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的某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问范哲，“明天，” 她看向范哲，“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是。” 范哲专心看着信号灯。

    “哦，那我只好自己写卷子啦。” 她低头看鞋，发现鞋面好像有点脏，“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想让我早点回来？”

    “嗯——啊！” 她想了一下又说，“也不是啦，就是问问。”

    “不想吗？” 范哲弯腰凑近她。

    “想啦想啦，你好烦喏。” 她锤了一下范哲的腰，“哎呀，绿灯了，走啦。”

    范哲却站在原地不动。

    “哎？怎么不走？” 她迈出去又收回来，偏头看他。

    “明天，” 范哲拉住她的手，“带你出去玩啊。” 跑过了斑马线。

    还好在绿灯转成黄灯前过了马路，范哲松开她的手，笑着等她把呼吸理顺。

    “看来你的50米也不太行？”

    她听了没好气地锤他，“哪有这么危险的50米！还有，什么意思啊你刚刚？”

    “早上看新闻，植物园的早樱开了，想不想去看？” 他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线上。

    范哲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你是在，请求我吗？”……不仅亮了，还变精明了，蔫坏蔫坏的。

    范哲很少见到这样的“挑衅”，挑了挑眉，眨了一下眼，用比刚才更加真诚的语调，“是的，这位同学，请问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早樱吗？”

    “只是同学啊……”她故意道。

    没完了还，他心想，却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斟酌了一下开口：“My sweetheart, would you like to go there with me tomorrow?”

    她怎么也没想到范哲还有这么一招，杀伤力太大了，瞬间不好意思再闹下去，先往前走了。

    等到范哲跟上以后，冲他凶了一句：“以后不许对别的女生说英文！”

    “Of course, only you.” 范哲说完这句就自动切回了常规语言系统，“小心看路。”顺便，再次牵住她的手。

    吹头发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以前，为了和范哲约会而特意开封了一瓶果味洗发水的自己。

    其实本来想用樱花味，可惜家里没有。

    约会发生了什么她反倒记不清了，只记得由于凌晨的大雨，本就不多的早樱更是七零八落。

    她不太会骑车，范哲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带她穿过樱花大道。风一吹，有花瓣掉落在她头顶，像一场姗姗来迟的雪，也像他们没有走到的未来。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假期就这么过去了，用范哲的话说是“终于”。

    报道前一天中午他们四个人还在那家店里吃饭，林一航收拾好作业，伸了个差点把桌子掀翻的懒腰：“好日子到头咯！又要回去咯。”

    范哲也长叹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你好像很开心啊？” 林一航有点懵，连带着莘莘和她都盯着范哲。

    范哲头一次被盯得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主要是，范哲老师真的累了。” 说完避开了她的眼睛。

    陶乐辞被气得说不出话，推了范哲一把，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啊？”

    范哲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几秒钟，“二模数学考高一点，不然范哲老师白忙活半个月了。”

    “……” 她没搭理范哲，气呼呼地收拾东西了。

    -

    晚自习一结束，莘莘就跑到她面前，“没关系的啦，还有两个多月呢，这有啥！”

    “嗯，我没事。” 她本来想挤个微笑给莘莘，但还是算了。

    莘莘知道她难过，也没多说什么，挽着她下楼，把她交给范哲。范哲对莘莘点了点头，又给林一航使了个眼色。

    她一直没说话，范哲往哪儿走，她就跟着往哪儿走，最后停在了操场的角落。

    “把头发盘起来吧。” 范哲突然开口。

    “哦，好的。” 她机械地从手腕上取下发圈，随便盘了一下。

    “穿这个。” 趁她盘头发的十几秒，范哲把冬季校服的外套脱下来举着等她穿。

    “嗯。” 她把胳膊伸进袖筒，根本没过脑子。范哲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帽子，戴上。” 范哲从自己的秋季校服的口袋里拽出叠成小方块的渔夫帽。

    “那边的？干嘛呢？” 她刚把帽子戴好，突然有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她压低帽子立马背过身去，吓得想往范哲身后躲，没想到范哲往旁边退了一步。

    “主任，是我，范哲。”

    手电筒来回照着她。“我知道，旁边的呢？”

    “是伍思！没考好，我安慰他呢。”

    手电筒的光又在她背后停留了一会儿。“注意门禁！”

    “知道了，谢谢主任！”

    手电筒的光就要离开，又闪了回来，“一次没考好不算什么啊，伍思，收收心，下次考回来！”

