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天际的霞光渐渐淡去,被缕缕墨黑取代,周遭的山林里间或响起几声鹧鸪的啼叫声,搅的山林既静谧又嘈杂。

    昏暗的内室,光亮升起,烛火的影子映射在墙壁上,拉扯的生长,清凉的山风穿过窗户的缝隙挑逗着炽热的烛火。一下一下的,引得烛火剧烈摇曳,似乎是生气了。

    一个面色苍白,面唇间毫无血色的男子直挺挺的躺在一间简陋的卧房之中,若不是胸膛处尚还存在的微弱心跳,只怕任谁看了都只觉得这已经是个死人。

    隔着一扇木门,谢奴奴扯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时不时的借着门缝打量一下屋子里面躺着的那个陌生男子。

    傍晚的时候,她跟阿爹还是把河边那个濒死的男人搬回家了,这个人的情况不太好,阿爹摸着黑去镇西的医馆买药去了!她留在家里也不敢跟一个随时就要死掉的人呆在一起,就在门口守着。

    山风清凉,拂过人脸的时候凉飕飕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奴奴抱着双臂搓了搓,朝着院门口的方向不住的张望,天都黑了,阿爹怎么还没回来?

    她蜷缩着坐在椅子上,低眉垂目,酣酣欲睡。

    明月高悬于浓墨色的幕布之上,皎洁的月光如霞锦织缎倾洒入人间,柔和的如仙人踏月纷至。

    等的时间久了,谢奴奴的脑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就在她整个人就要从椅子上栽倒下来的时候,院门口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谢奴奴瞬间惊觉起身。

    “阿爹,你回来了?”

    月光清亮,庭院里即便是没有烛火照明也可自由走动。

    谢修檐走近了,“晚上多冷,也不知道多加一件衣裳,里面的人死了?”

    谢奴奴摇头,“还有一口气呢,我一个人呆着害怕就坐在门外了。阿爹,你不是找大夫去了嘛?大夫没过来嘛?”

    谢奴奴向院外张望,她阿爹的身后一个鬼影都没跟来,更被说人影了。

    谢修檐理直气壮的说道:“请大夫上门那得花多少银子,随便抓点儿药给他得了!”

    “啊?没大夫看诊,你抓回来的这些药对症嘛?咱们可别把人越医越死,到时候人家变成恶鬼找咱们索命来!”谢奴奴盯着谢修檐手里的大包药材忧心忡忡的说道。

    “鬼?再恶的鬼能凶狠的过我这个穷鬼!”谢修檐不以为然,把手里的药包往谢奴奴怀里一放,推门而进,随后在谢奴奴的眼前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谢奴奴抬手拍门,“阿爹,我还没进去呢!你关门做什么?”

    幽幽的声音隔着过木门穿透到院子里,“你去厨房把火生了,熬一副药出来。”

    看看眼前紧闭的大门,再看看怀里的腰包,谢奴奴认命的听从阿爹的吩咐去给人熬药了。

    药炉前,谢奴奴打着蒲扇,眼神却是在往那间房里看去,也不知道阿爹在里面干嘛呢?

    一方小炉中,橙黄色的火焰在其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炉膛中柴火燃起时炸裂出劈里啪啦的声响,比山林间的虫兽鸟叫声还要吵闹。

    不多时,隔壁紧闭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屋内微弱的烛光投射出门外,照亮了院前的台阶。

    谢奴奴循声望去,是她阿爹出来了。她张嘴呼唤,“阿爹,”眼神随后又很敏锐的扫到谢修檐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察觉到谢奴奴的眼神所在,谢修檐走到厨房门外,举着血乎乎的双手,淡定自若的吩咐着谢奴奴,“给阿爹舀点儿水出来洗洗手!”

    谢奴奴依言取了水瓢把干净的水淋在谢修檐的手上,鲜红色的血水顺着指尖的缝隙滴在青石板上,又流向院子里的泥地,消失不见。

    谢奴奴蹙眉,“阿爹,你是又去动那个人的伤口了。”

    谢修檐点头:“不动不行啊,那么深的一个口子,不给他撒点药缝起来只怕是明早蚊子苍蝇都聚集一大堆了。”

    “阿爹你尽说夸张话,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算是个真正的死人,尸体也不会腐烂的这么快。”

    谢修檐抬眼看着与皎洁明月截然不同的黑色天空,轻声道:“谁知道呢。”他回身接过谢奴奴手里的水瓢,打发人去睡觉,“好了,阿爹在这里看着药,你先去睡觉。”

    谢奴奴摇头:“阿爹我在这里陪你。”

    谢修檐轻笑一声,走到药炉子前坐下,“怕阿爹一个人被鬼怪抓去?”

