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风波

    半晌,章礼才松开她的手腕,面色平静,胸腔却微微的起伏。

    他忍不住盯着她受伤的地方,血流划过她的脖子,流进微微敞开的领口。

    他遏制住自己的呼吸,将视线转向别处,拿起药膏递给她:“赶紧涂药吧。”

    听见这句话,宋朗星放下心来,接过药膏,随意的涂抹在脖子上。

    章礼太奇怪了,简直不像平时的他。

    不过她此刻刚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并没有往深处想。

    天还黑沉着,宋朗星涂完药膏,穿着那身微破的中衣,又钻进被子。被子里前半夜焐出来的热气已经散了,此刻钻进去被衾冰凉,宋朗星打了个寒蝉。

    章礼像感觉不到温度一样站在地上,攥的时间太久,他的手臂略微有些发麻。

    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无处不在的皂角的气息,微微的呼吸,发亮的眸子,渗出的血液,微破的中衣。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同她一起。

    他绝不会任由自己堕入这阿鼻地狱。

    他仰面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就听见萧玉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过来,他不停地敲房门,章礼将门打开,萧玉就已经挤进来了,脸上挂着硕大的黑眼圈,神色憔悴。

    他四处打量,担忧的说:“章兄,宋兄,昨夜你们两没事吧?昨天有人来我房里搜查,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又敲敲肩膀,抱怨道:“我房里的床实在是太硬了,一起来后背都有些疼。”

    宋朗星此刻早已经梳洗好,还好伤口偏下,衣领可以遮住。

    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发生什么事。

    要是真让萧玉知道发生什么了,以他的性格,恐怕会大惊小怪半天。

    萧玉心大,并没有观察到章礼幽深的眼眸,以为昨夜真的是无事发生,大大咧咧的邀请他们下去吃早饭。

    “我还没吃过驿馆的早饭,不知如何。”他兴致勃勃的朝大厅走去,突然声音戛然而止,用眼神示意宋朗星和章礼。

    宋朗星朝大厅里看去,昨夜那个晏大人也在。并没有穿大髦,而是一身玄色常服,却依然不怒自威。

    萧玉悄声对她说道:“是晏大人,听说他及冠之年就中了状元,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简在帝心呢。”

    晏清感知到他们的视线,抬目望去,三个身姿不俗的少年站在楼梯口。昨夜烛光下惊鸿一瞥的少年,此刻倒是十分沉稳。脖颈上的伤痕已经看不见,想必是被遮起来了。

    萧玉察觉到他们正在被晏大人打量,将腰板挺得更直起来,虽然昨夜因为床太硬,腰板还有些隐隐作痛。

    三人匆忙就坐,驿站上了些招牌菜色,萧玉此刻不敢大放厥词,老老实实的吃着早饭,章礼一向是默默无言,宋朗星经过昨夜的折腾此刻也不想开口,早饭时光就在一片沉寂中度过了。

    待吃完早饭,萧玉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上路了。虽然坐在马车里无聊,但起码自在。而且他的马车里被铺着厚厚的软垫,正好可以缓解一下他睡硬板床之苦。

    宋朗星三人虽然同晏清并不相识,但好歹打过两次照面,临走的时候也同他道了一声别。

    昨日是同章礼一个马车,即便宋朗星认为自己和萧玉在一起恐怕更自在,然而贸然更换马车,她担心章礼疑心自己不愿同他一起,虽然这是真的,但还是不要表现出来比较好。

    章礼做事一贯颇有君子气度,可最近她觉得他现在就像一个冰块,身上嗖嗖冒冷气。

    她爬上马车,贴在一边,正襟危坐。章礼紧随其后,见她紧贴马车一边,眉头微皱。

    刚刚同萧玉说话,两人离得这般近,同他坐一个马车,就差把半个身子伸出去了。

    章礼转过头来,宋朗星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讨好的一笑。

    章礼看到这一笑,蓦然惊觉,他刚刚在想什么?宋朗星同谁远近是她的自由。

    他默念几遍克己复礼为仁,将刚刚的想法清除出脑袋。

    明明天气很好,宋朗星却觉得马车行驶的是这么的慢,她已经连着问了车夫好几次到哪了,宋朗星开口叫一声大爷,话还没说完,前面的车夫就告诉她行驶到了哪个驿站。

    终于,在宋朗星的无比期盼中,他们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的城墙宛若一条巨龙盘桓在地上,无数人挤在城墙外面等着进去。也有不少如同他们一样的举子,携着书具,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

    宋朗星一行人从马车里下来,在后面乖乖等着排队。

    这时,一辆马车从另一边疾驰过来,在距离城门丈数开外的地方停顿下来,马车外面跟着的护卫正是昨日闯进宋朗星搜房的那两个人。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递出公验,城门官恭谨的接过来,翻开看不过两行就交还回去,弯着身子叉着手请晏大人过去。

