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面生的禿①迎接上来，是熟悉的红衣服。

    她们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漂亮的水光饱含小姑娘的童真，只是浑身的庸俗脂粉气和红艳嘴唇又让人叹息明镜的浑浊。

    “四位客人里面请，您需要什么——服务呢？”尾音被拉长故意让声音夹一点，姿态放得极恭敬。

    想必两孩子的目力也很好，一下就认出了他们身上价格昂贵的和服，那么一定是有资产在身上的——别人不提，黑泽降真那套衣服的做工和那腰带纹样一看就知道是不外借的宝贝款式。

    这类富家年轻人不好伺候，只要让人舒服了好处也多得很，算是歌舞町里很受欢迎的客户。

    黑泽降真像上次来的一样，奇迹般的从自己的口金包里拿了几颗糖果分给两个小姑娘，摸摸软绒绒的头发哄道：“我们呢想要看一点舞蹈和茶艺的表演。”

    “我有一个朋友向我推荐了你们这里的一位芸妓，应该是叫乌木，据说她服务周到，才艺华丽，脸蛋也长得漂亮。不知我们这一次是否凑巧能有幸见到这位姑娘呢？”

    红衣小女孩露出了然的神色。啊原来是被推荐来找乌木的，红妈妈说乌木的价格现在越来越高，只要这任花魁退下来，那她马上就是下任花魁，能被人推荐出去也不奇怪了。

    挂着讨喜的笑容，小女孩们带着他们越走越深，一直到了一个比上次黑泽亮真来时的房间比要大得多的包房才停下。

    古朴的装修，讲究的茶具与宜人的雄、麝、香让人沉醉。

    “乌木姑娘现在正空闲，我马上请他来为您表演，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自然也是可以提的。”小女孩说着便合上门退了出去。

    门彻底合上前传来一句娇嗔：“八木君！”原来刚刚那位小姐和后面的人是情侣啊。

    只是她们不知，那位“八木君”在黑泽降真一声娇嗔后被吓得后退一步，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住恶寒地打个哆嗦。

    他苦笑说：“黑泽警官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这一下可怪吓人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呢。我爱人要是知道了还少不了我的骂。”

    “诶，你结婚了？”黑泽降真仔细辨认八木武的脸庞，寻思这人应该也就二十上下。

    提起自己妻子八木武脸上有羞赧的云霞与幸福扬起的嘴角：“在我18岁那年我便与心结婚了，我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幼驯染。”或许是想到这里唯一一个未婚人士，他的眼神里仿佛透露出长辈对小辈的关怀。

    黑泽降真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必要”的关心，她轻掐自己手心，眼神微妙。

    她的婚姻不过两个去处：联姻，不婚。

    有人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瞒着自己一切关于自己的身世吗？肯定不能，她也没有能力保证rum不会捏到这张写着自己把柄的卡牌——这辈子她不可能与所爱之人结婚了。

    “终身大事我还在斟酌，早日遇见我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再好不过了，可惜目前还没到这个缘分。八木君提醒到我了，我今年已经19，再不好好规划就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如此“诚心”回应。其余人纷纷赞成点头。

    “是我欠缺考虑了，我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主要是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差，正常来两女两男是情侣的可能很高，那就顺水推舟吧。”

    “若是那位乌木姑娘并不简单而是个极复杂的人又恰好一进门就认出了我的身份。那我们恐怕要遭她的套了。在这个地方，连那位红妈妈也不可能帮我们。”黑泽降真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的犹疑，在这段时间她见了太多以前从未听闻的蠢事，更有五三父子砖块在前，她对日本人的普遍智商有些担心。

    一撩繁重的衣摆她跪坐在客人位中间左边的位置，托着手掌请八木武入座。

    早川千晶向黑泽降真要了三个证物袋，将房间里的香炉香灰、茶水和点心留样，预备着回去送给检测部门查一下有什么问题。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的，他们也不能就地把申请报告写了，两个女生也就闲了下来，在空闲里聊天解闷。

    伽场凛抚摸着黑泽降真衣摆精美的印花刺绣与布料，惆怅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似是有些哀怨又怀念：“这么漂亮的布料我穿上还是20多年前，我那件高昂的白无垢。”

    再想到刚刚黑泽降真干脆刷卡的样子和那女士讨好的模样她就知道这位后辈在那很高档的店铺一定“购置”了许多“资产”。

    “你说你一个大小姐，怎么会想不开跑我们这个又累又赚不到多少钱的警察系统来呢？金融系的高材生啊~”

    黑泽降真反问：“在一些日常的生活里，你不觉得我也很接地气吗？”

    “当然，就你那些下意识节省的行为一般人都不一定有。”伽场凛举手表示自己不是有意的才继续说：“你虽然一口气就是给我们请客，但你连在便利店买咖啡。都要在跳两个链接领优惠券。”

    “我也穷过的嘛，虽然现在的确是黑泽大小姐。但谁让我之前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学生呢？至于金融——我当然可以自夸一句，我的技术相当不错，但我还是想为我那些同学声明一下，其实就我所见过的人里，有两三个都是能超过我的。他们只是受制于自己的原始资本，而非技术，假如我和他们同一个起点，我想我理应争不过他们。”

    “在某些方面我固然成功，但我也并不拥有如乔布斯一样堪称神话的能力。富人总能得到一些好处，就像有多少人是不知道，其实很多奢侈品都是可以打折的呢？这就是信息壁垒。有人不敢看那些奢侈品，而拥有资本的人已经多到对它们厌烦。”

    想起什么事情的她神色恹恹闭上双目，恰巧听见有远即近的木屐声。

    食指搭上朱红的唇，她做了个禁声手势。

    “她来了。”

    ①禿：同“秃”，游女的一种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