    谢奴奴不答他的话,反而说着其它的话,“我觉得阿爹有时候很神秘。”

    谢奴奴打眼瞧着谢修檐,他抿唇不语,谢奴奴便又道:“阿爹好像什么都会,连医馆里面的大夫会做的事情都难不倒阿爹。就像是今天,阿爹不请大夫来家里肯定也是因为您自己有把握救他。”

    谢修檐:“都说了你阿爹学富五车,让你跟着我好好学习吧,不然以后阿爹要是不在你身边了,你连个讨饭吃的活计都没有。”

    谢奴奴依偎在谢修檐的身边,娇嗔道:“阿爹才不会不在我身边呢,我要永远陪着阿爹。”

    橙黄色的火焰一晃一晃的,把人脸映衬的晦暗不明。

    谢修檐怜爱的摸了摸那个靠在他手臂上的脑袋,“那你以后要是嫁人了,记得把阿爹当成你的嫁妆一起带到夫家去。”

    谢奴奴爽快的点头,“好,我以后就找个会和我一样贴心的姑爷照顾您。”

    谢修檐纠结了,“跟你一样贴心,那还是别了,你动不动就要把我气的半死,再来个和你一样的姑爷,阿爹年寿就不久了。”

    谢奴奴哼唧几声,不与阿爹斗嘴,她知道阿爹心里绝对是全国第一的稀罕她,才不是像他嘴里说的那样嫌弃自己呢。

    大人啊,总是喜欢口是心非。

    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鸡窝里准时的发出了响天彻底的鸡鸣声,吵闹的还处于沉睡中的人脑仁突突冒。

    谢奴奴扯着被子把脑袋紧紧的捂住,试图隔绝外界的纷杂声,然而没有什么用处。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随后顶着乌糟糟的一头乱发坐起身来。

    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后,她闭着眼睛去摸床边挂着的衣物,摸索到布料后拽在掌心,猛地一拉,床边的衣架被拖翻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反而是把脑子里的瞌睡虫给惊吓的躲了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一只手从里面拉开,谢奴奴站在门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泥土、晨露的气息咕蛹着涌入鼻腔。

    她软骨头似的走到厨房口,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站在房檐下随意的漱了一下口。

    灶台上已经燃起了袅袅炊烟,谢修檐煮了点儿粥,还给谢奴奴弄了一个鸡蛋。

    谢奴奴端着碗坐在饭桌前,稀里哗啦的喝着,碗里的水煮蛋白嫩光滑,连蛋壳都已经给她剥好了。

    谢奴奴吃完饭,用手背抹了抹嘴,把手往背后的衣服上蹭了蹭。她仰天长叹,“阿爹,我不想去上学了,我想睡觉。”

    谢修檐伸手揪住她的耳朵,“快点儿去收拾你的东西去,竟然敢当着夫子的面说不上学,你怎么不当着屠夫的面喊他别杀生!”

    谢奴奴“哎呦哎呦”的叫唤了几声,小声回嘴,“那可不行,屠户不杀生,我怎么吃肉。”随后嗖的一下跑开了。

    上学的路上谢奴奴跟在谢修檐身边,嘀咕着:“咱家不是还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人嘛?咱们就这么把人撂在家里不管了?”

    晨间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远处的山头朦胧一片,两人脚踩在青石板砖上,发出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谢修檐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没管,出门的时候不是还给他灌了一碗药,”

    谢奴奴想到昨晚还有早上她与阿爹联合给那个男人灌药的场景,略微有些悻然。那人还尚在昏迷中,喂药不怎么方便,阿爹索性上手把对方的嘴掰开,她就配合着把药汤往喉咙里灌去。

    谢奴奴有些汗颜,枉他们两个都是读书人,动作实在是粗暴,幸好人没有在半路中醒来造成双方都尴尬的场景。

    谢奴奴:“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能醒?也许晚间我们散学回家的时候?”

    谢修檐:“那我可不知道。”

    谢奴奴:“那他要是在咱们还没回家的时候就醒过来了怎么办?”

    谢修檐:“能怎么办,不外乎是醒了就自己走了,有点儿良心就等着咱们回家给点儿报酬。”

    谢奴奴挠头,“报酬?可是阿爹昨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不是已经把人全身上下搜了个干干净净,根本没有银子嘛?那他从哪里给报酬,指不定一醒来就麻溜的跑路了!”

