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男女体能悬殊，对抗和竞争程度不一致。篮球赛事为了公平会分开男女运动员，这并不是一种歧视，而是一种公平。

    禾城一中并不是以体育为主要的教学院校，因此女孩子基本无法组成一整支队伍，而投篮的增加无疑是为了增加了女孩子的参与度，这也算是一种新的尝试。

    高一七班的体育课被安排在周二的下午的第三节，同时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还有隔壁八班。他们两班之间的气氛并不像其他班一样剑拔弩张又或者是互不相干的上课，两个班之间反倒是非常要好，有时候上着上着课两个班就在后面打闹起来。

    这其中的原因一是因为七班的班主任时怜雁老师和八班的班主任游晓老师非常熟悉，两位老师是非常好的朋友，在办公室里经常互相分零食的那种关系。原因二是因为以谢随为主经常打篮球的那么几个人和隔壁班林间行等人经常约着去打球，谢随和林间行本就是朋友，因此两人的朋友一来二去也就熟悉起来了。

    “林间行！你们球赛上谁啊？”柯世文站在队伍前面，一边带着班里面的男生做准备运动一边问着隔壁班的体育委员。

    八班的体育委员是个高个子，快要赶上谢随了，戴着银丝方框眼镜，平时在走廊里遇见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好像生来就只会向人点头礼貌致意，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技能了一样。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安安静静不怎么像会打球的人，是他们初中校队里的小前锋。打法凶狠且投球命中率接近五成！一般来说，小前锋只需要命中率为四成五就可以达标。更甚的是，因为命中率高，他同时还能兼任得分后卫这个位置，可谓是他们这次比赛上的劲敌之一。

    江知昭从不远处望向林间行的位置，她见过他，就在她第一次见到谢随的那个傍晚，他作为谢随的队友站在谢随身边和谢随击过掌。

    林间行微微转头，撩起眼皮看向柯世文：“谢随人呢？你们上谁啊？”

    “随哥选我们班女生组上场的人选呢，就篮球场那头。”柯世文一边扭着手腕一边犹豫道：“男生组待定吧，还没选呢...得看随哥，毕竟我都还没有认全班里面的人呢。”

    他实在是摸不清他随哥对于这次人员的想法。

    .

    谢随正从体育老师的手里拿过花名册，然后组织起全班女生排成一队挨个投球，江知昭在第五个。

    在江知昭的印象里，江浩洋之前很喜欢运动，每天早上都会去慢跑或者打球。但是这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江知昭已经忘了当时她几岁了，或许才十一岁，也或许十二，总之那会她还是很矮一只，丢在球场随时能不见的样子。

    江浩洋会带着很小但是好奇心还很重的小知昭去球场，他没有篮球包，但是有个买东西送的布袋子，那里面就装着篮球，虽然每次江知昭看见的时候都是灰扑扑的，但是当江浩洋说要跟她出去的时候，那颗篮球必定已经被擦拭过一遍了。

    “来，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下去。”小区的篮球场里面，江浩洋轻声说着：“然后爸爸教你怎么拿球。”

    “抬高手，右手手指托住球，手心留点空隙。”他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道：“右手右手，阿昭，你那是左手。”

    纠正过后，他就会一直夸：“真棒！咱阿昭像模像样的。”

    每次听到江浩洋夸自己的时候，江知昭都会很开心地笑起来看向他，满脸仿佛都炫耀着：“对吧你看我多厉害！”

    江浩洋往后撤了两步：“好，左手现在搭上去，看到那个篮筐了吗？用你最大的力气扔进去。”

    那颗球被扔向篮板之上。

    江知昭回神的时候，已经轮到第三个同学准备投球了，前面两位的成绩都不怎么好。第三位好歹够到了篮板的位置，或许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可以尝试去投中。谢随决定先记下来，他拿着笔往花名册上面看了两眼，抿了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谢随深吸一口气，决定选择性忽略自己其实并没有认出面前的同学是谁的尴尬，他理直气壮看向了第三位同学：“每位同学投了之后麻烦念个学号，方便我这边统计。”

