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他来不及多想,目光触及她雪似地面颊,发现她似乎有些转醒的迹象,赶紧慌手慌脚想要扯开系在脖子前面的带子,奈何越着急却越解不开,眼看就要来不及,只能暴力将带子扯断,氅衣遭受蛮力后领口大开,慢慢朝腰间下滑下去。

    他惊觉他的手还半环在她的腰间,被烫到似地松开,用手扶住她的肩膀。

    宋朗星悠悠地转醒,起初眼前还有点发黑,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才渐渐转为清明。这时她才发现两人的处境,她几乎半跌在他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氅衣,就连他身上微微的酒香也能闻到。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赶紧站起来,由于动作太快脑袋感觉有点充血,她往后摸索,找了个东西椅住,使自己不至于像刚刚那样狼狈。而宴清也如同大梦初醒,捞起往地下滑的衣服。

    “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他没提找郎中的事情,现如今也不敢提。

    “好多了,大约是近几日吃得少的缘故,身体气血有些不足。刚刚多谢宴侍郎了。”

    “没事,以后要注意。”

    旋即话锋一转,问道:“你家里人呢?他们放心你一个人?”

    宋朗星心里有些纳闷,只当是上司看她晕倒因而不好意思所以来送关怀,回答道:“祖母年事已高,父母在家中侍奉。我自幼在外面求学,一个人待惯了的,自己能照料好自己。”

    “哦哦,这样呀。”

    宴清此刻才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面庞雪似的发白,眼角也发红,看得出连日的操劳。她的身量不低,放在男人堆里也算不得矮,更何况是。。。

    “你今日先回去休息吧,不必值班了,接下里我留在这里,放你一个病假。”

    “我没事的,不过是小问题。”

    “混说,都倒下了,你要是不想休息我替你叫御医来看看?”

    这下算拿住了她的七寸,然而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您替我值班不大合适吧?还是我来吧,我真的没事,不必叫御医。”

    宴清似乎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回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大理寺的任何官员有这样的情况,我也都会帮忙的,并不是为你开特例。”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宋朗星当然是从善如流,就驴下坡。

    “那就多谢宴侍郎体恤下官了,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走。”

    宴清又想到她的情况,担心她一个人步行回去万一在半路上晕倒了也不好,差人替宋朗星雇了辆马车,又派人递信回去说大理寺有事不能回去吃晚饭了,让家里人不用等他。

    等宋朗星走出宫门外,发现在外面等侯她的马车时,心绪复杂。一边觉得宴侍郎的确是个好上司,一边又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次晕倒给上司留下了一个身体不怎么样还不会照顾自己的形象。

    她坐在马车里,想着等会回去必然要大吃特吃,以弥补连日来的缺失。

    驾车的人对路面极熟了,宋朗星报了个地址,马车就开始七弯八绕的跑起来,然而坐在里面的人却极平稳,感觉不到什么颠簸,竟然比平时缩短了几乎快一半的时间就到了。

    宋朗星从荷包里搜出一个小块铸成元宝样的银子,递给驾车的人。驾车的人不敢收,说晏侍郎都给过了。

    “他是他的,我这份算是年礼,大过年的,收着。”

    “哎,多谢小官人了,一看您必然是日后有福的,心善!”

    李殊没料到宋朗星回来的这么早,只准备好了冷盘,还有好几个大菜没准备,正在料理。

    看见她进来,赶紧擦擦手,接过空了的食盒。又问道:“郎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不是说晚上才回来么?”

    “上峰体恤,便叫我早些回来了。”

    宋朗星没提自己在大理寺晕倒的事情,按照李殊容易着急上火的性子,听到她晕倒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索性不说。

    李殊闻言有些高兴,问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好好准备过年了。”

    宋朗星看着他仍然有些乌青的眼眶,好笑地回了一句嗯。

    大菜还得好一会儿做好,李殊怕她饿,端了一油碟的火腿,又沏了已被热茶端过去,让宋朗星先垫垫肚子,等到晚上再吃正餐。

    宋朗星正瞌睡呢,就有人递枕头,她闲适地歪在桌案旁边,香香地吃完了一整碟火腿,茶沏的也不浓,正好压一压火腿的油腻。

    等吃完了,她准备把碟子碗的都送回厨房,也给李殊省事,李殊这个时候却又过来给她收回去了,还拨了拨炭火,问她够不够暖和。

    “都好着呢,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去吧。”

