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大梁立国之初,高祖在玉京设太学,后又在东都设太学,天下学子蜂拥而至。自那之后每逢科举,金榜名列三甲之人,多为”两学”生徒出身。

    “两学”学子不仅学习大小经义,更是效仿古代君子需习得“君子六艺”,这就是入学之初博士所说的“通五经贯六艺”。

    今朝循例是骑射的课程。太学位于坊间,寸土寸金,无地设立跑马的场地。高祖时开恩旨将曲江池旁的皇家御苑借给太学学子习得骑射课程。

    今日太学学子齐聚曲江池畔。

    幼棠自不例外,昨日一夜辗转难眠,在马车里倒是好好睡了一阵。阿颂掀开马车前悬的那一道珊瑚珠帘,瓮声瓮气的说:“还有半个时辰才上课,殿下再小憩一阵吧。”她抽了抽鼻子,“何况殿下踝骨还未消肿,教学博士也不能枉顾殿下玉体不适,非要求殿下带病骑射。”

    幼棠递给她一张丝帕,“无妨,我会小心一点。”她含了一片翠薄荷,清神醒脑,正要掀开珠帘下马车前,她瞥了一眼墨池,轻声对阿颂说:“你留在这里,若教旁人瞧见你眼泪涟涟,又要生出来些事。”

    太学学子中不少勋贵子弟,又有些管不住嘴的。宫中忌讳极多,又有崔内侍你上蹿下跳寻她的错处。阿颂是她身畔贴身侍奉的女官,自是引人注目,她若无故流泪是犯忌讳的。

    阿颂抽抽噎噎的说是。

    曲江池畔艳阳高照,曲江池广阔的湖面如一张明镜,倒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上巳节一过,群山立刻笼罩着一片融融翠色,立在曲江池畔远眺,倒真有几分春日意味。

    墨池扶着幼棠下马车,皇家御苑在曲江池南畔。两人抄了个近路,沿着湖畔九曲回廊缓缓行向御苑。

    辰时一过,禁卫左参军同太学教学博士立在马场前,教学博士王巡礼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说:“周礼有言:“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他看向众人,微微一笑,宣布了一个糟糕的消息:“照旧例骑射每逢三月一考教,今年改学制,夏月诸位将开始学习“律学”。故而骑射按月考教,考试定为三月二十九日。”

    众人皆没有料到考教制度竟然发生了这般天翻地覆,突如其来的改变。

    一时间哀嚎遍野。

    王巡礼哈哈一笑,更为开怀,他对禁卫左参军略一拱手:“请参军教导众学子。”

    众人一一去马厩牵马,白九郎拧着身子,皱着脸,瞧见幼棠立即扑了过来,哀嚎道:“我的殿下!这是针对我们虞氏血脉的阴谋……”他声音顿止,前扑之势被阻,傅令梧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牢牢拽向一旁,白九郎翻他一眼,还是以大事为重,继续对着幼棠挑拨离间道:“殿下身子骨弱,王巡礼这厮就是妄图伤害殿下玉体!”

    白九郎手舞足蹈,如螃蟹一般张牙舞爪:“骑射考试要拉一石的弓!谁能拉得动?”傅四郎得意一笑,安慰道:“练一练就好了,我们都是拉两石弓的!”

    白九郎欲哭无泪:“禽兽!不到一个月能练出个什么?亏我还请客平康坊听琵琶!”他骂完又眼泪汪汪看着幼棠,期盼幼棠这个知名“灯笼美人”提出王巡礼的不妥之处。

    毕竟太学三月为一期,每循考试学业有两门不合格者,将被太学解除学籍,永久除名。

    白九郎深知,阿娘大长公主虽然极为宠溺他这个幺儿,但若是他被太学退学,恐怕也饶不了他,到时免不得一顿“家法伺候”。

    他一想起那堪比手臂粗细的“家法”,更为害怕,帽巾歪斜,也顾不得扶正,只可怜兮兮的说:“殿下拉不开一石的弓吧?”

    幼棠装模作样整一整帽巾,唇角微翘,毫不留情浇灭了他的希望:“去岁腊月考教,孤就能拉一石弓了。”

    白九郎怀疑左看右看,低着头盘算了许多未尽之言,想要再度劝说。可抬起头来,幼棠已转身走向马厩,将他们远远抛在身后了。

    白九郎颈上压力一松,踉跄几步,站稳了自言自语道:“就说怎么奇怪,怀王今日怎么不戴冠,也佩戴了帽巾……”

    天光顿暗,乌云蔽日,就连曲江池亦黯淡了几分,他摇摇头,追着众人去了马厩。

    跑马场上,禁卫左参军正在宣读考教标准,他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久经战场的行伍中人。让人想起那些向内官塞钱换前程,近些年新充入禁军的纨绔郎君,五陵少年,可真是云泥之别。

    墨池牵着马,将乌鞭递给幼棠,他劝谏:“殿下面色不好,方才王巡礼博士悄悄来说了,请您移驾殿内休息,千万保重玉体。” 幼棠满头乌发一丝不苟掖进帽巾,额上伤口昨日上药处理妥当,帽巾遮掩,外人一眼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她不想在人前显示脆弱。

    尤其眼下场上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王巡礼。

    王巡礼是太学教学博士,这个人现在不显山漏水。但是待今年夏日随咸仪公主送亲队伍去突厥一趟,回来后便是云泥之别了,火速拔擢,先进御史台,没过两年便政事堂也有他一席之地了。

    堪称一飞冲天。

    幼棠手指抵在唇上一比,示意墨池噤声。

    她神色专注看向王巡礼处,待左参军讲完了。大致明白考教标准,倒是不难,考教方式和端午射柳有些相似。分为两项,一项是二十大步开外射固定靶,另一项是百丈内骑马射移动靶。

    倘若是十四五岁的幼棠,自然是棘手难办,如今不同往日,她虽说有些手生,但稍加练习即可轻松应对。

    左参军将太学生按照四人一组分好,好巧不巧,她,白九郎和傅四郎傅令梧正巧在一组。

    留心观察每组几乎都是有强有弱的分配模式,等考教之时,也是按组评分。这样一安排,大部分人应该都能混个合格,这个左参军倒是妙人,粗中有细。

    趁着这会阴凉天气,白九郎看了一眼幼棠,考教迫在眼前,他顾不得纠缠怀王,只拉着好脾气的傅四郎,也跨上马,央求他一块射箭。

    马场正中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考教的第一项就是在此。而第二项则是在马场最北边,绵延一片的丛林之中。人群乱哄哄的,一群学子纷纷上马。也许是药劲过去了,幼棠有开始头疼。她没有停在原地,也跨上马,缓缓地随着众人行到丛林掩映的僻静处。

    太学学子着青衣,一进入树林像是游鱼入海,一时也找不见几个人影。幼棠跳下马,头晕片刻,正欲引着马去寻地休息片刻。

    又听到一阵马蹄声,“殿下?”傅令梧驱马上前,他垂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幼棠,他自幼皮实,战场上更是经得住摔打,傅令梧看着幼棠苍白的面色,迟疑道:“是脚疼了吗?”

    春日款款,气温渐渐和暖,鸟鸣啾啾,一道灿烂明光穿过茂密丛林,斜斜照在傅令梧微扬的眉梢上,他俯身伸手,口中不客气:“你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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