    “嗯嗯嗯。” 范哲压低了声音模仿伍思。

    手电筒的光照到了操场另一端的角落。终于走了。

    “走了，没事了。” 范哲看着光离开，赶紧弯腰看她的表情。

    她把渔夫帽往眼睛上面推了推，“你知道教导主任今天要查早恋啊？”

    “嗯，晚自习前去办公室，听见的。”

    “那你干嘛还冒这个险，” 她看看身上宽大的校服外套。冬季校服背后有反光条，男生是竖着三条，女生是横着三条，刚刚手电筒就是在看这个吧。

    “因为想你了。” 范哲难得这么直接，给她弄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小段沉默，“……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你们班成绩单了。”

    “喔……” 原来是这样，她想。

    “晚上没吃饱，课间去了趟小卖部，顺便……”

    她看着范哲空空的手，也没东西啊？

    范哲看出她的疑惑，“你不觉得衣服有点重吗？”

    “啊！” 她恍然大悟地把手伸进口袋，一件件拿出来，可乐味软糖、海苔、蔓越莓雪花酥、巧克力饼干……都是她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的？”

    “寒假写作业那阵子，你跟林一航他对象，嘴哪天停过？”

    范哲一回忆起她自以为没人看得见，偷偷在桌子下面拆了一袋可乐味软糖，迅速塞一颗进嘴里，再偷偷连着包装递给莘莘的样子，就想笑。

    “略。” 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终于笑了？” 范哲长舒一口气，“范哲老师跟你开玩笑的，还有两个月呢，别让我太早失业。”

    “嗯——”她的眼睛已经红了。

    “走吧，要锁门了。”

    她把衣服帽子还给范哲，手上抱着一堆吃的，搞得范哲想牵个手都不行。快走到路灯下的时候，范哲解开了她的头上摇摇欲坠丸子，“交换。” 他举着那个发圈。

    “好。” 她乖乖点头，惹得范哲来摸摸了她的头。

    “没关系的哦，早点睡，晚安。” 范哲冲她挥手。

    “嗯，晚安啦。”

    -

    在范哲老师的耐心教导下，她终于把高考熬过去了。今天拍完毕业照，就真的和高中生活说再见啦。

    范哲前一天晚上收到主任的电话，要他早上去帮忙做事，所以这天是她自己上学的，还有点不习惯。

    路上有点堵车，进班的时候人都快到齐了。她坐下来四处看看，感觉大家今天都变漂亮了，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校服，但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嘛。

    她看到莘莘的时候，刚好俩人对视了，她刚准备过去，莘莘却拿着手机跑出去了。她耸了耸肩，正好现在给爸爸发消息：“我到教室啦，放心吧”

    刚好莘莘回来了，她走过去捏莘莘的脸，提溜起一缕莘莘的头发，“什么时候背着我烫头了！” 莘莘眯着眼睛装傻。

    她又玩了会儿莘莘的头发，边玩边问：“你去找过林一航了吗？我想去找一下范哲。”

    “没呢，不对，找过了找过了……” 面对她的疑惑，莘莘打了个马虎，“一会儿再找，急啥！” 说完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哦对，自拍！我们来拍照吧！”

    虽然有些疑惑，她还是快乐地跟莘莘尝试了各种滤镜，玩得不亦乐乎。

    正拍着呢，莘莘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一条消息跳进来，莘莘迅速按灭了屏幕。

    “啧啧啧，林一航吧？” 她一脸了然，自觉往旁边挪了挪，给莘莘足够的空间独自欣赏甜蜜短信。

    没想到莘莘看完消息非要拉她上厕所，还非得从前门走。

    她刚走到门口，莘莘挽着她的手突然松开了。她回身想看莘莘，却听到了范哲喊她的名字。

    转过身，范哲捧了一小束玫瑰花站在十米开外。“毕业快乐。” 范哲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的理智也一点一点消失。

    “太早了，只有这个了。”范哲抱歉地把花递给她。

    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关系，自己又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意思是谢谢你。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范哲难得见她这样，也就看着她不说话。

    “范哲——” 林一航的声音从楼道传过来，“就差你了，拍照了。”

    她已经恢复了声音，“去吧。” 她对他摆摆手。

    “我走咯？” 在她再次点头的应允下，范哲消失在了楼梯口。

    其实刚刚范哲叫她的时候班上就有人听见了，几个人躲在窗边的座位偷看，等到她进班，自然少不了一番八卦。她对莘莘无奈一笑，没想到莘莘回了个“开心了吧？爽了吧？”的口型，她用力点了点头。是真的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