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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这后,戚明允得了场不大不小的重病。

    正是这场病,使得戚明奕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得已解开弄影脚上的锁链,让她在家中帮着扫尘洗衣,充当半个老妈子。

    弄影的活动范围由自己的小屋扩大到整座房子,可除去在戚明奕的打骂中拼命干活,她依然得为他们放血。

    戚明允喝过她血制成的药,病也没好,每日都待在房中不出来。

    弄影想,他要是真的病死就好了。

    戚明奕对戚明允的态度却有些异样,渐渐表现出不耐烦。

    弄影不懂他为何会如此,只在某日,他二人在屋中说话,她悄悄靠过去,戚明奕在房中道:“你还要在这躺多久?”

    戚明允没说话。

    戚明奕道:“行,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是在为刘汝嫣伤心吗?”

    戚明允仍是没理。

    戚明奕冷笑两声:“但愿你此刻心里想的人是刘汝嫣,而不是我们屋中那个!”

    我们屋中那个?

    弄影疑惑一想,他们屋里算上她,总共不过三人,这个人……难道指的是她?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仍是不明白,这些凡人心思太重,凭她是猜不透的,便也没在多想。

    镜光外,昭歌倒是可以看出来,这半年来,戚明允对弄影的态度好了许多,为她采的露水越来越多,放她血的次数也在暗暗减少,很多时候,都十分关注她。

    这些转变,他自己不知觉,敏锐的戚明奕却都看在眼里。

    要知道,爱一个人,起先管不住自己眼睛,慢慢便会管不住心。

    ***

    过了会儿,戚明奕气冲冲从戚明允房中走出来,看来二人交谈不畅,见弄影守在门外擦地,他照常瞪她一眼,走出两步又停下来,眼神落在她身上:“你这条裙子哪来的?”

    弄影愣了:“啊?”

    戚明奕额角青筋跳动,皮笑肉不笑道:“还是新的呢。”

    弄影更加迷糊,一条裙子而已,不知他在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戚明奕神色复杂地望眼戚明允的房间,拂开袖子大步走了。

    隔天早上,弄影该去给戚明允送药了。

    她进屋时,戚明允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面上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什么。

    弄影捧着药碗,心里忍不住祈祷道:你快点病死吧。

    想多了,不免走神,戚明允回头见她脸带窃喜,猛地上手掐住她下巴,语含威胁道:“你在想什么。”

    弄影吓得洒出药汁,急忙退开:“没,没什么。”

    戚明允眸光一暗,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跳下床在屋中摔砸起来,抄起桌椅砸向地面,双眸猩红,边砸边道:“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发什么疯?弄影未免被波及,迅速躲在墙角护住自己。

    “如果不是他,汝嫣不会离我而去,”他疯魔般弄得屋里满地狼藉,随后扶着桌子,捂住头唤道,“嫣儿……”

    他看来是真疯了,弄影蜷在墙角瑟瑟发抖,只是一会儿戚明奕进来见屋里乱成这样,定会将怒气发在她身上,为了不挨打,她还是不要躲着了。

    她爬起来:“你,你怎么了?”

    不知该如何让他冷静,捧着药碗小心靠近他:“你喝口药吧,喝了就好了。”

    药碗递到戚明允面前,他眼眸浑浊,像是神志不清,顺着她手扫向她面目,骤然抓住她脖子将她按上桌面,双手收紧,像要活活掐死她:“你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

    “疯子,你放手!”弄影惊骇挣扎,一个没忍住,手径直从他脸上挥过去:“啪——”

    打得真响,她报复性的想着,心里刹那间感到丝畅快。

    这一巴掌让戚明允神思清醒些许,他低头怒视她,眼前人满脸的憎恶,令他想起刘汝嫣绝情的样子。

    为何你们都要这么看我?