    书塾的位置已经越来越近了,路上时或不时的有几个学子经过,看见他们了,恭恭敬敬的停下来跟谢夫子问好。

    谢奴奴也一一与这些个同窗意义打过招呼。随后忽而猛地一拍大腿,“糟糕,阿爹,咱们还有银子藏在家里呢,他万一品行不端偷了咱们家的银子跑路怎么办?”

    谢修檐也随之懊恼的一拍脑门,发愁的不行,“瞧我这脑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谢奴奴锤锤拳心,“没关系,阿爹我回家给咱们看着去。”说完抬脚就往回走。

    后衣领子猛地一下被谢修檐揪住,“都到书塾门口了,还回什么回,进去你念你的书,我教我的书。”

    谢奴奴被谢修檐扯着衣领倒退的方式疾步走着,再次开口道:“阿爹你确定要跟一个陌生人赌他的人品吗?万一输了可就死翘翘了。”

    谢修檐:“阿爹不赌他的人品,只赌自己的运气。”

    “可是,阿爹你的运气也不好啊!”

    “闭嘴,不许再说话了!”

    “国学夫子教过我们,做人要心胸宽广,博纳天地,阿爹怎么连实话都不许人说了,忒小气了些。”

    “…………”

    下午散学过后,谢夫子父女两人急匆匆的往家里的方向赶去,谢修檐在前面疯狂的迈大步,谢奴奴背着她的书箱紧赶慢赶在后面小跑着追。

    不多时,谢奴奴弯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冲着已经超过了她好一大段距离的谢夫子大喊,“阿爹,你等等我啊!”

    空气中传来的沉默是无尽的尴尬,前方的身影无情的像是从来就不认识后面那个人一样,半点儿回应也不给她。

    谢奴奴啧啧几声,这个谢夫子早上还说的那么笃定,半点儿不操心他存放在家里面的那些银子。眼下这一散学,连闺女都不要了,她跑起来都追不上这个人。

    有这样好的体力干脆买几亩地去种地算了,还教什么书啊!

    谢奴奴索性也不去追谢夫子步子了,自己一个人在后面慢悠悠的晃回家。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谢奴奴熟练的从院门旁的栅栏上翻越过去,走了几步,一个陌生的东西闯入了她的视线。谢奴奴定睛一瞧,刹那间与一双陌生的眼睛对视上。

    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他醒了。

    那人此刻正坐在檐下,身上还穿着她阿爹的破旧布杉,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谢奴奴也打眼瞧他,墨黑的长眉,星耀般亮堂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唇苍白,面颊雪白无润泽血色。也许是在水里泡的久了,失血过多的缘故,造就出了这样一副病态的美感!

    许是意识到她是这间屋舍的主人,男人朝着她微微一笑,笑意让谢奴奴不禁一晃眼,明明是在简陋的屋舍下坐着,身上着的也是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泛白泛旧的粗布杉,可人打眼一瞧过去,偏生又能在这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装扮下,看出华贵清雅之态,生生叫人生出了自惭形秽的自卑感。

    她忽而想到昨日给这个男人换下的那套衣衫还在后院的木盆中堆放着,那通身的布料,又滑又软,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未穿过那样好的料子。

    谢奴奴没作声,几个大步穿过院子,绕过门口的人朝着里屋走去。

    推开几扇木门,谢奴奴伸头四处张望,“阿爹?”

    谢夫子正蹲在柜门前,清点了一番财产,确认完整无缺后如释重负的把他们放回了柜子,顺便再上了一回锁。

    谢奴奴凑近了,指着外面小声说道:“阿爹,那个男人醒了。”

    谢修檐点头,没有太在意,自顾自的把锁银子的钥匙又放进一个木盒里,再用一把锁把钥匙锁了起来。

    谢奴奴嘴角抽抽,朝廷的军事机密只怕藏得都没有他们家这几粒碎银子严实。

    谢奴奴拽住谢修檐的衣袖,“阿爹,你跟那个人说过话了吗?还有,你看没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可真好看。比张惟竹还要俊美上几分。”

    张惟竹是书塾里的正数第一名,不仅学业卓群,长得也好看,还是他们镇上里正家的独子,浮梁镇可多小姑娘都喜欢他。

    不仅如此,他人也特别的好,谢奴奴每次写不出来算数题的时候他都会好心的帮助她,不嫌弃她蠢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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