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嚯。”虞朵朵一边吃饭一边刷平板，跟旁边的路坎渁和皇甫谦八卦说：“叶尚磊家的大同医院被围了。”

    “啥？”路坎渁凑过来问：“什么被围了？”

    “有人拍到叶尚磊进他们自己家的医院。”虞朵朵把平板拿给路坎渁说：“不是叶尚磊才被曝出来有艾｜滋吗？现在他进自家医院，去过大同医院的都怕自己出事，然后就一起把大同医院围了要说法。”

    路坎渁看着视频里，又是拉横幅，又是骂人的，看起来去的人还不少，一路看下去，发现被曝出来的事情还不仅仅只是艾｜滋这个事情，什么乱收费，医疗事故，开临期药什么的一大堆事情突然井喷式的出来了。

    “我听派出所的兄弟说了。”皇甫谦说：“附近几个派出所的全过去维持秩序了，但是好像有点管不住。”

    “正常。”虞朵朵说：“大家都是老百姓，谁不觉得这个病可怕啊？”

    “这个评论里说自己就是因为去了大同医院后面去检查才发现自己感染上了是真的吗？”路坎渁问说：“还有这个，说是自己家孩子在大同医院治病结果被医死了。”

    “不好说。”虞朵朵回答说：“艾｜滋潜伏周期长，发病之前和普通人差不多，除非专门去查，不然谁没事去查自己有没有得艾｜滋，叶尚磊是因为刑事犯罪必须查这个，评论里的这个人要么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蹭热度，要么就是自己看了新闻担心，自己去查了，至于医死这个事情，医学上的事情本来就复杂，前因后果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胡说八道还是另有隐情啊。”

    “但是有好多人附和他。”路坎渁一边翻评论一边说：“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同病相怜的人吧？这算是造谣传谣了吧？”路坎渁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认识到墙倒众人推这个词：“这个大同医院被爆出来的问题也太多了吧？”

    路坎渁一个视频一个视频的看下去：“大同医院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会不会出事啊？我看已经上了好几个热门了，居然还出来了实名举报？应该会被查吧？”

    “唐队不是已经去开会了吗？”虞朵朵回答说。

    “唐队是因为这个事情无开会的？”

    “是吧？”被这么一问虞朵朵也不敢确定，扭头问皇甫谦：“是吧？”

    “应该是吧。”皇甫谦想了一下：“没听说最近有什么事，就这件事影响大了点。”

    “但是这个事——”路坎渁想不明白：“和我们有关系吗？”

    “不确定，要看开会怎么说了。”

    “哦。”路坎渁点头：“那就只能等唐队回来了。”

    “别想了，这种事等唐队回来就知道了。”虞朵朵习以为常地看着手机，往下一划，惊呼出声：“卧槽。”

    “什么？”路坎渁凑过来。

    虞朵朵给他们俩看最新出来的关于大同医院的新闻：“和我们有关系了。”

    视频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片嘈杂声中，在慌乱的人群当中无差别的砍向了所有穿白大褂的人。

    “说吧。”皇甫谦拍拍桌子，让对面的人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么做？”

    “我叫王强忠。”中年男人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半边身上都染着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坐在审讯椅看到了一身警服的皇甫谦和路坎渁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也不敢看他们，低着头，双手不安的交握揉搓在一起，低着声音说：“我是去报仇的。”

    “报仇？”皇甫谦继续问说：“报什么仇？”

    他们到大同医院的时候这个王强忠已经砍了五个人了，那五个人受了伤躺在地上，大片的血晕出来，晕红了他们的白大褂染红了地板，也没有人敢上去把他们拉开，只能任由他们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王强忠踩着染了他们血的血脚印还在行凶。

    他们制服了王强忠之后，唐越和虞朵朵留在医院了解情况，张柯、皇甫谦和路坎渁负责把人带回来，人带回来之后，张柯去查资料，让皇甫谦和路坎渁负责审讯。

    “我儿媳妇在他们那里生娃娃死掉了，他们说什么是什么伤口感染大出血，我听不懂，但是最后娃娃也没活下来，大人也没活下来，我本来就是听他们广告说他们那边厉害才过去呢，结果两个都没活下来，后来我想是我命不好也就算了，但是最近我听人说他们医院本来就有问题，害死了好多条人命，我觉得我儿媳妇和我孙子就是被他们害死地，我要他们偿命。”

    皇甫谦示意路坎渁把他说的这些发给虞朵朵，然后接着说：“本来女性性生孩子就存在一定的风险，而且任何手术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没有意外，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成为你报私仇的理由，你这样做是犯罪，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你说的那些我晓不得，我只认得我反正已经报仇了，你们要抓我那抓嘛，么既然你们抓了我，为什么不去抓医院里那些医生，他们谋财害命呢也应该被抓起来。”

    “谁跟你说他们谋财害命了？”

    “好多人都这样说。”王强忠说：“你看网上，全是在说他们做的坏事。”

    “你是从网上看了这些东西才想去报复的？”

    “是呢吗。”王强忠回答说：“本来我觉得人死都死了，也算是我命不好，我没有福气做娃娃的爷爷的，但是看见人说他们医院一直在谋财害命，我就觉得我家娃娃和媳妇是被他们害死的，不然花了那么多钱打针吃药住院，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到生的时候人就不行了？我觉得就是他们的错。”

    “网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皇甫谦试图改正他的想法：“万一网上那些说的都是假的呢？”

    “站出来说的人那么多，咋可能都是假呢，生生死死的大事，哪个敢拿着随便说自己咒自己呢家人，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么多人说，肯定是真呢撒。”

