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一拃长的刀口虽未触及筋骨,但看着也令人心惊。

    听芸轻轻倒吸了口凉气,仿佛是疼在她身上,好在从前见娘亲给爹爹和两个兄长处理过伤口,这样的刀伤她还能处置。

    小心翼翼擦掉周围的血迹,她握住赵瑭的臂膀,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柔嫩到似翻折纸张都能被划破。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赵瑭的手臂,左臂肌肉紧实线条遒劲,上面还有好几条伤疤,尽显男子的力量感。

    听芸低着头,发间的幽香萦绕在身上,与赵瑭身上清凉的瑞龙脑香纠缠在一起,她专注地为赵瑭上药,并没有看见男人冷硬的喉结,极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赵瑭很快地别过头,在听芸温热的气息喷薄上去时,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很疼吗?”听芸嗓音极柔地哄道:“殿下忍着点。”

    这样的伤口,肯定是会疼的,她皱着眉轻又轻吹了口气。

    赵瑭搭在桌上的手指忍不住收拢,忍声道:“别吹。”

    话音甫一落,听芸蓦地察觉赵瑭身上的气场有些不大对劲。

    再看自己正握着他的手臂,骤然松开,小退了两步。

    她在做什么?

    她本是见人受伤心中急切,忙着处理伤口,竟忽略了男女大妨,她方才握着赵瑭的手臂,肌肤相亲,还往上面吹气……

    这实在有说不出的挑逗和引诱的意味。

    听芸有些慌乱阵脚,还在想怎么同赵瑭解释,可赵瑭看向她的时,面带冷厉,目光分明是鹰隼瞄准猎物的侵略意味,还有为将帅者的势在必得。

    听芸也觉得,被这目光灼了到,紧张道:“殿下……”

    却没察觉自己的声音绵柔得不像话,这么唤出来,更令人遐想。

    男人目光如隼,神情有些发阴,给听芸一种将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可怕。

    听芸的芙蓉面上带着惊惶,实不知如何向他解释这番动作,却见赵瑭闭目片刻,再睁眼,轮廓清晰冷厉的的面容渐渐缓和,语气柔缓道:

    “嫂溺,叔援之以手,权也。继续上药吧。”

    他为她找了借口,听芸却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妾还是去为殿下请个大夫。”

    “你想让人知道本王深夜宿在你这处?”

    听芸错愕抬头,他却若无其事解释:“本王来往畅园无人知晓,你若想让人揣度我们的关系,那便去。”

    听芸仿佛听错了,“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关系?”

    赵瑭意有所指,却又不直言,听芸尴尬站在原地,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方才她托着他坚实臂膀的情形,方才没用心留意的颜色、线条,在这一刻竟都慢慢清晰起来,竟连他身上的气息都仿佛重新萦绕在鼻尖。

    美人精致的耳垂红到珍珠雪色的脖颈,像朱砂御笔落入清水白瓷笔洗中,那红色晕散开来,清透又诱人。

    那单薄瘦削的身子因着夜风吹进舍内,衣裙轻轻晃动,愈显娇柔。

    那双柔美的眸子因着惊惶,也泛上水雾。

    这般无措的样子,会令人生出欺凌蹂躏的恶念。

    他语气淡漠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听芸硬着头皮上前,略蹲身矮着身子稳在一旁,让自己尽量不要离他太近。

    为他撒上金疮药,用干净的纱布在他手臂上一圈圈缠绕,每当抬起手臂衣袖从他臂上绕过,柔软的白纱与硬实的肌肉交缠,她都觉得心中砰然得更加厉害。

    赵瑭凝眸望着她,身上瑞龙脑香与她似有若无的幽香缠斗在一起,瑞龙脑香的清冽也败下阵来。

    “轻点儿。”

    他声调放缓,语气中已染上意味不明的暧昧。

    气息掠过听芸耳郭,触及她敏感的脖颈部位,听芸手上的动作一颤,缠得更紧了。

    “嘶——”

    赵瑭轻微倒吸一口凉气,听芸连忙道歉,“殿下,妾不是故意的。”

    随着她张皇无措地起身,不意竟踩到拖曳在地上的裙摆,一时反应不及匀不住力,最终以玉山倾倒之势,斜斜往他怀中跌去,右手撑在他胸膛,左手手肘却压在他双膝上……

    赵瑭一声闷哼,身上危险的气息愈发浓厚,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手臂上的触感。

    整张脸腾地火烧火燎起来。

    听芸只觉自己像个孟浪的登徒子,侵犯了不该侵犯的领域。

    她被骇得张皇无措时,赵瑭已垂目,神态隐忍地望着她。

    “疼。”

    听芸将将站起来,还面带惊惶,两手交叠紧紧攥着衣袖。

    “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得毫无底气,也不知该怎样同赵瑭解释这意外事故,可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她冒犯了他。