    “38号，杨佩瑶。”第三位同学倒是没有想太多，念出了自己的学号就往旁边让出了位置让下一位同学投篮。

    第四位成绩依旧没有办法达标，她让出位置之后便轮到江知昭了。

    江知昭摸上了那颗篮球，灰扑扑的，没有江浩洋的球干净。她学着印象里面的动作将球向篮筐扔去。

    谢随站没站相的看着她的动作，右手拿着花名册，夹板样式，圆珠笔夹在上面。

    远处的风很轻很轻吹过，江知昭的校服外套没拉拉链，被吹着卷起了一个角，里面是短袖的校服上衣，蓝白配色，洗得很干净，像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能闻到上面的洗衣液味道。

    谢随纤细的左手手指收紧，食指指腹搭上了拇指，轻轻搓转。

    他捻住了轻轻拂过的风。

    篮球砸向篮板，在篮筐上面轱辘了两圈掉了下来——没中，这是正常的，小时候江知昭满打满算就中过两次。

    但是谢随似乎感觉到很意外，他将她的名字记了下来对她说：“可以倒是可以，动作很贵发，但是注意手腕发力，不要用扔的。”

    江知昭就这样用不怎么成熟的投球方法进了“预选赛”。

    “知道啦。”她笑着给谢随留下一句便往旁边走去让出了位置。

    第六位第七位接着摸上篮球，又是不怎么达标，毕竟有些女孩子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不能怪她们。

    第八位上场后倒是算给了旁边苦笑的体育老师和谢随一点希望，她直接将球砸向了篮筐，篮球稳稳地掉了进去，她没怎么意外，很快报出了自己的学号：“安颖，1号。”

    “好，下一位。”谢随记上之后指挥着下一名同学跟上。

    最后花了满打满算大半节课，最后补上了身高以及表现都还可以的韩露露和另一名叫吴嘉莉的女孩才把名单凑齐五个，体育老师干脆也不继续上课，放所有人自由活动去了。

    一听到自由活动，柯世文马上找到谢随准备选出男生对抗赛这边的人选。虽然他们通常只是拉上林间行打3V3，但是谢随在班里人缘不错，因此有不少人主动找他报名。

    人缘不错的同时也有人看他不怎么顺眼，比如他们的生物科代表，任万鹏。

    任万鹏，像是每个学校中固定的NPC一般，非常喜欢博得关注，也极其喜欢在老师面前刷存在感，初中和他一个班的同学透露，他之前一直都是主动担任班长的存在，然后让班里同学陷入随时都会被抓到报告老师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的扭曲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谢随是班里最高的学生，同时成绩优异，长相也很突出。高挺的鼻梁，浅色瞳眸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唇色很深，不笑的时候嘴角也会轻轻上扬。左眼角下以及右边鼻梁的位置都各有一个红色的痣。

    这些再加上一个总是在篮球场上和人打球，已经算得上是很多人都会喜欢的那一挂，这自然让本身喜欢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的任万鹏非常不痛快。

    不痛快归不痛快，任万鹏还是主动找上谢随参加报名。

    体育课后的课间是九月中最热的时候，大家纷纷将窗户和风扇打开，禾城一中教室里面没有空调。

    时怜雁从办公室里听到他们的动静，知道他们上完体育课了，于是他走进了教室里面。

    “怎么说呀，女生组这边都选出了谁？”时怜雁站在讲台上关心问道。

    谢随在最后一排，听到老师的问话他放下水杯提高声量说道：“江知昭！还有安颖、杨佩瑶。”

