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生疑窦

    李殊像鸵鸟一样将头紧紧埋在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他听到宋朗星推开门出去,过了很久很久也没回来。

    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除了一条烂命,再没有值钱的东西。

    可是一条烂命,连他自己都唾弃,怎么敢奢求她留下他。

    大颗大颗的水滴砸到地板上,空荡的房间寂静无声。

    他把桌上的伤药放进胸口处,把身契折叠整齐,用镇纸压住,然后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他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怎么敢祈求阳光照过来。

    宋朗星吃完羊汤,径直走回家,推开房门,李殊已经离开了,身契却完好无损的留下来了。

    他把身契留下来干嘛?

    她寻摸了一个盒子,将李殊的身契放进去,松了口气,不管如何,总算送走了。

    已经到了初夏时节,外面的蝉切切察察的在叫。

    宋朗星躺在床上,被这声音弄得心浮气躁,有些睡不着。

    她把手伸下去,没过许久溢出一点叫声来。

    李殊靠在外面的围墙,半闭着眼睛几乎要昏睡过去。

    他不知道去哪,没人要他,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只敢偷偷靠近她一点。

    隔着重重的围墙,忽然听见一点叫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朗。

    他在康平坊听过各式各样的叫声,即便是有黄莺美誉的娘子,叫起来一样令人厌恶。

    四周都是蝉的声音,他的胸腔也开始隆隆作响。

    存天理,灭人欲这套,在宋朗星这儿从来就行不通,瞒天过海已经够累了,她不会特意去节制自己的欲望。

    既然男子能够左一个小妾,又一个美婢,她又何必去压抑自己呢。

    做完一切,她又用帕子仔细的清洗了一番,最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宋朗星已经穿好公服,往大理寺去。原本准备置办车马的钱,现在已经花出去了,她又严辞拒绝乘坐章礼的马车,只能每天早点起来,靠两条腿走去大理寺。

    好巧不巧,到了城门口,恰巧遇见骑着马的周颐,宋朗星笑眯眯的同周颐打了一声招呼。

    周颐从马上跳下来,皮肉不笑的回了一声,看的宋朗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牵着马,似笑非笑的问她:“宋兄,怎么今日不做马车了?”

    宋朗星不接招,笑嘻嘻的问他:“周兄真是热心,您上次说载我一起回去,不知还作不作数。”

    周颐听到这话像吞了一颗苍蝇似的,然而又不好直接拒绝,毕竟这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话。就算是坑,他也只能闭着眼睛跳下去,只是他没料到宋朗星这厮竟然这般不要脸。

    “呵呵,城门开了,咱们先进去吧。”周颐尴尬的转开话题。

    宋朗星也没有穷追不舍,毕竟狗急了也会跳墙。只不过周颐这个人实在是有意思,一直跟她别苗头,每次却都败走,下次则又卷土重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颐这个人也是有挺有毅力的。

    周颐还不知道他获得了宋朗星的认可,为了甩开宋朗星,可劲儿的往前走。

    两人到了正堂,大理寺丞已经端坐在桌前,翻看手中的案卷。周颐心一紧,抹掉刚刚因为走太快而流出的细汗。宋朗星紧随其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大理寺丞,又将头垂下去。

    “过了这些时日,两位对案情可有什么进展没有?”坐在上边的大理寺丞悠悠开口。

    周颐站在下首,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大理寺丞看着这两个评事像鹌鹑似的,将手别到后面,走到周颐面前:“平日里一个个都很有能耐,一到正事上就都萎了。。。。。。。”说了一大长串,口水都喷到周颐脸上,可周颐看着盛怒的大理寺丞,也不敢拿帕子去擦,只能屏住呼吸。没想到大理寺丞训斥的时间太长,周颐脸都憋红了,鼻翼疯狂的扇动。

    大理寺丞惊了一跳:“这是做什么?突发恶疾了?”

    正当他训完周颐,要对宋朗星开始喷口水时,宋朗星将手一拱:“大人,下官正好有事要禀报。”

    大理寺丞一噎,面色不太好看的开口:“什么事?”

