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

    “此前少有败绩,至少我出生之后没听说过,往常无论遇到多棘手的妖邪,只要斩妖剑在,总能反败为胜,而且,持斩妖剑的人修为到了一定境地,斩妖剑是会护主的,据说遇到真正有缘的陆家人,斩妖剑还会生出剑灵,故此,我们陆家才能在捉妖界始终屹立,除过八年前,在东虞与大雍国边境斩杀大妖那次,这把剑,骤然失灵了。”

    雪夜大感奇怪,“失灵?”

    昭歌道:“也许即便它不失灵,我们怕也敌不过那个‘大妖’,但只要它在,我们还有最后一重保障,只是,它失灵了,我家人最终只能拼死一战,与那妖邪同归于尽,就连我,我都记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昏迷前,我明明记得,那妖的爪子,好似已经擒住我了。”

    这样奇怪的变故,昭歌回去后必然想过缘由的,可看如今这样,定是没有查清斩妖剑为何失灵。

    雪夜道:“难道是那个‘大妖’过于强悍,压制了斩妖剑的剑气?或是当时现场有什么东西与斩妖剑相生相克?”

    比这两种可能还要多的猜测,昭歌都想过,她也拼尽全力查过,翻云岭各大世家建造的藏书地万宝阁,陆家旧宅的书室,松陵当地几大世家的书房,她都厚着脸皮去看过。

    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古书中,都无有关斩妖剑的分毫记载。

    也是,连陆家自己的书室中都没有,别的世家家中又怎可能会有。

    后来随师父外出云游,她也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借机扩大范围,在临江,临江邻城打听,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斩妖剑失灵一事依然是埋在她心里的刺,她始终不知何故,这也是她执着练武修灵力,想重新扛起斩妖剑的缘故。

    ——不管这背后是斩妖剑自身的问题,还是有什么人,什么妖在捣鬼,她只要带着斩妖剑重出江湖,总有机会能查清真相的,那人能使一次手段,必然能使第二次,她只要耐心等着,定能等到水落石出那天。

    若非斩妖剑失灵,陆家何至于此。

    雪夜道:“那,那个害了你家人的大妖,到底是什么?”

    昭歌眼前,显出一副遮天蔽日的骷髅架子:“是种东虞从未出现过的妖邪,不知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杀气极强,因它状若白骨,摄人魂魄,还能召唤同类,我们统称为:尸妖白骨精,管那个最强的白骨精,叫‘骸’。”

    白骨精……?

    不知何故,听到这个名字,雪夜的头疼了短短一瞬。

    昭歌道:“边境那种地方,你知晓的,常年战争,尸骸遍地,怨气集结,许是如此,才养出了这种妖孽,可是,虽然‘骸’异常强悍,可我总觉得斩妖剑失灵应该不是它的缘故,此前斩妖剑也曾杀过厉害的孽妖,从未失灵过。”

    不是妖,那或许,是人所为。

    与她熟了后,雪夜言语也不在多加顾忌:“昭歌,你可有想过,斩妖剑失灵陆家失势后,谁获利最大,谁便是最有嫌疑的。

    陆家昔年在捉妖界风评尚佳,乃是世家楷模,可是,树大必会招风。

    而这风,是当年被陆家压了一头的樊家的可能性极大。

    昭歌明白他是指谁,道:“樊家的藏书阁我也偷偷去瞧过,同样没有记载,当年我家人下葬时,樊家掌门樊渊还来拜祭过,虽我也不知这当中有几分真心,可没有证据,我也无法怀疑他们。”

    昔年,因为陆家多礼让,陆樊两家的关系多年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绝非敌对,若说那次的惨案与樊家有关,昭歌总觉得不至于。

    她的爷爷,爹娘,哥哥,还有那些师兄,都是很好的人,他们甘愿与妖邪同归于尽,以身殉葬,都是为了守护东虞的百姓。

    她不愿相信,其实这些百姓里,有人想让他们死。

    八年前那日,年幼的她孤身回到松陵,尤记得去时,是与家人同去,回来时,她身后只跟着二十多口浩浩荡荡的棺材,那一路冷风呼啸,白绫飘荡似鬼魂,纸钱随风散落,抬头时,天空是乌惨惨的白。

    樊家,那样的场景,是樊家所为吗?他们,真会有那般狠心吗?

    昭歌不知道。

    而且,樊家就算再神通广大,又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陆家世代相传的斩妖剑失灵?

    思来想去,昭歌心中定了下来:“我相信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等斩妖剑名声再度威震捉妖界,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必然会出来,到时候,我再看看他是人是鬼。”

    ***

    王九阳自府衙里出来时,正值晌午。

    岑冲道:“师兄,明日我们要走吗?”

    “宗门里可催了?”