    他胸膛里涌动着不甘,俯身慢慢凑上去。

    “我是爱你的。”他呢喃道。

    弄影只觉唇上一热,有两滴滑凉的泪珠扑簌掉下来,她瞪大眼,脑中哄地化为空白,身体全然僵住。

    门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很快惊醒她,她发力踹开戚明允,惊慌失措地躲到桌子下。

    戚明允摔在地上,顿时清醒了,桌下的弄影惊魂未定,他亦变了脸,起身揉着眉心低斥道:“滚出去。”

    弄影谨慎地从他身边爬过,捡起药碗跌跌撞撞冲向门口。

    出门,迎面撞上戚明奕阴沉的目光,弄影没敢看他,如受惊的小鹿般匆忙逃回小屋靠在门后,待如雷般的心跳平复,她用袖子使劲擦着嘴。

    真恶心。

    屋外,戚明奕踏过歪倒的桌椅走向戚明允,表情冷凝,近乎要滴下水来:“你什么意思?”

    戚明允脸色也很难看:“什么什么意思。”

    戚明奕道:“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得知那荒唐的一幕被他撞见,戚明允有些难堪,他在干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怎会稀里糊涂亲了这个过往始终厌恶的妖,口中念的人明明是刘汝嫣,而心里想的人,却是她,这让戚明允感到心慌意乱:“我不时恍惚,认错了人。”

    “怎么,今日你又喝醉了?我看你清醒的很!”戚明奕显然对今日发生这事有所预料,毫不留情拆穿戚明允的心思,“喜欢她?你别忘了她是妖!”

    喜欢二字在戚明允心间砸出个大坑,他呼吸紧促,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胡说八道什么!”

    戚明奕道:“我胡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身上那件新裙子是你买给她的吧,这段时日,你称病在家,屡次让我婉拒病人,为什么?不就想少用些她的血,让她免点皮肉之苦,你还偷偷去给她盖被子,天天为她收集露水,从前我怎不知你这般好心,前不久你还对刘汝嫣念念不忘,这才多久,你又看上这个贱种了?”

    “够了,”戚明允愤怒不已,“越说越离谱,我怎会对一个妖生出那种心思!”

    戚明奕不理会他的辩白:“哥,这是你说的,你最好记住了,你若真的爱上她的话,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戚明允怔愕一瞬,道:“当然不会。”

    是不会的吧?他在心里质问自己,发觉自己居然不能十分肯定。

    夜里躺在床上辗转,戚明允细思过往,不知不觉,这花妖来家里已有两年,他也慢慢习惯她的存在,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变了许多。

    一切从何时开始变得?

    他记不清了,记忆里,每次他去放血时,她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双眸狠厉地盯着他,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他。

    他起初很讨厌她这副样子,后来看久了,也觉得有趣,她那么凶,最后还不是疼得眼泪汪汪,可怜巴巴。

    之后,他的记忆里,总会时不时出现她的脸。

    ——她蜷缩着酣睡时,习惯枕着自己的手,白日里无聊了,她会在屋中踱步,从这个墙角走直线到那个墙角,再按原路绕回来,走累了,她会窝在地上,给自己的长发编辫子,亦或者轻轻吹腕上的伤口,再眼含憧憬望着墙外。

    他不知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注意她的。

    再后来,他记得有次放血时他心血来潮,对她说:“你求我,我就轻点割。”

    她硬邦邦地憋出句:“你做梦。”

    于是他下手越发用劲,放完后她捂住手腕放声大哭,缩在旁边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耸动着,看起来卑微又哀弱。

    他莫名心软。

    晚间,屋里没了动静,他带着新取的露水去瞧她,她缩在床上睡得正熟,受伤的手腕结痂了,她用手捂着伤口,好似那样能让疼痛消减一些,她不知梦到什么,突然于睡梦中露出恬淡的笑。

    他想起,打从他们从山里抓回她,她便再也没有笑过,上一次见她笑,他犹记得,是在那片深山里,悬崖上,她从那群狼的手里救了他,而后给了他个安心的笑,对他说,没事了。

    当时,她也许不会想到,往后她的笑容,只会在她的睡梦里出现了。

    他望着她呆了许久,后来鬼使神差地替她盖好被子,不小心惊醒她,他像偷窃被人抓住的贼,拘束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慌忙站起来扭头走了。

    便是在这些连自己都不知觉的时刻,他……陷进了她深邃的红眸中,并且越陷越深了吗?

