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遇

    章礼带着手套的手攥住,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退出了书房。

    先去找张吉吧。

    章礼翻身上马,一身紫衣,在潮湿的街道像一团紫色的浓雾。他骑着马朝书院奔去。

    萧玉偶尔会讲到这个叫张吉的人。那次他面折宋朗星之过后,萧玉一直和他过不去。偶尔也会说那个叫张吉的整天苦瓜脸,经常呆在书院里,平时也不回家,像他嘴这么毒的人想必跟家里关系也一般。

    背后议论他人虽不是君子之风,但萧玉也不准备当个君子,他只想肆意的活着,君子可不能肆意。

    到了书院,他将马交给门口的老丈,老丈还冲着他笑,他记得这个优秀的小郎君。

    从张榜的地方看了张吉的号舍,章礼径直而往,到了号舍却发现门没有扣上,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扫视了一番,看见桌面上有几滴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张吉绝笔。

    他将这封信仔细的收进怀里,又拐去了宋朗星的号舍。

    宋朗星已经披衣起身坐在窗前,她看着又出现的章礼,似乎已经猜到什么。

    章礼看着她,眉眼深邃,寒凉的雨日里鬓角处却沾了几滴汗水。

    他上下打量她一下,烧应该退下去了,此刻眼神很清明。

    “我父亲想找你和张吉问话,但张吉出事了,希望你现在能去一趟。”

    “张吉出事了?”宋朗星露出震惊的表情。

    章礼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宋朗星接过去打量了两下,没有拆开,又还给章礼。

    “还真是突然呀,说不定别人会以为他畏罪自杀,可那天我明明看见他没有去后院,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一阵絮语,像是略微被震惊。

    章礼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点点头,只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宋朗星回过神来,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章礼从老丈手里接过他的马,想到她刚刚发过高烧,又望着她:“你能上马吗?风会有点大。”

    宋朗星点点头表示可以。

    “还是算了吧。”

    章礼牵着马默默向前走,宋朗星在心里腹诽。

    到底是让我上马还是不上马?

    到了章家,白日的假山流水褪去了那晚的鬼魅,显得别有意趣。

    管家注意到她的视线,骄傲的回道:“这都是阿郎自己设的。”

    宋朗星也配合的夸赞:“的确是幽雅别致。”

    进来书房,里面摆了几个装满书的古博书架,墙上挂着一幅王羲之的字,陈设及其简单,显得非常简朴。

    知府穿着一身常服,面色和缓,章礼将信递给他。

    知府将信展开,仔细地读着,眉目间流露出悲戚之色,很快就又静声敛容。

    “笔记核查过吗,是否是张吉本人的书信?”

    “对照了张吉的平日里的文章,应该没有错。”

    知府点点头,又面色温和的询问宋朗星。他对她有印象,那日宴席上她不卑不亢,谈吐不俗。

    “那日你朝后院去的时候,是否看到章礼有什么异处?”

    宋朗星并没有因为知府和蔼的态度失了分寸,而是恭谨的回答:“回禀章知府,那日我喝醉了在廊下醒酒,看见张兄也朝此处来,并没看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同我一样站在廊下醒酒,也未见任何异常举动。”

    “那你那日有看见什么异常的人吗?”

    宋朗星微微思索了一下,仍是摇摇头。

    “没有,除了张吉,就只有来往的仆从。”

    知府点点头,回了一句知道了,表情滴水不漏,又让章礼送她出去。

    等他们两人走了后,知府透过窗子看向他们两人的背影,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这封信。

    “这就难办了呀。”

    章礼将她送到门口,宋朗星朝她拜别,转身走了好久,才终于吐出一口气。

    她面色有些疲惫的朝那日的河岸走去,下过雨后,河岸边的痕迹早就看不见了,河水依旧无知无觉的朝东奔流,全然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到了休沐结束那日,书院里的学生都回来了,书院的夫子宣布张吉自尽的消息,没提到他是畏罪自杀,反而替他可惜的样子。说他既然大仇得报,不应该就此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件事就算平息过去了,连往日有时候说张吉两句不是的萧玉也不言不语。

    案子一时倒成了悬案,知府将全力放在追查逃奴上,然而逃奴恐怕早就换了身份鱼流入海了,这案子就一再搁置,众人也不再关心张吉是否死得不值了,因为对书院学生最重要的事,解试就快要来了。