    “尚未。”

    “那便再留几日。”

    当下妖邪之事风波正盛,正是各种传言沸沸扬扬倾情发酵之际,此时留下,明日再借机去街上转转,凭他樊家的名号,必会有胆大的人来问他除那花妖时的具体情形——上午他们回城时,闫常超三缄其口,对外透露极少,城里的百姓正好奇的心间焦渴抓耳挠腮呢。

    妖活着时,是人心头大患,人人闻之色变,她一死,威胁没了,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你来我往的谈资,是无论谁都能吐口唾沫的发泄对象。

    谁不想知道的多一些呢。

    到时有人来问,他只需一句有意无意的:“斩妖除魔不过是我们樊家人该做的事。”自然有大把民众从此话中自行想象,编造些于樊家有利的话散播出去。

    当不明真相时,家族门派的地位便是最好的佐证,不管那妖究竟死于谁手,都会将之归于最声名远扬的樊家之上。

    这些年,临江的门派除了尹家外,都唯樊家马首是瞻,掌门与见山公子见樊家声势渐大,也想过在东虞其他城池建立樊家分部,进一步笼络当地有名的捉妖师,壮大樊家势力。

    巫溪离临江和荣州虽远,不过也算是东虞南部一大城池,在这里散播樊家名声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

    走出几步,岑冲道:“师兄,方才席间,那个许无为还敢提议让闫将军放了那老头,简直岂有此理。”

    王九阳摸下他头:“那老头年纪大了,闫将军也不想为难他,可他们都不知道,勾结妖邪的人在咱们樊家,那可是要与妖邪一并处死的,往后你若遇到这种人,该晓得怎么做吧?”

    他目光陡然尖锐,岑冲喉咙一哽,道:“当然,与妖邪勾结的人是凡人的叛徒,耻辱!该被唾弃,被千夫所指。”

    王九阳注视他,紧接着说:“这些还不够,若这个凡人敢协助妖邪潜逃,那更应该在除妖时也杀了他,这种祸害留在人世,早晚也会害死其他人,你明白吗。”

    岑冲眸色轻颤,良久迸出烈焰:“我明白。”

    王九阳道:“你往后谨遵樊家教诲,前程必然十分远大,何况闫常超放了那老头又如何,他往后的日子,想也不好过,毕竟是与妖邪接触过的人,还曾为妖邪出头让那么多人瞧见,自古沾上妖邪的人,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那花妖死得过于干脆,若是能留下点尸骨让那些被吓惨的民众踩上两脚出出气,这事也就了了,可偏偏她魂飞魄散,没能让那些受害人亲友泄出这股火,那么,他们势必要找能让他们出这股火的人。

    有什么会比一个暮年无儿无女的老人更为合适?

    谁让你明知她是妖邪却瞒而不报,谁让你帮妖,谁让你说那害人无数的妖邪是好人。

    二人还未走远,身后府衙大门洞开,巫溪知府大人行出后,闫常超的副将也带了队兵出来,众人翻身上马,往城北去。

    路人赶忙让开条道:“只才除了那妖,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有消息灵通的人嘀咕说:“我听府衙里的厨子说,将军下令命知府大人要在这两日里彻查锦绣阁。”

    “又查?先前不是查过好多次了。”

    “这次不同,要查的是里面的姑娘。”

    “啊?”

    “说是要查那些姑娘的藉册,你们没听说吗,锦绣阁之前从外地拐带良家女子逼迫成妓,那姑娘的老娘千里迢迢来巫溪寻找,结果锦绣阁愣是不放人,怕她们报官,将那姑娘连同她娘秘密打死了。”

    “这般无法无天!”

    对这些市井传闻,王九阳从来不关心,厌恶地避开众人,对岑冲道:“别看了,走吧。”

    回到暂住的客栈,樊家的信鸽正在桌前咕咕叫着,岑冲过去取下信笺,摊开一瞧,冷哼几下:“师兄。”

    “嗯?”

    “门下的探子传消息称,不久前尹家也有人来巫溪了。”

    尹家人?王九阳蹙眉道:“妖都死了,那帮废物来做什么?”

    岑冲抱起信鸽,从盘中拈几粒小米给它喂食:“他家从来不敢和妖邪正面相对,这次八成也是等着咱们杀了这妖他们才敢来,眼下不知他们可有进城,哼,明知我樊家也在巫溪还偏要来,不自量力。”

    比起樊家这样的大家,尹家门徒少,又多善毒善医,武力偏弱,因而在除妖时也多不敢打头阵。

    在樊家看来,他家简直是怂气至极。

    王九阳道:“一群只会跟在人后捡便宜的懦夫,尹子珏死了,他家真连个领头的人都找不出来,可有说来的是谁?”

    岑冲烧掉信笺:“没有,我觉着多半也是门徒,尹世霖那傻子月前才当上尹家掌门,想必还不会出来。”

    王九阳嗤道:“他来了又能如何,一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的废物,尹家居然让他做掌门,他家本就声势渐衰,这下怕是更加难以翻身。”

    换个安逸的姿态躺下,王九阳望着窗外,语调悠闲:“这下这巫溪可热闹了,呵,陆樊尹三家的门徒都齐了,多少年没碰上过了,要是出不了个像样的妖邪,真是白白辜负了这么多捉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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