    不,不行。

    戚明允心中满是愤慨:绝对不可以!

    ***

    次日醒来,戚明允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从早开始便支使弄影干这干那,不许她有一刻闲着,后来到中午了,又冷着脸让弄影去给他熬粥。

    弄影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到,也没敢抱怨,贴着墙避开他往厨房走去。

    她的动作不知为何又激起了戚明允心头的火气,他怒视她:“你躲着我做什么。”

    上去抓住她逼她直视自己,弄影却如见鬼般尖叫着甩开他蹲在墙边不敢动。

    戚明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后垂下在身侧团成拳头,喝道:“还不快去。”

    弄影逃亡到厨房,胆怯之余,更是满心莫名其妙。

    这人近日这么喜怒无常,一定是得病了,肯定马上就要病死了!对,病死他!

    半个时辰后,她端着粥在屋里踌躇许久才敢靠近戚明允,戚明允拿着本书,眼神时不时瞟向她,她壮着胆子过去,嗯,书封上画的图案怎么是上下颠倒的?这个人又在装模作样,看来是又发病了,她还是小心为好。

    “我,我熬好了。”她撂下托盘立刻退开。

    她头发凌乱,脸上还糊着几处锅灰,戚明允不满道:“怎么这么久。”

    弄影搓着脏兮兮的手指,心道:“你们根本没教我怎么生火,还有脸问我为何这么慢!”

    戚明允喝下口粥,眉一皱,弯腰吐了出来。

    “废物,”他瞪着她,猛地打翻托盘,“米还是生的!”

    滚烫的热粥尽数溅在弄影手上,她打了个激灵,哪怕每日放血,忍痛力不断提高,她此时仍是涨红脸,疼到头皮发麻,眼眶中聚满泪水强忍着没落。

    戚明允丢下书冲过来,临近她时,才觉出自己表现的过分紧张,像要挽回面子般道:“蠢货,你就不会躲开!”

    他扯着她到水缸前将她双手摁进去:“你们这些妖,真是笨得可以。”

    弄影的眼泪收不住,吧嗒吧嗒掉进水里,他见她手腕皮肤红肿一片,心尖一颤,道:“行了。”

    “别哭了。”

    原本想凶她,出口却透着莫名的安慰,戚明允意识到了,脸一热,慢慢瞥向弄影。

    弄影听到他这略显柔和的声调,也停下低泣,抬头嫌弃又奇怪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戚明允迅速避开她的目光,视线缓缓落到缸里,水中,他的手还捏着她的腕骨,肌肤相贴,他好像也被那热粥烫到,火急火燎抽回手,在空中甩甩水,迅速挪开脚步:“自己泡着,手不疼了再拿出来。”

    弄影不知他是怎么了,小声道:“有病,烫了我,你倒是脸红了,我看你病得不轻。”

    她这两年都与戚明允兄弟待在一起,学凡人的话学得不多,尤其是骂人的话,凡人遇到自己讨厌的人,都会骂些什么呢。

    等等,他脸红什么?

    弄影懵懂多年的心在这刻骤然开窍,昨夜戚明奕与戚明允吵架,她也听到了,只是当时并未多想,他们口中的情爱,她根本不懂,这时,她却想起过往树爷爷同她说过的话,妖类修行到一定程度,就得过‘情弦’,感受人类的情感,知晓情为何物。

    她倾身一瞧,水面映出她如今的面貌,两年前,她还是个瘦丁丁的小姑娘,如今长高了很多,除去眼眸仍是红的,穿着这件崭新的粉色裙衫,与凡间女子无异。

    对了,这件衣裙,是戚明允前不久给她的。

    当时他丢给她,说是捡来的。

    她还纳闷,谁会把这么好看的裙子扔掉。

    如今想来……难道戚明允真的喜欢她?

    她不知喜欢是什么,只是,若喜欢她便能让他对她好些,那他就喜欢吧,越喜欢她越好,反正她是绝不会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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