    原本宋朗星不再这次解试之列,她入学比他们迟,总共不过半年光景,但是因为她平日文章意思和遣词造句都可圈可点,于是同萧玉和章礼二人同参加这一次解试。

    解试在即,书院里的学生都卯着劲在学,连平日不大上心的萧玉,这两日街面上也少见他的身影。

    这两日秋高气爽,书院有意缓解考生的紧张气氛,于是提前给他们放了休沐。萧玉好不容易得个假期,就约章礼和宋朗星去踏秋。

    郊外一大从一大从的菊花开得烂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些雄赳赳气昂昂的壮阔来。

    今日天气极好,此处不少文人学子,还有携妻带子出来游玩的人。路上不少挑着担子买些小食的人,还有不少道士神算想借着解试前赚一赚学子的钱。

    “章兄平日里都是第一个来,今日还没到,真是头一回。”萧玉朝宋朗星打趣道。

    “来了。”宋朗星看着远处打马而来的人。

    章礼骑着马,后面还跟了一顶小轿,少女带着幂篱从轿子里下来,旁边跟着仆妇,是那日的乳母王大娘。

    章礼一身白衣,牵着马朝他们走来,向他们解释道:“家母听到我今日出来,叫我带妹妹出来散散心。”

    又给她妹妹介绍了一下送宋朗星和萧玉。

    萧玉刚刚还在打趣章礼,此刻在女子面前,不好浑说,也安静下来。宋朗星虽然已经见过她妹妹,但也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三人朝着河畔走去,萧玉看见那处有些卖蛐蛐一类的玩意,看的起劲。

    宋朗星和两人分别,沿着河边走。她对蛐蛐之类的玩意实在是不感兴趣,然而萧玉又嚷嚷着一个人没意思,强留着章礼同他一起看蛐蛐。

    河道两边栽植着高大的桂花树,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来,不少人在此处攀折桂花。

    她在家里时,母亲也会将鲜桂花收集起来,挤去苦水,用糖浸渍,腌制成蜜桂花,她特别喜欢吃,而她的父亲却说是小孩子口味,对她爱吃这些甜食嗤之以鼻的样子。

    正准备折返,去找章礼和萧玉,却看见一个带着幂篱的熟悉的声影,正坐在树上不敢下来。

    宋朗星失笑,每次碰见这个小娘子,她都是一脸狼狈的样子。

    她站在离树一臂之远的距离,问道:“娘子,你的乳母呢?”

    那个小娘子带着一丝哭腔:“岸边有些售卖蜂蜜的,我打发乳娘去买了,我看这桂花开得这样好,想着给姨母做一些桂花蜜,谁知道上去容易下来难。”

    宋朗星名义上是个外男,然而实则是个女子,此处已是林子深处,又没有旁人,即便再叫人来帮她,恐怕叫有心人看见说闲话。

    她走近朝着小娘子说道,事急从权,小娘子从树上跳下来,某在下面接着。

    那小娘子已在树上有一会儿,正是怕别人看见,此刻也不在乎什么,直直往下跳,正好被宋朗星接住。

    宋朗星手一坠,赶紧将小娘子放下来。

    “娘子恕罪。娘子既然没事,我就告辞了。”

    说完施了一礼便原路返回,去找章礼和萧玉。

    萧玉此刻看蛐蛐也看够了,正四处寻他,看见她就问她刚刚去哪了。

    宋朗星面不改色,说自己刚刚只是随便走走。

    那小娘子也带着乳母从林子里出来,进了轿子,上轿子之前还看了宋朗星一眼。

    萧玉没有注意到,章礼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见到熟人罢了。

    三人在此处耗了大半日,已是饥肠辘辘,章礼先将表妹送到府上,又同他们两人朝着新开的酒楼走去。

    萧玉和章礼两人已近弱冠之年,两人早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只不过章礼平日极恪守礼教,几乎都不曾见过他同小娘子说话,今日倒带个表妹出来,萧玉一脸好奇的打探:“章礼,从前怎么从没提起你这个妹妹,你同她关系如何。”

    章礼听到这话,几乎一瞬间就领会了他要问的问题,严肃道:“我同她只有兄妹之谊,如今功名未立,我无心儿女私情,类似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就知道是这样,章礼平日除了读书便是帮他父亲办事,他还以为他今日转了性。

    萧玉不置可否,转头去问宋朗星,谁想到宋朗星也是如此回答。

    他只得长叹一口气,默默朝前走,他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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