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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空(修)

    黄昏时分,兰蕙独自回来了。

    煎好药端到房中,雪夜还在睡着,她唤醒他,看着他将药喝尽,起身准备出去时,屋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哭嚎。

    雪夜不禁一愣:“听这声音,是齐嫂?她怎么了?”

    兰蕙背对着他,平声道:“没事的,我去瞧瞧,你先留在这里。”

    “兰蕙?”

    雪夜目睹她关上门走了,忆起那声怪异的惊哭,心中十分不安,想出去看看,脚一落地,眼前突然开始模糊,他只觉一股强烈的倦意袭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屋外,兰蕙打开门,看了晕倒在地的雪夜一眼,齐嫂的哭喊声已到了院子里,这附近还有寥寥几户人家在,惊扰到人就不好了,她迅速锁上门来到隔壁。

    院落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正拖着无法动弹的下半身,艰难地爬下台阶,凄惨哭喊道:“虎子,虎子……”手脚都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兰蕙忙过去:“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齐嫂抓住她的手,脸上满是仓皇的泪水:“虎子,虎子不见了,你快帮我去找!”

    兰蕙扶着她勉强站起:“我先扶你进去,你慢慢与我说。”

    她拖抱着齐嫂进了屋,齐嫂坐在床头哭道:“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梦到虎子被人抓去暗集了,醒来后他就不见了,你快帮我去找,兰蕙,你快帮我去找找,虎子定是趁我睡着跑出去了,如今外头那么乱,他会出事的。”

    她捂着袖子悲哭一阵,兰蕙只是沉默转身反锁好房门,坐在她面前看着她。

    齐嫂拭去泪水,见她没反应,急得伸手去推她:“你还愣着做什么?”

    兰蕙蓦然擒住她手腕。

    齐嫂在她冷淡目光的凝视下渐渐平静了,往四周扫去,狭小的屋内没有点灯,门一关,更显得灰暗阴森,有老鼠窸窸窣窣穿过墙角,而近在咫尺的兰蕙,向来恬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唯独漆黑的眼睛在发亮,寒芒点点,齐嫂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往床内缩了缩,想抽回自己被攥住的手。

    兰蕙却不松开,只道:“嫂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齐嫂声音发虚:“什么?”

    “虎子出事了,他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齐嫂激动出声,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红气喘。

    兰蕙甩开她的手,强调道:“我说,他死了。”

    齐嫂捂着胸口爬过来抓住她:“你胡说,他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任她如何推搡质问,兰蕙始终只朝她投以冰冷的眼神。

    齐嫂终于崩溃:“是……是你?!”

    兰蕙轻掸自己的衣衫:“是我,嫂子。”

    齐嫂难以置信,扯着头发道:“你疯了吗?”

    兰蕙淡淡笑道:“虎子死了,为了让他在黄泉路上能有个伴,嫂子,我希望你也能去死,好吗。”

    齐嫂眼里砸落两行泪,生硬地摇头:“我拿你当亲妹妹,你把虎子怎么了?”

    兰蕙放松身躯,靠上椅背道:“都卖到暗集了,能怎么?左右不就是被杀,被吃,小孩的肉,总是金贵的,靠着换来的钱粮,我还能再撑半个月。”

    齐嫂看她的眼神仿佛白日见了鬼:“不。”

    兰蕙道:“嫂子,别怪我,这些年你对我是好,可眼下城内严重缺粮,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我总得想法子活下去,我到底也是城中仅剩的三位大夫之一,若有个差池,那些病人也只有等死了,你说是吗。”

    “你这个疯子!”

    “疯子?”兰蕙好笑道,“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谁不疯?暗集上卖儿卖女卖亲生父母的人多了去了都像我爹娘,像你们一家一样行善积德有用吗?你们在乎旁人的命,而我,纵为医者,也只在乎我自己!”

    她说着坐上床头,齐嫂吓得缩到角落里:“你别过来!”

