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疯批

    从书悦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那人宽阔的肩,挺拔的背。如绸白发流水瀑布般倾泻而下,长到腿根。几缕发丝飘荡起来,仿若激流中向半空喷溅的水线。

    而方才直坠而下,落在她身前的巨大剑影,未等她看个仔细便如烟消散。

    视野受限,她看不见面具男那边的情况,只感觉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消失无踪,想来因是受了伤,顾不上她了。

    这忽然出现的人,修为比面具男只高不低,一击便能将所有人掀翻,唯独绕过了她,又在殃及城镇之前撤回攻势。

    能随心所欲地精准控制这般磅礴的灵力,这个人修为高深到已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地步。

    书悦抿着唇,慢慢低下头,看见垂在自己身侧的挂画不停来回轻轻飘荡,发出细微声响。

    原以为有风,定睛细看,却是她自己的手在克制不住地不停发着抖。

    “来得这么巧,正说到你呢,于千星。多年未见,大有长进啊。”

    面具男被磅礴强大的剑意逼退到数十丈之外,此时单膝点地,唇角缓慢滑下一缕殷红。

    他若无其事地伸手抹掉唇边血迹,随即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轻掸衣袍拍去尘土。似是与来者相熟,语气自然随意。

    于千星的反应却相当冷淡,甚至勾唇嘲弄:“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废物?”

    被这般嘲讽,面具男神色如常,伸指轻轻一点书悦所在的方向:“何不看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想找的,不就是她吗?反正你也要杀她,为何拦——”

    “滚。”

    于千星不耐打断,明明身体未动,不知如何出的招,一道细长的流光剑影随话音电射而出。

    感觉到致命危险,面具男本能侧过头。

    那道剑影恰擦着他的脸侧飞过去,连续洞穿了他身后的一列竹子,到数十丈之外仍势头不减,却在继续往前的途中忽然凭空消失。

    “哼。”

    银白面具被剑影擦过,现出几道裂痕,殷红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再慢上一瞬,他现在已是身首异处了。

    感觉到实力悬殊,面具男终于不再废话,冷哼了声,双手掐诀,身影化成黑雾消失在原地。

    而其余刺客早在那一波剑意的冲击之下命丧当场了。

    见面具男已走,地上横尸几具,敌人逃的逃,死的死,书悦仍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愈发紧张,如临大敌。

    却见面前的男人回过身,低垂着头看她。

    柔顺白发自肩颈垂落在胸前,莹润透亮,似披着一身月光。一半脸颊隐在阴翳之中,衬得轮廓愈发鲜明如刀削斧凿。五官艳丽逼人,肤白胜雪,与发色极为相称。

    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并未上色,又似是披麻戴孝,从头白到脚,干净得仿若一抔新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如雪一般冷。

    书悦缓慢抬头,视线顺着雪白衣角往上,掠过修长的腿、劲瘦的腰,直撞入一双幽蓝的眸。色深却亮,似耀眼的星河,又似是月夜下的大海,深邃,优美,摄人心魄。

    这是整幅画中唯一一抹色彩。

    她不由看怔了,回过神时只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更冷。

    紧接着,对方手指轻勾,她紧握手中的挂画便一下被抽了去,在对方面前舒展开来,悬在半空。

    片刻,那幅挂画也被人当废品一般掷在地上,甚至召出灵火要将其烧毁。

    冰蓝色的灵火顷刻间便将挂画烧毁一角,静谧绚烂的桃林逐渐燃起大火,火势迅速蔓延,转眼滔天。

    “你做什么!?快给我住手!”

    书悦瞪大眼,忙飞扑上去,用残余的最后一点灵力召水扑火,灵力不够,竟脑中一热,不假思索地直接伸手去碰。

    不过几息间,那幅挂画便被烧得灰也不剩。

    而她不仅没能救下那幅挂画,手指还被灵火烧得血肉模糊一片,几可见骨,恐怕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能再作画了。

    若不是烧得快,她整只手都没能剩下。

    而于千星不仅抱臂冷眼旁观,还出言嘲讽:“剽窃之作,毫无价值,不过是张废纸,烧了又如何?”

