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怀疑

    很快赵二虎就明白了,当两个人想让你背锅的时候,他们并不需要证据。明明是对他的指控,但他全程都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默默听着他们的诬蔑,然后被迫接受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

    咬牙切齿。

    好在两人也并非当真要推锅给他,只是互相给对方给个台阶罢了。虽然这台阶是由他铸成的,但赵二虎实际并不介意,也淡定地将这件事放过去。

    不过陈守虚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他是这样的性格,不清楚的事就一定要问到底。所以径直问林辰:“我又没招惹你,为什么骗我做月团?”

    无需回忆,林辰的手掌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守虚:“怎么没招惹?这件事不就是你自己招揽过去的吗?”

    陈守虚不明白她为什么说是自己招揽的,细细思索,才想起他的问话和她的奸笑:“我大致知道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哪里又有什么大致知道呢?”林辰的桃花眼依然是说不尽的笑意,“不妨说说,你知道了些什么。”

    陈守虚又瞪她一眼,可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便不自主地移开视线,转头去瞪独自饮酒的赵二虎。

    正端起酒杯的赵二虎:“我可没惹你!”你们二人的事,不要牵扯到我。

    陈守虚一想,也是,悻悻地收回视线,盯着清澈的酒液,一眼可见酒盏底部的碎星。他垂首,语气里带着些哀怨:“不就是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我又没说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林辰眉眼含笑,自己饮了一口酒。

    杆子被树在她面前,还能不上去?

    陈守虚瞥见她的笑,自己也有些笑意。但不明不白的笑,总是尴尬,于是举起酒盏,掩盖自己上扬的唇角。

    一时间,三人都在饮酒,谁也没有说话。直至金乌渐落,余晖毫无阻碍地洒在方桌上,陈守虚忽然想起今日的正题:“天色渐晚,二位还不出发捉拿千面人吗?”

    听见他的问话,一直望着窗外的林辰收回目光:“与其苦苦追赶,不如守株待兔。”

    轻轻点头,陈守虚明白她的意思。办法还是老办法,以逸待劳,只是诱饵一直在变。

    陈守虚疑惑:“这次的诱饵是什么?”

    林辰忽然上下打量他,伸出右手,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颈项。

    凉意和羞意让陈守虚下意识地向后一闪,熟料正是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让赵二虎圆眼猛瞪,陡然泄露出凶狠之色。

    陈守虚不明所以。但在他的瞪视中,即便没有做错事,语气也显得有些虚:“怎,怎么?”

    “无事”,林辰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你不要动”。

    说着话,她的手指再次触碰到他的颈项。凉意让他汗毛直竖,所幸她没有停留太久,轻轻划过,然后扯了扯他的胡须。

    陈守虚被动地“点头”两次。

    林辰收回手,向他道歉:“抱歉,出于谨慎。通常情况下千面人不会扮作相貌特点鲜明的人,但以防万一,总还是要检查一下。”

    赵二虎也收了满身的凶煞之气,笑嘻嘻道:“多有得罪。”

    陈守虚倒没觉得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只是方才的触感,实在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收敛神思,他轻轻摇头,说了句“无碍”。

    林辰给三人都斟满酒,便开始回答陈守虚的问题:“那时的确是逗你,但也不全是逗。因为千面人喜欢灯,所以我们一开始预备的诱饵就是灯形物品。只不过不是月团,而是灯形饰品而已。”

    说完,酒也倒完了。

    陈守虚接过酒盏,抿过一口:“那今日我们就坐在此处,等消息?”

    “未必”,林辰吞下一口酒,“随机应变”。

    陈守虚轻轻点头,其实还疑惑该随什么机,又应什么变。但仔细想了想,都已经是“随即应变”了,想必林辰也不能完全确定。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陈守虚心想,恐怕今天是一个无聊之夜了,便无意识地开始轻轻拨弄酒杯。

    一旁的林辰打量他的神色,登时洞悉他的想法。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语气里明显多了些笑意:“今夜不会无聊。”

    “嗯?”陈守虚看向她。大概是被逗的次数多了,眼神里都带着不信任。

    可这次林辰真没有逗他。桃花眼里依然是流光潋滟,她对上他的眼:“陈御史以为,为何今日将你叫到此处?”

    人与人的对视,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此刻的陈守虚一句话也说不出,但能分神想,如果是和满脸络腮胡的赵二虎对视,他必定只会尴尬地移开眼。可是面对她,他局促,却无法动弹,愣愣地看着她。

    又一次,脑海里变为空白状态。

    他大概是傻了,磕磕绊绊地反问:“不是吧?”