    “还有韩露露和吴嘉莉！”柯世文在旁边补充。

    “是啊老师，怎么回事？怎么都不是你一开始选的那些？”谢随给自己灌完水后开始打趣时怜雁。

    时怜雁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眼光这么不准：“好好，那就按照这个名单。你们男生组对抗赛没问题吧？”

    看起来像是在询问，但是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时怜雁很放心谢随对于这场球赛的积极度。

    “没问题。”得到谢随的回应，时怜雁重新回到了隔壁的办公室。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江知昭才回过神。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从谢随嘴里传出的自己的名字。别说之前第一次见面，就连上次在繁花北路的时候谢随都没有叫过自己的名字。

    他讲话可真好听啊，自己没有平仄起伏的名字都能讲得这么婉转。

    .

    江知昭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又是自己一个人。

    其他人都去食堂吃夜宵了，青春期的孩子消耗大，不管是上课动脑还是体育课的体能消耗，这都会让他们在半夜的时候很饿很饿。

    但是江知昭不喜欢晚上吃夜宵，她不喜欢夜宵的时候去人挤人。而且她睡得很早，平时吃七分饱对江知昭来说便已经足够了，有时候饿了就会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散装蛋糕和牛奶。

    她找到自己装蛋糕的盒子，从里面拿出被塑封好的蛋糕，然后她发现了不对劲。自己的蛋糕捏着的感觉不对，真空包装都瘪下去了。

    江知昭低头看向手中的小蛋糕，上面有好几个针孔大小的孔，孔的边缘还有黑色的痕迹，这块不知道被谁用笔扎过的蛋糕让江知昭心慌起来。

    被扎进去的真的是笔吗？又是谁扎进去的？是因为自己早睡不参与她们闲聊就看自己不顺眼的费玲玲？还是觉得自己孤僻不合群的韩露露？又或者是嫌弃自己娇气的黄梦欣？还是说...一直附和着别人没有发表过自己想法的林蕴？

    她将小蛋糕放回了盒子里面，她不想扔掉，那是她爸爸周日的时候送给自己的小蛋糕。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想参与她们的夜谈？还是说自己校服外套里面穿件自己喜欢的衣服影响到她们的利益了？又或者是自己睡觉也是一种罪过？

    江知昭没有想通，她没有吃自己的夜宵，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回到床上心事重重地用铅笔和稿纸随意画着画。

    没过多久，寝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江知昭并没有主动说自己的蛋糕被扎过，而其他人好像也并不像去接触江知昭，如同她是什么病原体，一经接触，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个她。

    闭寝后她想了很多很多才入睡，直到再次被梦魇缠住。

    她这次依旧没能看清了梦里那只干枯的手的主人，但是她依旧朝床前走了过去。床上躺着的人刚做完化疗，医生将一根长长的管子从手臂内侧插进那人的肚子里面。这幅惨状之下，江知昭还能感觉到那人在床上状似无意的跟她开着玩笑。

    眼球一阵刺痛，画面随之一转。

    “厉害吧，这根管子从这里——绕绕绕，绕到这里。”先前的病房不见了，江知昭坐在北嘉市安定区的一家麦当劳里面看着床上那人指着自己的手臂，然后手指顺着肩窝，穿过胸口直抵腹部，像是给江知昭展示着赛后战利品一般展示着那根通向胃的管子。

    江知昭取了餐将玉米杯塞给面前得意洋洋的人：“看起来好痛啊...我的手臂都开始痛了。”

    面前那人不能吃煎炸食品，因此整个麦当劳能吃的只有玉米杯。

    但是江知昭一直很喜欢吃麦当劳，因此俩人就一起在这里凑合着解决午饭。

    “哎呀，我不痛，你也不许痛了啊。”看不清面容的脸笑了笑，江知昭感觉得到。

    混乱的梦境再次惊醒江知昭，寝室里面很安静，没有风。她看见自己床前半蹲着人，手里拿着玻璃水杯。窗外的应急灯常亮，散发出诡异的绿光，照出了床边的身影，是黄梦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