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

    见灵蝶停在画上,面具男抬步走近端详,又伸手触摸画像,指腹压得画中境里这一层薄透画纸都微微凹陷。

    书悦看着那圈凹陷在画纸上移来移去,仿佛随时要被对方戳破画纸,不由紧张得屏住呼吸,脊背微微冒汗。

    但对方似乎看不出门道,片刻都没有其余动作。

    也是。

    从外头看,这幅画画的是一片桃林,缤纷绚烂、栩栩如生,不论是技巧还是画材都令人惊叹,凑近些似乎还能嗅到一缕清雅桃香,因此迷惑了灵蝶也说不定。

    再退一步,这画作出自她的手笔,灵蝶能在这幅画上感受到她的灵力气息再正常不过。

    大概不会有人想到,活人竟能直接藏入画里。

    仍跪在地上的几人不解其意,又过一会儿,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人,那小子应该是跑,噗——”

    “呵,你在教我做事?”

    面具男冷笑打断,不光看不见脸,连声音都像是浸在水里,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他不过轻轻拂袖,随手打出法诀,说话的人便直接倒飞出去,口中鲜血喷溅三尺,身体撞倒数道屏风,狠狠砸在墙壁上,牢牢嵌了进去。

    整艘画舫受到冲击,在湖心摇晃颠簸起来,惊起外头一片尖声惨叫。

    墙壁上的挂画被震得来回晃悠,画中境也受到影响,一阵地动山摇。书悦不敢动用灵力,只尽力稳住身形,手指攥得更紧。

    其余人见状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喘。

    那被击飞出去的人,修为比书悦稍高些,是个八境后期强者。而面具男随意出手就能打飞一个八境,起码得是十境以上了。

    虽然八境、十境在前世的书悦面前根本不够看,但那已经是前世了。

    这副傀儡初始修为是三境,经她数次改良,勉强能到五境。而她重生后又修炼了三四年,现在也就到八境中期。

    甚至受限于初时制作这具傀儡的材料与框架,她感觉自己修得越来越慢,隐约触摸到了修为上限。

    虽然她这修炼速度在旁人眼中已是天才中的天才,但放在眼下环境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面具男若想杀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若是让对方发现她藏身在这幅画里,后果不堪设想。

    她拼命回想自己这两辈子都得罪了些什么厉害人物,却发觉自己似乎遗失了部分记忆,脑中有些画面实在朦胧。

    看来她是该寻个时机回到故居,找找材料再改良一下这具傀儡身躯,顺带回忆回忆过去。

    面具男手指轻抚下颌,又端详思忖片刻,终于下令:“走。”

    等那帮人尽数从屋里退出去,周遭许久不再传来异响,书悦这才从画中境里出去。

    她销毁临时造出的画中境,又掏出回复灵力的药瓶仰头灌了几口,当即翻窗出去,掐了避水诀潜入湖中,往对岸游去。

    等她跳水之后,没过多久,方才离开的那帮人竟又回来了。

    这次灵蝶又往那幅画像上飞,过会儿便往对面开着的窗户飞去。

    面具男见状微微勾唇,并不急于动作,上前将那幅挂画收进怀中,又顺势到窗边看了会儿江景才慢条斯理召回灵蝶,挥手下令:“追。”

    *

    书悦很快便游上岸,因城内禁空,便扎进竹林,御风奔向城外。

    眼见快要出城,她不由心头一喜,正欲掐诀召出自己的飞行器具,忽感到一缕森寒杀气,下意识飞速往后撤开。

    下一瞬,只见她原先站立的地方,猛然从地里钻出数十道粗壮的藤蔓,扭曲交缠着疯狂向上生长,如长蛇一般凌空飞舞、扭动,随后张开巨口,向她这处奔袭!

    “生花!”

    书悦神色一凛,五指张开在虚空一握,一杆青玉狼毫画笔便出现在她手中,凌空画了一道。

    只见黑沉的夜色中骤然亮起,一条艳红色的火龙自她笔尖呼啸而出,眨眼便将袭向面门的藤蔓尽数烧成灰烬。

    “仙子请留步。”

    她落了地,提气正欲再走。身后忽传来一道声音,仿佛一记闷棍狠狠敲在她的后脑,把她敲得头晕目眩,聚起的灵力一下便散了。

    这是来自修为高强者的威压。

    面具男追上来了。

    “……你是谁?”

    书悦扶着额勉力站稳,缓缓回过身。

    强大的威压令她的身体不住发抖,两股战战,几欲跪下。周身灵脉仿佛冻结一般,灵力运转滞涩,半点招式使不出,全部用于抵挡威压。

    “这不重要。”

    面具男不咸不淡答了句,闲庭信步般负手走近。每逼近一寸,身上的威压便加重一分。

    直到对方站定在她几步开外,书悦猛地喷出口鲜血,身形摇摇晃晃,眼前视野充斥一片血色,耳畔嗡鸣阵阵。最后实在撑不住,单膝点在地上。

    “呵。”

    面具男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忽从怀中取出那幅挂画。手腕微震,挂画“唰”一声垂落下来,在半空中展开,迎风飘荡。

    对方又凑近几步,上身微低,另一手伸出,两指捏着书悦的下颌往上抬,迫使她昂起头与自己对视,蛊惑般压低嗓音道:“告诉我,你是如何进去的?”