    路坎渁看着眼前五十多岁的老年人，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要是不是真的。”王强忠回答说：“为什么我家儿媳妇和娃娃会死嘛。”

    皇甫谦和路坎渁从审讯室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张柯。

    “张队怎么样？”皇甫谦问。

    “多多刚刚传来休息，五个人，两个重伤三个轻伤，两个重伤的还在抢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这个人的信息也查到了。”张柯回答说：“王强忠，54岁，山明本地人，本来一直在外地打工，结果两年前自己儿子王树德得肝癌死了，留下儿媳妇钱婷婷和一个遗腹子，为了让钱婷婷好好生产，就用这些年的积蓄在城里买了房子安顿下来，还让钱婷婷进了大同医院待产。”

    “为什么去大同医院。”路坎渁提出疑问说：“不去公立医院呢？”

    “你走在大街上不看广告的吗？”皇甫谦不可思议的看着路坎渁：“公交站牌里全是‘同心同德，陪伴您迎接全家的幸福降临’你没看到啊？那全是大同医院的广告，他们医院妇产科很有名的。”

    “没注意。”路坎渁完全没感觉：“而且我一个刚毕业的单身大好青年为什么要去关注妇产科广告？这有点奇怪吧？”

    先不管奇不奇怪，把话说回来，皇甫谦说：“那其实王强忠对他儿媳妇还挺好的，大同医院的价钱可不便宜。”

    “谦儿哥你为什么会知道？”路坎渁发出了疑问。

    “………….”皇甫谦：“就是说赞么可以不关注广告，但是能不能有点常识？生孩子本来就不便宜，更何况是私立医院？”

    “对不起。”路坎渁发现自己想歪的。

    “好了好了，说正事。”张柯把话题拉了回来：“为了保证孩子能顺利出生，王强忠当时选的还是比较贵的套餐，但可惜，大人小孩都没了。”

    “死亡原因有问题吗？”皇甫谦问说。

    “完全没问题。”张柯说：“当时王强忠闹了一阵，医院报了案做了尸检，钱婷婷是顺转刨，当时产妇已经侧切了，伤口大出血，孩子取出来的时候哭了两声就没气了，钱婷婷当时倒是能保下来，但是当天晚上伤口感染，人没能救回来。”

    路坎渁本来以为自己听多了命运凄苦的事情可以免疫，但是现在发现并不能：“那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最后是警方出面调解的，医院不是过错方，最后退还了王强忠所有费用，算是了结了这件事。”

    “所以当时王强忠是接受了调解结果的对吗？”皇甫谦问。

    “对。”张柯回答：“我问了当时处理这件事的同事，他们给我找了录像，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当时王强忠一直在说自己命不好没福气什么的，除了这些倒是也没有什么偏激的举动，谁会想到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直接抬刀砍人去了。”

    “为什么啊？”路坎渁不明白：“明明一年前都没什么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想不通了呢？”

    “可能是脑子里那根筋一下子转不过来了吧。”张柯说：“我查了王忠强的家庭背景，他家里已经没人了，父母早就死了，他又没有兄弟姐妹，自己媳妇早年离婚早就再婚了，唯一的儿子死了，那好歹还有个儿媳妇和一个孙子，好不容易有点盼头，结果两个人都没了。”

    “本来他只是觉得自己命不好，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看到铺天盖地的都在说这是大同医院的错，他看多了想多了，估计脑子里那根筋一下子转不过来，觉得自己儿媳妇孙子的死就是大同医院造成的，想着自己反正活着都没希望了，脑子一热就去报仇了。”

    “五十多岁，操劳了半辈子，到最后回头看一无所有，压抑久了突然有了个发泄口一下子就刹不住了。”

    路坎渁顺着张柯说的想了一圈，有些动容：“这样看，王强忠有点可怜啊。”

    “他可怜是他可怜。”听到路坎渁这样说，皇甫谦不乐意了：“被他砍的医生更可怜，他可怜又是他们造成的，他砍他们干什么？要找大同医院报仇不如去砍叶尚磊，你猜他为什么不砍叶尚磊？”

    “因为他觉得医生对不起他？”

    “这是一个方面。”皇甫谦回答说：“他觉得医生弱，好得手呗。”

    “怎么说？”路坎渁没想明白，医生也是人，看到危险也会跑，怎么就好得手了？

    “你看啊。”皇甫谦解释说：“医生和护士都有职业守则，职业的特殊性让他们面对自己的客户也就是病人的时候，不得不放低姿态，尽可能的安抚他们的情绪，将他们放在首位，久而久之，有些病人产生了自己高他们一等的心态，医生和护士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们眼里的弱者。”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医生护士不会也不能伤害他们，所以，他才把屠刀放心的砍在了他们身上。”

    “..................”皇甫谦的这番言论对于路坎渁来说是震撼的，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医患关系，在他的理解里，医生护士都是帮他治病的，他只需要负责听话就可以了，从来没想过谁强胜弱的问题，可是现在认真思索了一下，他觉得皇甫谦说的完全没错。

    我们为什么放心把自己的姓名交到医生和护士的手里，不就是因为信任他们完全不会也不能伤害自己吗？

    他根本没想过，正是因为这种信任，居然变成了一些人发泄的渠道？

    “是吧？”皇甫谦反问：“是这个理吧？”

    “谦儿。”张柯发挥了一个领导作用：“注意影响。”

    皇甫谦表示自己闭嘴，张柯说：“朵朵和老唐还在医院了解情况，你们守家继续处理后面的事情，我去医院一趟，等后面有什么安排，我电话里告诉你们两个。”

    “好。”路坎渁和皇甫谦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