    兰蕙强硬拉过她的肩膀,俯身到她耳边:“嫂子,你该清楚,就算虎子活着,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早晚会被人盯上,听我说,与其到时被拖去暗集活卖,不如你自行了断,至少不必受折磨。”

    齐嫂发出沙哑的哭喊,被兰蕙一个动作轻轻扼断,她捏住她的脸,递上颗小巧的药丸:“你看,我这有颗毒药,吃下去,你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我保证。”

    齐嫂呜咽着挣扎,她制住她不放:“别怕,虎子就在前面等着你,你不忍心让他自己孤孤单单上路吧?你没听到,被带走的时候,他一直哭叫娘亲,那声音,可真叫人心碎,只要你死了,到那头,你们一家三口还可以团聚。”

    “你走开!”齐嫂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她。

    兰蕙一个踉跄退开几步,又从容从袖中取出片沾血的衣角。

    “嫂子,你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知暗集那头,连通的是哪里?”

    齐嫂望着那片衣角,眼中的光一点点涣散下去。

    “我来告诉你吧,据我多年观察,那暗集背后,连通的是境外被妖魔鬼怪占据的紫月城,你知晓凡人到了那会被当做什么吗,是食物,容器,牲口,奴隶,你猜,虎子的心脏在那里市价几何?”

    “不止是心脏,他的双目,双手双臂,手指头,都是值钱的,到了紫月城,他不过是那些妖邪桌上的一道菜。”

    “你觉得,他们吃他的时候,会先杀了他吗。”

    话落,齐嫂闭眼转身,嘭一声重重撞上墙壁。

    墙上挂着柄弯刀,刀刃划破她的头颅,飞起的血像条扬起的长鞭甩到面上,兰蕙愣了下,慢慢抬手擦去,齐嫂破碎的脸上逐渐溢满鲜红,充血的眼仍紧盯着她,离近了,能听到低微的呼吸,似呓语,说的什么却听不清。

    等了半刻钟,齐嫂的手僵直垂落。

    兰蕙正欲走,身后的门开了。

    廖勇进来,被屋内的惨状惊了一跳,走到床前看了看,转向兰蕙:“怎么就这么死了?”

    兰蕙收回那颗毒药,冷道:“太快了,没来得及拦。”

    廖勇用手扒拉着齐嫂头上血肉模糊的豁口:“都这样了,这具躯壳还有用吗?”

    兰蕙瞥眼他:“有何不能用,不过是躯体而已,定会有人要的,拖下去,小心点,别叫人瞧见。”

    廖勇唤来两个小弟带着齐嫂的尸体出去了。

    兰蕙回到自家院子,廖勇也跟了进来:“你可想好了,何时离开?”

    兰蕙开了雪夜的房间门,道:“快了,再过几日。”

    进屋,将昏迷的雪夜扶回床上,兰蕙道:“待他彻底康复,我们先离开这里,但想彻底从这里出去,还得靠他。”

    廖勇觑着雪夜:“这小子,当真可信?”

    兰蕙挡去他不友善的目光:“这些年,每逢有生人出现在集市,我都会将被你挟持的戏码演一遍,可除了他,有人救过我吗?这次,只有他才能带着我们走出这个鬼地方。”

    廖勇道:“你我生于此长于此,这里有什么不好,你为何非要执着出去?你真信他们的鬼话,相信永平城外有另一个人间吗?就算有,那里也未必比这里好。”

    “我当然信!”兰蕙怒而打断他,“你甘心在这里活得不人不鬼,受华阳国的控制摆布,那是你的事!我得活的像个人样,你若不愿,今日之后,你我分道扬镳互不干涉。”

    廖勇瞪着雪夜,眼里隐有刀剑之影。

    兰蕙到他面前,平静的语气却蕴含满满的威胁之意:“我告诉你,别动他,否则,我定要你后悔。”

    廖勇与她对望片刻,终于败下阵来,自嘲一笑:“分道扬镳?你明知我的病离不开你。”

    兰蕙冷笑道:“知道就好,把隔壁处理干净点,他醒来后,一定会去看,你可别坏我的事。”

    “照往常一样,我知道怎么做。”

    ***

    灼灼红月当空。

    风从树林深处刮过来,昭歌迎风轻轻一嗅,四周有渐渐浓烈的妖气,石妖的尸首还躺在脚下,看来这妖说的没错,叫魂锣一响,即是向全城的妖鬼昭示此地来了凡人,她根本不可能轻易脱身。

    该怎么办?