    守城士兵见状马上打开旁边的门,马车长驱直入,留下一地滚滚的烟尘。

    不少学子羡慕的看着一行人,又不知生出多少雄心壮志来。

    宋朗星看着倒是毫无感觉,她不会幻想自己是有特权的高官,以她的身份,倒极有可能是给晏大人点头哈腰的人。

    三人随着人流进府,去专门的驿馆住下。

    宋朗星在心下祈祷,只盼房间宽裕,他们好一人一间。她白日里裹着,夜里只想松口气。

    到了驿馆,恰如宋朗星所愿,他们来得早,一人一间是绰绰有余。

    她提着包袱欢天喜地地往自己房间走,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一个人了。

    离省试还有些时日,即便过了省试,他们也得在开封府住上好些时日。今日刚到,她不准备关在房里看书,她预备去街面上看看,了解一下在开封府的生活。

    萧玉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东西刚一布置好,他就来找宋朗星和章礼,说要出去见识见识。

    于是又是三人成行,所幸萧玉站在中间,将她与章礼隔开了。

    此刻已是冬月,宋朗星穿着皮袍子走在路上,风一吹过来,竟然有些微冷。

    章礼看见宋朗星打了两个寒蝉,默默的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宋朗星。

    宋朗星投去感激的一眼,可惜章礼目不斜视,于是宋朗星说了一句多谢。

    章礼回了一句不必,又目不斜视,接着朝前走。

    于是宋朗星提议去成衣铺子看看,想着买一件防风的斗篷。

    她可不想一直穿着章礼的斗篷。

    萧玉一向是唯宋朗星马首是瞻,听到她说要去成衣铺子,满口就答应了,又拉了一个人问清了街面地址,听说在东市,三人就朝着东市出发了。

    一路上街面开阔,连铺子的门脸都比鄂州繁华不少,宋朗星摸了摸衣兜,幸好出门的时候多带了几个银锭子,如若到时候钱不够,那可就尴尬了。

    她随意进了一个店铺门脸没那么奢华的成衣铺子,四处打量着墙上挂的斗篷。

    她买衣服并不在意美观性,只要实用就行了。章礼和萧玉这样的贵公子甚少自己置办东西,都是家中长辈操心,宋朗星说去哪个店面,他们也就跟着去,去了就站在一旁看着。

    刚看中一个玄青色的斗篷,正准备叫掌柜拿下来试,宋朗星就感受到一男子打量的视线。

    掌柜看过去,是陈平!

    平日里掌柜的看见陈平过来都会上去迎接,陈府算得上是他们家的一个大主顾,今年听说这陈平正预备考省试,没想到今日碰见了。陈平就是脾气不好,挑三拣四,付钱挺大方,因此掌柜的也愿意捧着他。

    掌柜的看见陈平眉毛皱着,心里暗道不好,想着恐怕他要发作,就陪着笑脸上去打招呼。

    陈平也不是个蠢货,他也不是对谁都发脾气,看着这几人气度不凡,上前去问这三人的家世。

    没想到正好叫他碰对了,一个是知府家的公子,另一位身份也不俗,只余一个宋朗星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与萧玉和章礼攀谈,章礼言辞简短,萧玉倒是颇为热情,没有脾气,间或也和宋朗星说上两句话,不过语气就没有那么和婉了。

    章礼有所察觉,因此作出一幅闭口不谈的样子。

    陈平碰了个钉子,倒也不在乎,他理解,贵人们有几个没脾气,只有穷苦人才逆来顺受,任人施为呢。

    他看向掌柜,问道:“刚刚这三位郎君是不是要买这件斗篷?”

    掌柜的陪着笑脸回道:“这位宋郎君要买。”

    陈平脸上的笑意淡去两分,仍然是热络的开口道:“我买下这斗篷,送给宋郎君。”

    宋朗星在一旁推拒,陈平只装作没听见。

    欲拒还迎个什么?要不是看你同知府家的公子认识,你以为我会买了送你?

    宋朗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踩高拜低。正准备拉着这两人一走了之,章礼突然掏出银钱,叫掌柜将斗篷包好。

    陈平对着宋朗星装聋作哑,轮着章礼,他耳朵仿佛又好了,讪笑着叫掌柜将斗篷包好。

    宋朗星骑虎难下,只得暂时先收下斗篷,想着出去后再将银子还给章礼。

    她穿着章礼的斗篷,手上拿着章礼送的斗篷,刚准备开口,章礼就淡淡的看过来。

    宋朗星将刚准备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还是到客栈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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