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2015年6月

    铜炉岛/午夜时分/阴云

    五条悟知道一年级生被上头指派了任务。

    他提前调查过,铜炉岛本地人口稀少环境相对闭塞,失踪人口控制在个位数,这些条件不容易产生强大咒灵,况且他自家学生实力很有信心——所以大手一挥,同意他们乔装潜入。

    直到深夜,他接到了伊地知语无伦次的电话。

    因为上次“窗”被从海岛强制驱离,这次仅有两名学生乔装登岛的,作为本次任务的辅助监督,伊地知在隔岸的摆渡码头附近等待。

    “五条先生!是…抱歉,那个…铜炉岛的任务…对、对,他们呆了12小时,我在隔岸看得到一点…本来什么都没有,咒力是突然从地下爆发,是特级!!!联系……联系不上学生,摆渡船已经停运了……是、是,好的。”

    五条悟脸色渐冷,从出差地点直接发动瞬移往海岛方向赶过去。

    联系不上…当然…在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里,空间扭曲,是不可能有电子信号的。

    咒力被抽干浑身撕裂般疼,唯昏厥过去也没松开太刀。

    白绫像只黏人的猫,围在她身边盘旋打转。

    夏彦目瞪口呆还不知所措——啥?这白布条子还能自己耍啊?

    太刀被纳入刀鞘,他蹲下身子背起唯,把她安顿在横置的太刀上,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准备想办法爬上去。

    唯布下的帐骤然碎裂,夏彦紧张地抬头看去。

    逆着月光,是双凛冽而湛蓝的瞳孔。

    他吐出了哽在喉咙口的气,顿时安心。啊啊…家主大人来了,什么特级,再打十几个都没问题,太好了,结束了…

    五条悟浮空踏着夜幕,嫌恶地俯视着底下行径荒唐的人群,朝拜他们的祟神。

    既视感太强了——

    当初星降体事件,盘星教,以及……背道而驰的夏油杰。

    那一张张令人厌恶的脸,与臭不可闻的气息。

    不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告诉自己。

    阖上了眼,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打碎帐,一跃而下。

    “脸真惨啊夏彦~”

    山洞里充斥着浑厚又腐朽的咒力残秽,整个空间就像是一口被封存起来的棺材,现在破土而出。存在感极强、独属于特级的咒力威压,在登记于册的那批特级咒灵里都是拔尖的存在。

    六眼仔细查验了一番。

    万幸,自家学生们处于强弩之末,但都没事,夏彦受了肩伤和腿伤,唯是咒力抽干后陷入昏迷。

    “那个咒灵呢?”

    夏彦把唯递给五条老师。

    白毛教师伸手接过:?

    “不不,咒灵不在那里,是这个。”

    夏彦把架在身下的太刀递了过去,太刀『津月白』现在寄宿着那只特级过咒咒灵。

    深入到龙潭虎穴的经历,和埋于土下漆黑黏稠的真相,被一一道来。

    2015年6月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上午/晴朗

    夜蛾唯再度睁眼,和式的天花板,看来她回到自己宿舍床上。

    窗帘摇曳,窜进来初夏的阳光仿佛能刺穿她的大脑,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带动起脑仁一阵剧痛:“呜…”

    “早上好,Yui~”

    熟悉的问好声,附上五条悟灿烂的笑容。

    “!”唯弹坐了起来,惊道:“我上课要迟到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师,太感动了!”五条老师笑得直不起腰,摸了摸她脑袋,安抚道,“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今天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老.师.。”

    “……嗯。”她把自己抛回床榻,沉思着,昏厥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们怎么说?”拍了拍额头,一想事情就更头疼了。

    “老爷爷老奶奶们害怕得不行呢,叫嚣着危险性过高的咒灵必须在他们的监管下。”面对高层找茬,五条悟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般习以为常地嘀咕着,“咒灵和你缔结束缚了,给是不可能给的。”

    “『津月白』和面具呢?”

    “太刀吗?名义上是由东京高专管控,现在在你父亲手里。”

    “噗……唉,父亲太辛苦了。”预想到老父亲操碎心的表情,唯有点忍不住笑。

    “这次任务虽然意外但是处理得很棒哦,值得好好表扬,想要什么样的嘉奖呢?”

    五条悟坐在床边歪头看着她,纯白的发丝被暖阳镀上一层浮光。

    唯怔怔地回望,倏地笑了:“我已经得到了。”

    “诶?”