    暗处森森的鬼影离她越来越近,看是有人先来了,她想了一瞬,随手抓出几张石妖担中的人皮,又拽起石妖尸首,提起铜锣一路往树林内狂奔而去。

    跑到一处停下,半空树影婆娑,沙沙的动静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昭歌抹去额头冷汗,利用符纸控制着石妖身体在林间游荡。

    正在四处搜寻的鬼怪被石妖的身影吸引过来,有几只上前扑到石妖身上放肆啃噬。

    探头一瞧,那些鬼怪满头白发苍苍,萎缩的皮肉包裹着骨头,眼眸是两个是黑森森的洞。

    不,这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而是饱食凡人血肉的山煞,应是之前就生存在这林子里,在叫魂锣响后,率先被吸引了过来。

    十几只山煞一拥而上,不过半会儿,地上的石妖便被啃没了,昭歌控住慌乱的心跳,提起铜锣,从暗处潜入灌木丛,靠着学来的铜锣声,与这群山煞在林中兜圈子。

    山煞没有灵识,被锣声吸引,很快分散开来,她摸出柄随身的小骨刀,悄然潜行到一只落单的山煞身后。

    乘其不备,扑过去一手勾脖子,一手攥刀狠狠刺入山煞眉心,再用力一搅。

    黑色的秽血从山煞眉间喷出,骇然的黢黑躯体立时软绵绵倒地,昭歌拖起尸体扔进深林,再用同样的办法杀了三四只,扔到了远处的林子里。

    做完一切,被惊动的大批妖邪也到了,宽阔的林间挤得满满当当,分明是群尚未完全脱离兽形的妖,偏学凡人披了铠甲,为首的妖邪魁梧似铁塔,头上生着两只硕大的犄角——这是一只牛精。

    “给我搜!”

    一声冷令,几十头虎豹在他的指挥下迅速潜入林间。

    越离越近,昭歌躲在不远处的树丛中,拿出从石妖那顺来的人皮,经过方才一通混乱的剐蹭,其中有张已经半碎,捏在手里,滑腻渗人的触感,像在摸一条冰冷的蛇,她强忍着恶心将破烂的人皮披上身,埋头整理的瞬间,不知为何,有种自己也变成了妖邪的错觉。

    这人皮,不久前,才从另一个女子身上剥下来,血肉还粘连着。

    昭歌尽可能把自己弄得狼狈脏乱,再将斩妖剑塞回竹篓内,喘了口气,咬紧一块破布,颤着手,攥住自己的右手无名指。

    没事的,没事的,她放慢呼吸,放缓心跳,盯着那细长的骨节,眼角渐渐湿了,随后转过脸,用尽所有力气往后一掰。

    脆响发出,满眼热泪汹涌而下,她吞咽着破布在地上翻滚,蜷成小小一团,忍了会儿,关节处尖锐暴戾的疼痛没有消减,牵动全身血脉经络都痉挛起来,她不敢耽搁,爬起来拭去满头热汗泪水,感受体内气息的汹涌,趁此机会掐诀念咒,再定睛,见两道蓝盈盈的魂火从自己额间飘出。

    两道,只有两道。

    昭歌靠在树上僵了一瞬,想起当初离开神庙时的场景,也明白是那假菩萨偷走了她的一缕魂。

    此刻却来不及计较,震山的虎啸在身后响起,近在咫尺,她打了个激灵,收好那两道魂火放入竹篓,用灵符将竹篓打入树中,方走出两步,一股热浪喷洒到脖颈处,两柄利齿从天而降咬住她肩头,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好在三魂离体,身躯轻飘飘的,连痛感也减弱了。

    她被倒掉在半空,感受着那老虎的牙齿渐渐陷入她的肩膀,即将穿透皮肉的瞬间,那股力量骤然消失,她摔在地上,被四面围上来的黑影完全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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