    林辰没有过多思考,以为他反应过来今日的焰火,微微点头。

    接着,就听陈守虚恼道:“你们还说不狎妓!现在还敢引诱我?”他瞪着林辰,一腔怒火表露无遗。

    旁听二人说话的赵二虎笑出声,大络腮胡不受控制地上下抖动:“陈御史,你想到哪儿去了。你难道不知道今夜有焰火会吗?城内观赏不便。而此处视线开阔,又有美酒美食,所以林将军才专程请你来。”

    说到这里,赵二虎向林辰送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只是他的暧昧太过凶悍,甚至有些凶恶,所以林辰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火速移开了视线。

    辣眼睛。

    另一边的陈守虚没注意到两人的暗潮。他反复咀嚼着赵二虎的话,真是开心。在公务之外她竟然也能想到他,这是否也是一种好感呢?可往日数次的教训实在让他不敢再多想,生怕欢喜到最后,又是一场竹篮打水。

    顺其自然就好,陈守虚这样想着。

    正在此时,窗外一束烟花突然蹿上天空。屋内的众人自然向外望去,就见到墨黑的天被连续不断的焰火渲染得五彩缤纷。

    天上是人间,天下也是人间,烟火气充盈天地,泼洒出一副青绿山水。如果有人在此时抬头望上一眼,即便只有一眼,也一定不会忘记这场美景。

    但遗憾的是,陈守虚再次走神了。

    他的视线从天边的焰火渐渐移到身边人的侧颜,然后就再也挪不开。他知道天边的焰火是美的,可是于他而言,更美的一直就是身边的景色。

    “林……”

    他发出声音,又默默地合上嘴唇。那一瞬间,他真想自己所有的困惑和所有的情绪都告诉她。但真是可惜,勇气是暂时的,对结果未知的胆怯和惶恐才是主导。

    所以他退缩了,失落凝成一个笑容。

    他的视线正要从她的脸颊移向窗外,恰在此时,他与她的视线对上了。

    桃花眼里的情绪总是说不尽的,这一刹那,他觉得她的眼神是那般迷离,似乎在注视着他,又似乎越过他,看向了另一个人。

    等等,另一个人?

    陈守虚这才想起,屋里是三个人。微微转头,果然看见赵二虎正在自己身后,而他误以为的“迷离”眼神,实则是看向赵二虎。

    赵二虎收到林辰的眼神示意,拱手抱拳,行礼道:“得令。”随后小跑下楼。

    他不会注意到身后陈守虚哀怨的眼神,后者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哀怨,于是一切就随着赵二虎的远去而远去了。

    陈守虚收回自己的视线,一抬头,却发现林辰正含笑望着自己。

    这次身后没人了,可他也不敢再多想,抿了一口酒,问道:“看我做甚?”

    林辰看他,是因为他的失神。

    没有人能够完全看透另外一个人的想法,所以她也不能精当地说出他失神的原因。可她无比确定的是,他的失神与自己有关。

    所以她看着他,也失神了。

    不过陈守虚一问,又让她找回神思。世间有美色惑人的道理,但哪儿有被一个小傻子长久惑住的道理呢?

    她回神,端起酒盏饮酒。可等唇瓣贴到酒盏边沿,才发现已然无酒。佯装无事,放下酒盏:“看你傻。”

    以往从不觉得,可现在陈守虚却真觉得自己傻了。如果不傻,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她哄骗呢?可这是治不了的傻。或许称不上甘之如饴,但已是心甘情愿。

    他已经不想再回避了。

    陈守虚正视林辰,直直地对上她的桃花眼。平日带着几分羞涩的杏眼,现在却被认真所充盈。

    他问她:“你是女子吗?”

    林辰左眼一跳,察觉到他的认真和审视,不敢挪开眼。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惹了他的怀疑,或许是一开始?但他这样直白的发问,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该告诉他吗?

    这个问题,她早已在心底自我质问过无数遍,而答案是唯一的。

    告诉“陈守虚”可以,但不能告诉“陈御史”。

    大事未成,她赌不起。

    于是,在他的灼灼目光中,林辰淡淡一笑:“不是。”

    “那你呢?”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陈守虚。

    “我当然不是女子”,陈守虚被她问得莫名其妙,下意识作答。可回答完,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林辰唇角掀起,表情讥讽:“陈御史好大的官威,只许你问,不许我问?”

    陈守虚说:“不……”是。

    一个“是”字还没说出口,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后就是赵二虎的声音,说千面人已经抓住了。

    林辰的注意力立刻转向门外,小步走去。

    陈守虚望着她的背影,知道今日不是谈话的好时机。迅速将酒盏里的酒饮尽,快步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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