也没找着冉兮九。人群早就散了，也不见那帮醉鬼，他有点着急，掏出手机拨了冉兮九的微信语音电话。
他站在Delete门口边往酒吧里张望，远远看到乐队还在表演，台上一身朋克装扮的女主唱不是简末是谁？
黎明时对刘简末一点也不关心，抬眼往台下一片嗨海中随便扫了几眼，就看到角落里冉兮九一个人默默坐着，形成的低气压的扇形区好像跟整个酒吧其他人隔绝开。
冉兮九看了一眼手机，默默挂断了语音通话。黎明时才看到她狠狠摁了手机上的按键，这边的通话铃声也戛然而止了。
好呀，第一天做自己的助理，被骂一两句就敢挂老板电话了？
急促的鼓点，狂乱的音乐如同热浪席卷，将整个酒吧的烘托得燥热起来，人们疯狂甩着头，随音乐律动疯狂着，闪烁的灯光诡谲得让人缭乱迷离。
黎明时往冉兮九那处走去，炫丽耀眼的灯光滚动照射在冉兮九身上，黎明时清楚地看到她擦了一颗眼角的泪。
他还没走到她身边，她一闪身又往酒吧门外走，人海将她淹没了。
等黎明时挤出Delete，已经又找不着冉兮九了。
仿佛她也跟酒吧名字一样，被Delete了。
黎明时漫无目的逛了几圈，没碰着冉兮九，等回到家，微信收到她公式化般的消息：【黎总不好意思刚刚没接到电话，请问有什么事呢？】
另一边冉兮九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后窝到自己的小床上，卑微打工人轻易就屈服了，给黎明时发去了乙里乙气的消息。
本以为高高在上的黎明时是不可能回复的了，却又收到他很快就回复过来的消息：【无】
*
“第七次。”尹佳诺在冉兮九耳边小声说。
冉兮九叹一口气，站起来就往黎明时办公室去。
今天冉兮九照例是和尹佳诺交接手上的一些文件，所以尹佳诺就拉个办公椅坐在冉兮九旁边。
每次黎明时在内部平台上抖动冉兮九的窗口时，尹佳诺就在白纸上画一笔，现在白纸上已经有一个“正”字和两划了。
“他今天肯定大姨夫来了。”尹佳诺吐槽。
黎明时一会要喝茶，一会是要喝红茶，不是要绿茶，一会又说要喝咖啡，一会又说咖啡太烫，一会又说要冉兮九下单买个新手机，一会又说要换个颜色，一会又说原来的颜色就可以。
“他之前也这样？”问的时候，冉兮九就猜黎明时应该平时不这样。
果然，尹佳诺说：“有时也是很麻烦人，但是吧，好像没有今天这么烦人。”
从冉兮九来面试下大雨的那一天，她的这份工作便岌岌可危，现在她表面高升了，实际只有她最清楚，她是已经站到卷铺盖走人的最临界点了。一次又一次，她怎么就这么倒霉？现在不用黎明时说她阴魂不散，她自己都觉得黎明时阴魂不散了。
“希望我这份工作能再坚持坚持。”冉兮九不无烦恼地说。
“那还是放心吧，黎总要是想要你走，今天不会三番五次地找你茬。”
“放心不了。”冉兮九觉得自己的命苦过苦瓜。
“别啊，我和魏尧会帮你说好话的，好不容易交接了，你可不能那么快走。”
“呜呜，希望了。”
“对了，他的手机不是上个月才换的吗，怎么又要买新的？”尹佳诺奇怪道。
“不知道，不敢擅自揣度圣意。”冉兮九一点也不好奇。
“黎总上一个手机，据说用了几年呢，很是长情。上个月他的旧手机是实在不能用了，才让魏尧买了一个新的。现在这么快又要换，太奇怪了。”
“大老板想换手机不是很平常吗？”
“黎总相对别的老板，比较低调。以后你就知道啦。”
想想看，好像确实是没什么大老板的架子。冉兮九打工兼职不少，但都没在正式的公司上过班，虽然从前在邵家也接触不少上流社会，但是更多的是邵季昀那帮纨绔朋友，事业有成的大老板在邵季昀的圈子里是少之又少，黎明时也确实和邵季昀圈子的人大不一样。
但是还是一身老板病。冉兮九在心里总结。
电脑又弹出黎明时的抖动窗口。
冉兮九一进黎明时办公室，黎明时就将一张小便签在桌上往前推。
冉兮九拿起便签看了看，上面眉飞色舞写着一个游戏公司名和一串电话号码。
“联系这个游戏公司。”黎明时总算不是提咖啡太烫了之类的要求了。
“好的，黎总。联系之后呢？是什么事项呢？”冉兮九问得仔细。
“收购。”老板病之一，惜字如金。
“好的。”冉兮九拿起便签纸退出黎明时的办公室。
她拨了几次便签纸上的电话号码，对方处于一个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又在搜索引擎上搜索这家公司名，发现这个“巴士光年科技有限公司”是几年前风靡一时的游戏公司，出过几款爆款小游戏，但是因为投资失败，资金链断裂导致公司无法继续经营，游戏无法继续更新，最终被市场淘汰了。
冉兮九在“巴士光年”旗下的游戏名单中，还看到了《像素星球》。更可惜的是“巴士光年”旗下的游戏今年来已经陆续关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像素星球》。
冉兮九不希望《像素星球》关服，如果黎明时能收购成功“巴士光年”，说不定能救一救《像素星球》呢。
她又尝试着拨了几次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冉兮九只好搜索出“巴士光年”注册信息的经营地址，复制出来发给了黎明时。
黎明时：【？】
冉兮九：【黎总，对方无人应答，这是巴士光年的经营地址】
黎明时：【我搜得到电话，搜不到地址吗？】
冉兮九还没回复，那边又发来两个字：【咖啡】
冉兮九起身又去泡咖啡。
她早上第一次泡咖啡给黎明时，是按照尹佳诺的宝典泡的，黎明时当时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怎么又来一个糟蹋我咖啡豆的人。没想到有人泡的咖啡比尹佳诺的还像洗锅水。”
冉兮九只好重新泡，她做贵妇那一年，泡咖啡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拉花技术更是一绝，没想到这技能有一天也能派上用场。
冉兮九按着自己的经验泡出来的咖啡，香醇的味道在办公室里弥漫久久不散，黎明时喝了也终于不再说咖啡什么问题了。
她现在又端着新冲泡的咖啡进了总裁办公室，黎明时一头扎在电脑前头也不抬，闻到咖啡香近了才抬起头。
“学过？”
“嗯。”
“还算可以吧。”老板病之二，口是心非。
“黎总，巴士光年无人接听，我继续打，要是还不接听怎么办？”
“你查查早上下单的手机什么时候能到？”
冉兮九掏出手机查了一下：“预计明天早上送达。”
“那你继续打吧，晚上再跟我说结果。”
黎明时挥手示意她出去的时候，她好像看到黎明时手机正登着《像素星球》。
他是在看“巴士光年”旗下的游戏吗？
冉兮九想问他是不是能救救《像素星球》，又想告诉他《像素星球》如果能继续开发，必然是前景无限。她甚至想做个PPT，给他展示《像素星球》中值得开发的概念。
“还有什么事吗？”黎明时见她欲言又止，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边问道。
“没什么了。”冉兮九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既然他都已经打算收购“巴士光年”了，想必这些他都想过的吧，又何尝需要她一个小助理站出来发表高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