    “有关软玉一案,下官调查到洪大曾经接触过死者。”

    “这不是废话?那日鸨母招供说洪大与软玉曾有一段渊源。”

    “下官指的是洪大在软玉死前与她有过瓜葛。”

    若说之前的话让大理寺丞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那么这个回答,无疑如同一盆凉水浇灭了他的怒火,就连周颐也看过来。

    大理寺丞被气得翘起来的胡子垂下来,他坐回桌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宋朗星拱手答道:“下官新买来一个小厮,名叫李殊,正巧他曾在康平坊做过杂役,这个消息他是听康平坊的红玉姑娘说的。”

    大理寺丞一掌拍在桌前,大怒道:“好个鸨母,竟然敢糊弄本官,来人,传唤洪大和鸨母,我要仔细审讯。”

    周颐这时才敢偷偷用帕子擦擦脸,只是这时口水已经干在脸上了。他偷偷愤恨地瞪了一眼宋朗星,自己被喷的狗血淋头,这小子不仅全身而退,还大出风头。

    洪大被传唤来时,由一个人拖着,他喝的醉醺醺,嘴里还颠三倒四的说着胡话。穿着一身旧绸衣,上面还有些看不清的污渍,腰带把肥肉勒成上下两节,走动时还一颤一颤的。

    大理寺丞一拍惊堂木,把洪大的醉意吓走了大半。他这才看清此刻自己正被押到衙门里了。

    鸨母很快也赶到了,比起洪大,鸨母可就体面多了,进来时还带着一阵香风,满面笑容,可看到洪大那一刻略微有些凝滞,很快就又恢复正常:“您有什么事传唤妾身,妾身上次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大理寺丞不接话,面色铁青,看向洪大:“说,软玉死前,你是不是同她接触过?”

    洪大跪在地上,嘴里语无伦次的说着:“大人,我没有,我冤枉啊!”

    大理寺丞看着他像个无赖一样撒泼,心头被激的火起,沉声说:“你若不说实话,就要用刑了。”

    “我。。。我”他脸色发白,像一头死了的猪,开始吞吞吐吐说起来。

    “还不是那个小娼妇,老子穷酸了,她就跟了别人,全然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我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自然去问问她,可除此之外,我没做旁的事。我一个良民,犯得着为一个小娼妇将自己搭进去吗?”

    大理寺丞仔细打量他,他喝的醉醺醺,看不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宋朗星却犯起了疑,他早不找软玉,迟不找软玉,偏偏在赎身前几天找?难道是他知道软玉被赎身的消息。

    大理寺丞看着像死猪一样摊在地上的洪大,知道从他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来,他看向鸨母,问道:“既然洪大与死者有过接触,你之前为何不提?”

    鸨母泛起一个哀切的笑容来:“您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客人难缠,姑娘也不好管。我只知道软玉跟洪大有瓜葛,至于他们见不见面,我哪里知道的这样清楚呢?”

    大理寺丞坐在上首,面无表情,不知相信还是不相信,鸨母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冒了一丝冷汗。良久之后,大理寺丞才开口:“来人,暂时将洪大收监,至于你,可以走了。”

    洪大听到后,嘴里开始哭号起来,在地上爬动,活像一条蛆。“大人,我冤枉啊,大人!大人!”

    旁边的小吏赶紧用布头把他的嘴堵住,又将他拖下去,很快就听不到洪大的声音了。

    大理寺丞捏了捏眉头,看着坐在下首奋笔疾书记录的宋朗星,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小子,做事还算有心,难怪晏侍郎特地点她来协助此案。

    这厢事闭,忽的一个小子偷偷朝陈府跑去,径直进了角门。陈父正同陈平商议他的亲事。

    陈平坐在一旁,歪在椅子上,只见他父亲嘴一张一合,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他有些发怔,好像不是在讨论自己的亲事,而是什么旁的无关的人。

    陈父看见他没出息的样子,愈发生气,正巧管家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陈父闭了闭眼,看着陈平一副无神的模样,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火气,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陈平听完没说话,失魂落魄的朝门外走去,连管家同他见礼都没听见。

    管家这两日也习惯了,他轻手轻脚的进来,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又将门关上。

    陈父看他谨慎的模样,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

    “阿郎,洪大被收监了。”

    “什么?”陈父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背在后面,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他说了什么没?”

    管家摇摇头,暂且没有。

    陈父走来走去,良久才坐下,他面色发狠,说道:“这个人,留不得了。”

    管家将手比在脖子上一划,说道:“派两个人处理了他?”

    陈父点点头,像是累极了开口:“就交由你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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