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陷害

    陈守虚吃没吃亏不知道,但徐清风稍微散去酒劲,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酒后接连叫了好几声爹不说,差点还忘了轻如交代给他的事。

    好在他酒醒得快,也没耽误正事。神思微微清醒,看着水榭凉亭的长椅上仍然面色酡红、脸带傻笑的陈守虚,恨不得伸手给他几耳光。不为别的,泄愤。

    只是徐清风的手刚刚举起,清雪便立刻呵止他:“堂兄不可!”

    他听见她的制止,手顿在半空,但仍有羞恼之色:“这小人反正是要被毁的,我扇他几巴掌,无碍大事。”

    清雪轻轻一摇头,仿佛风吹落叶。上前握住他的手,从半空牵下,贴在他的身侧:“你手重,万一在他脸上留下印记怎么办?林辰性格谨慎,假如让她察觉出些微不对,我们恐怕就要命丧黄泉。”

    徐清风听完她的话,微微皱眉。但看见她眉心微皱,于是一笑,伸手帮她抚平眉心:“何必皱眉?听你的便是了。”

    见清雪的眉果然舒展,他又压低声音,轻笑道:“林辰奸猾,但必定敌不过夫人的冰雪聪明。所以夫人不要担心,我们必然能安稳地完成那位交给我们的事,以后安心做一对闲散夫妻。”

    清雪靠在他的胸膛,心里微微安稳,可还是有些愁容,语气便显得不甚欢喜:“但愿如此。”

    徐清风听出她的心语,不再多劝。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颈项间吮出一个吻痕。

    她一惊,瞬间忘却自己的愁绪,却吓出一身冷汗,猛地推开他。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才稍微镇定:“你疯了!现在还在林府里,万一叫人瞧见怎么办?”

    “夫人愁眉不展,我又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出此下策”,徐清风笑,随后又揽住她,“夫人不必多虑。饮酒的饮酒,作乐的作乐,哪里会有人呢?”

    清雪知道他是刻意安慰自己,如一团云,软在他的怀里。心底放松,忍不住失笑,但刚想说话,突然听见一个弱弱的男声:“我算人吗?”

    两人俱是一惊,你推我,我推你,急忙分开。站定后齐齐看向声源,醉倒的陈守虚不知何时清醒,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陈守虚还没有完全清醒,醉酒后又吹了些风,免不了头昏脑胀。即便如此,通过二人的只言片语,也足以知道他们的关系绝非堂兄妹。

    好大一个绿头巾落在林辰的头上。陈守虚问他们:“你们是堂兄妹,竟然做出如此违背伦理之事!且不说是否对得起林辰,你们的祖宗知道这等丑事,估计都得从坟里爬出来。”

    见说话人是陈守虚,夫妻二人反而长舒一口气。而听完他说的那番话,他们也没什么羞恼的情绪。毕竟唐人那一套繁文缛节的伦理道德,与他们突厥人又有什么干系呢?但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想解释。

    徐清风看着陈守虚,笑得古怪:“你醒了?”

    摇摇晃晃的烛光里,陈守虚被他的诡怪笑容唬得心脏一震:“我醒了,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恶事,自然无需遮掩。”

    徐清风笑得越发诡异,却没说什么话。和清雪对视一眼,随后转身向外跑去,高声呼救:“来人,救命!陈御史欲行不轨!”

    莫名“被欲行不轨”的陈守虚愣住,还没反应过来这唱的是哪一出,就见清雪拔下自己的发簪。

    陈守虚瞬间意识到他们是想陷害自己,不自主地后退几步。撞上水亭的亭柱,陈守虚知道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揉乱自己的发髻和衣裳,并用发簪抵住自己的颈项。

    花园里,徐清风的惊叫很快引起众人的注意。酒醒大半,众宾客都从正堂里冲出,顺着声音找到水榭凉亭附近,便看见亭内衣衫凌乱的清雪和一旁的陈守虚。

    众宾客一怔,不知该作何反应。怜香惜玉的徐老气血上涌,立刻冲进凉亭,将清雪护在身后,指着陈守虚痛骂:“无耻小人!你胆敢欺辱他人的妻妾,罪该万死!”

    陈守虚被他指着鼻子骂,却也没有回嘴,垂首,一言不发。

    众宾客自然将他的行为视作心虚,但顾忌他的身份,都不敢如徐老一般指责他。甚至还有人跳出来打圆场,说着“酒醉之人,行为不能自制也是常事”的话,试图缓和现下的尴尬场面。

    陈守虚仍旧一言不发。

    凉亭内便只听见清雪的啜泣和徐老的斥责。

    林辰晚到几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先见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凉亭。她缓步往亭心走去,围观的宾客见到是她,都自觉让出一条道。等到她走到亭心,才大致明白现下是发生了什么事。

    扫一眼埋着头、只能看见头顶的陈守虚,林辰其实并未怀疑。

    但众宾客瞧见她那一眼,激动地误解着:是要打起来了吗?

    徐老瞧见林辰来了,自知本该退到一旁,毕竟这算是她的家事。可徐老想到她此前纵容陈守虚对清雪兄妹的欺辱,又瞥见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便没有离开,仍然以保护的姿态站在清雪身前。甚至出声指责林辰:“林将军你身为都护,府内守卫为何如此松懈?御下不严,使得不轨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林辰微微颔首,先是沉默,随后打量起陈守虚和清雪的状态。眼见四周的宾客开始起了议论声,她问陈守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守虚还没来得及说话,徐老变了个脸红脖子粗:“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能说的?人证物证俱在,无论再说什么也都只是狡辩罢了!”