    她话还未说完,赵瑭已经起身阔步离开,留下一句:“倓儿今晚歇在你这儿。”便急匆匆出门。

    他的声音中都未有任何训斥或者不悦,但直到赵瑭在畅园侧门翻身上马,纵马独自离开,她都还僵在原地。

    她脱力地跌坐在赵瑭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懊悔地伏在圈椅扶手上,回想起方才之事,不住地挠着光滑的椅臂。

    她今天真是……羞愧极了。

    赵瑭纵马离开畅园,眨眼的功夫已回到王府门前,他将缰绳扔给旁人,径自往书房去批阅公文。

    李管事见只有赵瑭一人回来,又急匆匆往书房去,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不敢上去打扰,只着人在书房外守着,若殿下有任何吩咐能立即听差遣。

    赵瑭在书房坐下,看了几遍公文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重重阖下双目,用指腹捏了捏眉心,深隐他眼底眉间抹不掉的阴鸷。

    方才,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了。

    直到现在,他满脑子都还是畅园的事,更添这样的浮想:

    听芸就像一只失群断翅的孤雁,误入他的罗网,被他托着腰肢压在她习字的几案之上,狠狠地……

    撕咬。

    甚至感受到她无处安放的纤手在他胸膛、肩背上,挠出长长的血痕,仿佛听到她不甚稳当的气息伴着嘤嘤啜泣,还唤着他:“殿下……”

    *

    “殿下——”

    江风在门外唤他,赵瑭缓缓将手从额前移开,“进来。”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江风见赵瑭薄唇紧抿,面上平淡无异样,但他跟了赵瑭多年,能察觉出他周身氛围的异样。

    他抱走倓儿给他和听芸留下单独的空间,原本只是想借包扎伤口的机会让殿下与郡主更亲近些。

    可才片刻功夫,赵瑭就纵马回府,而听芸身上衣裙亦稍显凌乱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江风自是没那个胆子问发生了什么,只心猜着莫非那苦肉计没奏效?还是说,殿下发挥失常,将事情弄砸了?

    故而江风只将话头扯到他的伤口上:“殿下的伤口可要寻可大夫来瞧瞧?”

    赵瑭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隔着宽袍大袖,仿佛都还能看到方才在他手臂上缠绕的那双手。

    “不必。”

    赵瑭问道:“那两只大雁如何了?”

    江风惊奇,殿下这是打算去提亲了?

    “回殿下,那两只大雁一直都用新鲜草料喂养,这段时日还重了两斤。”

    *

    凉风徐徐。

    听芸在揽鹤亭上抚琴。

    丫鬟们在庭中摆了各式各样的时令鲜果和茶点,翡翠在一旁尝着鲜果,陪听芸消解暑热。

    翡翠奇道:“近来晋王殿下倒是不上咱们门了,连小公子也不怎么过来了。”

    听芸不作言语,认真拨弄琴弦。

    她琴技并不算好,还是在宫中小住那半年,先皇后殿下让宫里琴师教的,琴师教得认真,奈何当时她一番心思全在缅怀亲人,不曾用心学,皇后殿下也没逼迫她,只当闲来解闷的玩意儿。

    她这几日白日去愚园陪老太君,傍晚再回来,也不知是她在躲赵瑭还是赵瑭在躲她,相互都没见过面。

    她拿不准要如何面对赵瑭。

    其实听芸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在京中这些年,见过太多世情薄人情恶,碾碎她几乎所有的骄傲和骨气,变得自卑敏感,这些年独自一个人撑到现在,全凭年少时父母兄长给的宠爱,每每心灰意冷时想起他们,又生出咬牙撑下去的信念。

    可这份信念并不足以支撑她敢去追求撩拨一份新的感情,不敢再将一腔情爱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尤其是像赵瑭那样高不可攀的人。

    何况赵瑭多年未娶,兴许只是用心公务无心儿女情长,绝不可能是为着一个与他无甚旧情纠葛的自己。

    譬如现在,他已多日未登门了。

    听芸越想越心思烦躁,连手上抚琴的动作都凌乱起来,琴音杂乱不甚悦耳。

    想到明觉寺大师同她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顾着自己的前提下顺其自然,她倒要看看这事态能发展到哪一步。

    听芸停下抚琴,琥珀送来一张帖子。

    “孟府那边差人送来的,是裕亲王府小孙子满月,给府上递了帖子,上面有郡主的名讳。”

    这位裕亲王是陛下的同胞兄弟,当初平定天下时负责军马粮草之事,勤勤恳恳为陛下安定后方,陛下建国称帝后封其为裕亲王,与容国公喜好为人家断公道不同,裕亲王是关起门来含饴弄孙,偶尔受召进宫顾问朝政,但即便离开朝堂多年,他说一句话,仍旧能在朝上掀起波澜。

    听芸拿到帖子心中不解,她一介孤女,与裕亲王府素无交往,怎会突然想到向自己递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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