    “休想!唔……”

    书悦被迫仰起头,视线撞入一双黑沉的眸中,只觉晕眩感更甚。

    她强撑着咬牙开口,话未说完,掐着下颌的手指猝然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颌骨捏碎,不由低低痛呼了声。

    “哼,无趣。”

    在颌骨碎裂之前,对方又松开手,随意将挂画掷在她身边,像丢弃一件废品。随即直起身退开,居高临下地看她,冷笑道:

    “据我所知,你所抄袭的那位画圣有个徒弟,自师父身死后便疯魔了,闭关百年,前阵子才出关。听闻有人抄袭亡师的画作,正四处找她算账呢……你要不要猜猜看,他何时能找到你?”

    “……?”

    书悦睁大眼,瞳孔颤动,忽然有些听不明白。

    不是,她自己不就是画圣本圣吗?她哪里来的徒弟?连收徒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能忘?

    难道她渡劫身死到以傀儡重生的这段时间内,画修里又出了个画圣,她都来不及去切磋交流一下,这么快就仙逝了?那这位画圣的徒弟又是谁?

    面具男见她一副震惊的模样,显然会错意,又放柔嗓音蛊惑:

    “放心,你若乖乖听话,我定然叫他不敢伤你分毫,你的画作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当然,除此之外,我还会予你许多好处,只有你不敢要,没有我给不起。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对方说着,为表诚意,又或许是对自身实力太过自信,身上威压竟撤回一半。

    周身压力骤然一松,书悦这才缓过劲来,勉力站起身。

    她装作思考犹豫的模样,沉吟片刻,不确定地问:“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我这就告诉你。”得到对方肯定之后,她便乖巧地点点头,从地上拾起那幅挂画,“首先,你要这样——”

    她小心觑着对方的面色,作势掐诀入画,实则是给附近苍玄剑宗的同门传讯,请他们来救。

    法诀打出,一枚烟花猝然升上夜空,轰然炸响,震耳欲聋。

    蓝白色的太极双鱼印在半空浮现,庞大如山,璀璨无比,将此处天地照得亮如白昼,久久不散。

    放出这枚烟花,方圆千里的所有苍玄弟子都能收到她求救的消息,不论当时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为她赶来。

    按理说,她身为外门,身上不该有这种烟花,起码得是内门以上。面具男事先调查过她的身份,适才这般肆无忌惮。对于苍玄剑宗这样体量庞大的门派,一个外门弟子而已,死不足惜。

    但很可惜,他不知道书悦有个很宠爱她的师姐,前阵子恰好就赠了她一枚。

    “你!找死!”

    此举一下激怒面具男,但他似乎并不打算放手,而是选择速战速决。只见他做了个手势,身后跟着的数名刺客电射而出,手握长剑齐齐向书悦刺来。

    “!”

    书悦睁大眼,赶忙提气飞身后撤。可避开一击,下一击又接踵而至。况且对面人多势众,她一面闪躲一面还击,左支右绌,灵力飞速流逝。

    她先前已被庞大威压耗过体力,还受了内伤,在放出传讯烟花之后,灵力便所剩无几,此时更是强弩之末。

    不过片刻,她的身上便被利剑划出数道伤口,鲜血喷溅,濡湿衣衫。灵力见底,失血过多,令她愈加头晕目眩。

    在找到时机与刺客拉开距离之后,她又将手触上挂画,准备故技重施,藏到画里。

    ——她要赌。

    若是她赌对了,这个面具男执着于出入画中境的方法,定然不会将这幅挂画直接烧毁。

    若是如此,对方不论是将挂画带走,还是再尝试将她从画中镜里揪出来,这短暂的犹豫时间,已足够苍玄剑宗的同门来救了。

    “唔!——”

    她已掐诀到一半,未想到,意图竟被面具男察觉。

    一道电光猛然打在她的手指,尖锐剧痛迫使她止住了动作,生花笔也随之砸落在地。

    紧接着,面具男的身影忽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近在咫尺,五指成爪抓向她的脖颈!

    书悦不由睁大双眼,瞳孔骤缩,再闪躲已来不及。

    眼看要命丧当场,未想到,下一瞬。

    一道璀璨的流光剑影破开浓重夜色,从天边直坠而下,拖长的雪白光尾像是将漆黑天幕撕作两半,惊心动魄般壮美,落在书悦身前。

    随即,空气中以剑影为圆心,向四周荡开一圈无形涟漪,目之能及的所有,像被骤起的狂风掀翻,尽数向四周横飞倾倒。

    “别动。”

    一道清泠如雪的嗓音随之落下,狂风息止,万籁俱寂。

    书悦回过神来,大喘着气,抬头定睛细看,只见月下伫立一抹挺拔身影,结结实实将她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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