    她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发呆,这场景叫她想起自己在家里时的光景。

    自家母亲也是这般勤劳贤惠,将所有事安排的妥妥当当,小到家里的一个茶盏,大到外面地里的收成,都不曾叫父亲操过心,自己有时候要帮忙,母亲也说你读你的书去,这些事都有我,导致她一个人去青山书院刚开始一段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现如今家里又有个李殊,料理家务事不能不说是妥帖了。原本她一个人在青山书院独立生活培养出来的一些技能,如今也在这样一个温棚下渐渐有些退化的趋势。

    又思绪散发,想到怪不得男人都想娶妻子,可不是么,娶了一房妻子,就如同有了个忠实的仆人,还不用给工钱!想到这她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更应该警惕一些,又琢磨着即便不把李殊放到庄子上,也得再请个人帮忙了,说不准她明年外任,家里也得留个人看家。不过这事一时间也急不得,倘若找了个不好好做事的人,满屋子乱窜乱打量也不行,她的性别现如今还是头上悬着的闸刀,轻易马虎不得。

    连日来因为年关连轴转而少眠的宋朗星在发散思绪当中打起来了瞌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尚且是蜜一般的阳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窝到棉被里去睡了。

    留在大理寺的晏清则继续检查大理寺上下的情况,有的小吏们因为年关人少聚在一起说闲话打发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碰到晏清,都在心里有些不安,没想到晏清却没有追究,让他们各回其位,各司其职去。

    一个刚调进来的等晏清走后背后说道:“晏侍郎人还怪好的嘞。”

    其余在大理寺就待的老人们都互相对视一眼,开始给新来的上课:“晏侍郎是看着好脾气,实则对大理寺的事务要求是很严格的,今天或许是年关没罚咱们,不过么,你说的也有一些对,除了公务,在旁的事情上,他算是顶顶有人情味的上司了。”

    不过他们也不大敢都聚在一起说闲话了,简单八卦了两句就又都一窝蜂散了,回自己的岗位上点卯去了。

    晏清回到自己的公房,将损毁的大氅放置在椅子上,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窗外无人,冬日的阳光并不炙热,反而像浓蜜一般照的人心头欣喜。

    他将视线放空,脑海里开始回闪起一些细碎的小事。

    宋朗星没有胡须,从前不过是以为她年纪小,现而今看来则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又想到前段时间她在肩膀上受过伤,皱皱眉毛,一个娘子,却总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克制的回忆里面满是情绪暗涌,直到日头将尽,提醒今日所有发生过的荒谬事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之后应该怎么处置她。

    一个小娘子,混到庙堂当中,这是欺君之罪。

    如若她自己找个借口,例如说回家奉养老人,非常合理的一个理由,自己离开大理寺,再回去闪避一两年风头,再改头换面,重新出来活动。而且现在年纪小,官位也不大明显,虽然是状元郎,可是一两年不在京中,身上又没有官职,想必过上个一段时间后也没人会记得,或许还可以娶妻生子,嫁一个好人家。

    然若她不愿意,这似乎是当然的,否则她也不可能费尽心思进来这官场,也可以把她放到眼皮底子下一直看着。现在她是大理寺主簿,他是大理寺侍郎,之后这些进士们要重新调配,他也可以找个理由让她继续留在大理寺,毕竟她干得好是有目共睹的,这件事也不会引来非议。可看着她几年之后呢?

    他算的上她半个老师,难道就一直放任她这般在男人堆里面混着?不正经嫁人生子,反而在大理寺干一些审犯人的活计?

    更何况当今圣上已经不再年轻,朝中党派林立,为了立储和改革之事,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连他在其中尚且是勉强应付,稍有不慎,但凡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像他的父母一样万劫不复。她尚且是个孩子,年纪小可以理解,可他早已不是孩子的年纪,不能拿欺君之罪来玩笑。就算他可以,他也不可能拿整个家族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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