    听完这话,陈守虚抬起头,看向哭得不能自已的清雪和怒发冲冠的徐老。之后,他却是将视线转向林辰,意料之中,她的眼中并无怀疑,于是他笑了笑:“不是我做的。”

    烛光昏暗,但他的笑那么明显。徐老怒不可遏,手捏成拳,冲上前就要打陈守虚。

    他的拳速极快,陈守虚来不及防备,下意识闭眼。但就在徐老的拳触碰到脸颊的瞬间,他似乎听见耳旁吹过一阵风。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陈守虚睁开眼,发现拳落在他的脸颊之前,林辰先一步接住了他的拳。

    她的右手掌接拳,左手将他的右臂往下压,化去他拳上的劲。

    徐老见林辰拦着自己,收了力量。但却越发不满:“你一个都护,为何行事不公,纵容这小人为恶?”

    他收了力,林辰便也收了力。她站定,先向徐老抱拳,以示自己的歉意。尔后却没有认同徐老的说法:“如何处理,必须等事情厘清后作决断,方才公正。清雪是我的宠妾,陈御史是我的好友,他们的品行我都是知道的,其间怕是有些误会。”

    “误会?”徐老被她偏袒的态度激怒,怒到极致,扯出一个不满的笑。他指向清雪手上的簪子,又指向清雪白玉般颈项上的血迹和吮痕,“如果不是陈守虚酒后放荡,清雪为什么要用簪子伤害自己?”

    林辰看向清雪,问她:“清雪,你说。”

    清雪压抑住自己的啜泣,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她用手帕拭去自己的泪,看一眼陈守虚,随后看向林辰,行礼道:“林将军,都是妾身的错,您千万不要怪罪陈御史。”说罢,泪珠又顺着脸颊滚落在地。

    “清雪,你没有错”,徐老一腔刚强,都化作柔肠,他温声安慰。随后转向林辰,厉声道:“林将军,我想清雪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还请林将军主持公道。”

    林辰看着徐老的愤怒,随后问陈守虚:“陈御史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陈守虚看向她,“这一番荒唐,都是林将军妾室的自导自演罢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声议论。徐老听罢,更是怒吼:“你还敢狡辩!”

    林辰却没有任何动作,问他:“如何证明?”

    陈守虚冲她一抱拳,又冲徐老一抱拳:“请允许下官问如夫人几个问题。”

    林辰颔首,表明同意。徐老便没有了拒绝的立场,站在一旁。

    陈守虚看向梨花带雨的清雪:“虽然如夫人不曾直说,但我明白如夫人的意思,不过是说我轻薄如夫人罢了。为自证清白,我有三个问题不明,请如夫人替我解惑。”

    清雪没有说话,只是流泪,尔后以帕拭泪。

    陈守虚无意等她的回复,径直问道:“第一,如夫人未曾饮酒,为何深夜在此?”

    众宾客看向清雪,倒也生出几分疑惑。

    “第二,如夫人默认自己为保住清白,不惜以死相逼。但我有一困惑,如夫人既然摘下发簪就能当作自裁的工具,为什么不直接用作自保的工具,直接用发簪刺向我呢?”陈守虚继续道。

    听到此处,徐老也冷静了几分,心中有些犹豫。虽然仍旧觉得陈守虚是在强词夺理,但还是等待着清雪的回答。

    “这第三点,我想问的倒不是如夫人,而是如夫人的堂兄徐清风”,陈守虚说着话,转向人群前的徐清风,“诸位方才听见有人大声呼救,呼救者正是徐清风。想必他必然是亲眼得见我的‘暴行’,所以才会选择呼救。那么请问徐兄,你我二人都是男子,且我酒醉,力气有限,在此情况下,徐兄选择任由堂妹待在亭内,自己跑向远处大声呼救,而不是挺身而出,与堂妹一起压制我的‘暴行’,这是为何?”

    涉及自己,原本站在人群中的徐清风也被迫上前几步,走进人群中心,站在清雪身旁。

    所有宾客的视线都落在清雪和徐清风身上,等待着回答。当怀疑在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他们的眼神便如针一般,似乎非要在她的言行举止中找出破绽。

    而清雪依然是不慌不忙的神态。克制住啜泣,拭去眼角的泪痕,随后便想回答。

    可她还没说话。陈守虚忽地一笑:“另外,在如夫人回话之前,我想将我的人证召出来。”

    “人证”二人叫清雪眼皮猛地一跳,她盯着陈守虚,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发现漏洞,以证明他不过是在故作镇定。

    但很快,陈守虚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人证”并非胡编乱造,而是确有其人。

    一声长哨过后,陈守虚中气十足道:“出来吧!”话音甫落,就见五个暗卫在凉亭周围显出踪迹:或是顶着一身树叶子,从枝叶繁茂的树杈子上缓缓爬下;或是顶着一身浮萍,从水底慢慢浮起;或是奋力地刨土,试图从土里爬出来,但还没有成功。

    也幸亏是现在人多,不然众人非得以为见鬼了。

    陈守虚扫一眼面色略显苍白的清雪,颇有些得意,呼喊着自己的得力干将:“甲一!”但喊了两三遍,都无人回复。

    场面略显尴尬。

    暗探丁三看不下去了,跪地,指向那位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土里、现在仍然挣扎着想从土里爬出来的暗探,回复道:“陈御史,甲一把自己埋得太深了,现在还没爬出来。”

    场面越发尴尬。

    陈守虚陷入了沉默。不经意间察觉到林辰稍纵即逝的嘲笑,他觉得自己应该下令把甲一埋得再深一点。

    别出来见人了!御史台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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