    “像现在这样的时光。”眼前人唇角勾起柔和的弧线,醒自深处、令人沉醉的笑容。

    “好吧,即使没有嘉奖的框束,老师也会满足你的愿望。”他突然话音一转,“Yui,怎么看待那些岛民?”

    唯耷拉下脑袋:“脑子坏了似的疯子,很异常。对不起…拔了阵眼的时候间接杀了不少人。”

    “不是责备,只是想问问你对那些普通人的看法。”

    没有应答,平静的沉默仿佛流沙一般缓缓散开。

    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悟老师,是在想…夏油哥吗?”

    许久没有出现的名字,嚼在她口中有点生涩,但没有一个人忘却过。

    被看破的五条悟不语,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小机灵鬼。”

    “老师的提问,我会如实回答的。”她回以自嘲的笑容,眼神避开了他的目光:“对那些岛民,没有特别的感觉,无论继续如蛆虫般活着,还是被压扁成烂泥,唯一值得探究的是导致他们的精神状态异常的原因,以上。”

    隔日,唯和五条老师并肩走进总监部会议室。

    这是她第一次被点名要求参加高层会议。

    与古朴的建筑外表不同,会议室装修很新,漆黑的仿古地砖一尘不染,清晰地映照出人脸。天花板不是一般的高,无数道障子门遮挡了视线,就好像门后之人畏惧被注视似的。

    会议很乏味。

    因为客观地说,起不到一点作用。

    身居高层的老人们虚作声势的模样,让唯不禁猜测,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他们每天要打扮得一丝不苟,用庄严肃穆又咄咄逼人的口吻说话。

    夜蛾唯现场将任务过程从头到尾汇报过一遍后,总监部高层们开始揪痛点说事,比如出于什么考量意外造成大量普通人死亡,还比如,擅自与咒灵缔结束缚是严重违规行为,具有社会危害性,情况恶劣需要把她和咒灵一起灭杀。

    他们企图用传统、保守的草食性做派来掩盖了他们争权夺利、谋取私利的肉食性行为。

    但是,这得问问五条悟同不同意了,其实他站在这里就是一种施压。

    唯轻轻拽了拽他,主动接过话题,挑明到如何安置武士咒灵上。

    不出所料,参会的高层们都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滔滔不绝地列举出妥善处置的武士咒灵的方案,封印、结界术、特殊咒具……如果咒灵交给他们是最为妥善合理的做法。

    “可惜呢,各位都无法祓除武士咒灵呢。”唯成功诱导话题,顺势推出自己的有利点,“但是我可以做到。”

    “束缚是有时限性的,在武士手刃仇敌之后,会选择永恒的死亡,这是我们都认可的,束.缚.。”

    言外之意是,如果违背亦要接受『死』的惩罚。

    障子门后充斥着窃窃私语,看来,他们无法拿出更好的筹码。

    “……你能解决那个未知咒灵?”

    除了特级咒灵,高层们第二重视的就是可能存在以人化为咒灵的途径。

    “当然,我可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唯莞尔一笑,在这场会议中唯一一次露出生动的笑容,“立志于成为正直又强大的咒术师。”

    结束后,唯回望了一眼昏暗的会议室,莫名预感,自己以后会常来的。

    进展很顺利,太刀『津月白』依旧归属于夜蛾唯,五条悟被责令负责监督管控。

    唯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跑去校长室摸鱼,见见担惊受怕的老父亲。

    女儿安好无损地回来了,夜蛾正道才把心塞回肚子里,从抽屉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茶点和饮料犒劳犒劳孩子。

    唯随意地晃着腿瘫在沙发上,边吃点心边把总监会议的情况复述了一遍,不乏对高层们的调侃和吐槽。

    夜蛾正道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端坐在沙发上听他说话的幼小孩子,心头有些发酸发胀,孩子真的长大了,可以放心把她交给未来。

    他从校长室的暗室里取出一个木盒,揭下封印符打开,面具和太刀相偎于其中。

    “这个还是归你保管,你打算怎么安置?”

    唯嘻嘻一笑,拿起太刀做了个拔刀式:“给父亲介绍一下,这是恢道先生,以前是个稳重又可靠的人噢,嘛~现在是咒灵。”

    泛着寒光的刀身出鞘,一丝浑厚咒力散逸而出。

    女儿给的惊喜或惊吓越来越多,夜蛾正道已经从头皮发麻逐渐发展为浑身麻木了。

    “好的,你们要…好好相处…”

    “好~我去操场上课啦,下午有实战课。”

    挥了挥小手,女孩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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