    “你懂什么!你这个混蛋!”

    毕竟是自己作的画,短时间内连续两次被人弃若敝履,第一次她不好发作,但第二次比上回过分得多,就算这人刚救过她,书悦也忍不住发怒。

    她仰头怒视于千星,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颤得说不出话。

    于千星抱臂居高临下地看她,视线在她被灵火烧伤的右手上微微一顿,又漠然移开目光,冷笑反问:

    “呵,你很懂吗?那你告诉我,你这画的是什么?修道之人,如此利欲熏心,这幅画不过是你挣取声名的工具罢了,意义何在?”

    “我……”书悦神色一怔,又迅速回神反驳,“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这与你无关!唔——”

    她话未说完,忽然感受到一股比面具男强上百倍、千倍的威压,顷刻间便令她口喷鲜血,身体整个被迫趴了下去,脸颊贴地,半点动弹不得。

    “哈啊……放、放开我……”

    周遭气温骤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胸腔传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与窒息感,令她快要喘不上气,不由拼命张大了嘴呼吸。

    “呵,那又如何?平心而论,你想要追名逐利、剽窃他人,谁会在乎?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到她头上。”

    “更可笑的是,他们还说你的画风与她相似……哈,你这样的人,怎配与她相提并论!”

    “你留在这世上,便是对她的玷污!”

    眼前落下一只雪色的鞋履,干净无尘。原是于千星踱步到她身前,出口的语气更冷,却莫名透出几分病态痴狂。

    对方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吸力迫使书悦整个浮起,无形的灵力绳索缠缚着她的四肢,将她吊在半空。

    “不过,你确实有天赋,作画思路也与她有些相似之处。她若是还在,恐怕会收你为徒吧。看在这份上,我能给你留个全尸。”

    “去下面给她赔罪吧!”

    对方一字一句说着,猛然伸手掐住书悦的脖颈。

    纤长五指缓慢收拢,一点点剥夺她的呼吸。触感冰凉彻骨,令冷汗瞬间爬满她的脊背。

    直到此时,书悦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害怕什么。

    放在前世,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也是个巨大的威胁。

    什么救她,笑话!

    这个人,分明是想亲手杀了她!

    “放开我!我不,不是……我没有,没有抄袭!呃——”

    她在空中拼命挣扎踢蹬,双手用力掰扯着对方掐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一面努力为自己辩解。

    可惜右手被烧坏好几根手指,动作迟钝使不上力,还他娘的巨疼。

    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她丝毫挣脱不开,肺腑气息一寸寸流逝,视野逐渐灰暗。

    她隐约看见面前的男人神色变得癫狂,满头白发狂乱飞舞,幽蓝双眸变得猩红一片,眉心、额角隐约浮出粉蓝色的纹路,散出莹润梦幻的光泽。

    当真如那个面具男所说,这个人,确实疯魔。

    她被掐得目光逐渐涣散,双手也渐渐脱力,又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挣扎道:“……我没抄,我能、证明!”

    她这句话说得断续沙哑,对方似是没有听见,掐着脖颈的力道并未放松。

    就在她以为自己撑不到苍玄剑宗的人来救她之时,身体忽然一轻,整个跌坐在地,大量新鲜空气涌入,令她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于千星松开手,漠然看着对面的少女咳得撕心裂肺,双眸中的猩红之色正在缓慢褪去,又似是藏入更深处。

    他又不自觉看向书悦那只被灵火烧伤的手,银白睫羽如蝶翅般轻轻颤动,两池秋水潋滟生光。

    他是该杀了这个人的,但——

    若不是当真用心作画,将自己的作品视若珍宝,何故蠢到直接用手去扑火?

    对画至诚,当初师父也是这样。

    于千星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恢复如常,耐心等人咳完,才道:“好,我给你机会。”

    顿了顿,他又嘲弄般勾起唇角,但与其说是嘲讽书悦,不如说是自嘲:“但,若你不能证明,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对面跌坐的人已然是强弩之末,气若游丝,却还强撑着挺直背,昂起头看他,乌亮双眸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焕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随后,她抬起自己被烧伤三指的右手,缓慢而坚定地道:“……我能。就凭,我这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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