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三人动身离开,魏兰珠揽住辛寻南的胳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道:“阿南,我不想回去。一回去阿父就让我弹琴读书,好累啊。我想听你给我讲你八岁那年在荆南的故事,好不好呀?”

    “不好”,辛寻南一指推开她的脑袋,在她耍无赖之前赶紧说道:“才怪。”

    魏兰珠乐呵呵地跟上快步走在前面的她,欢快的声音传满了院子,她自觉有些不够端庄,娇羞得捂住嘴巴。申时,午睡才起的兰珠到处找她,最终是在厨房里找到的。

    “你在做什么呢?”魏兰珠细声细语地问。

    辛寻南抬起胳膊轻轻擦了擦汗水,“做点玫瑰酥,想着你和伯母都爱吃,走时带点回去。”

    睡意蒙眬的魏兰珠忽地来了精神,撸起衣袖,“我来帮你。”

    “好啊,水油皮和油酥已经备好,只要先用水油皮将酥皮包好,然后擀成牛舌状然后把它卷起来过一会再擀一次,接着再卷一次之后从中间按下去就好了。”辛寻南一边准备着吊炉一边说道。

    净完手的魏兰珠站在一边为难地笑着,“阿南,你教我一遍呗。”

    “好吧。”

    辛寻南教了几次她就不折腾着要学了,不如理直气壮地坐在一边时不时地夸两句寻南心灵手巧貌若天仙来得值当一些。

    玫瑰酥出炉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魏兰珠自然地又蹭了一顿晚饭,还是依依不舍地不想回府。辛寻南拗不过,索性将上回留在这里的衣服找出来。

    魏兰珠一见她各式各样的男装,两眼放光地跑过去一件一件地放在身前比试,不停念着好不好看。辛寻南无奈,挑了件扔给她便将人拖出门。

    “咳咳”,魏兰珠清清嗓子,看着醉仙楼里欢歌载舞的姑娘们玩性大发,振臂一挥打着嗓门道:“那个、那个、那个你们三个都过来。”

    姑娘们听见声音愣愣地指了指自己,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正要向辛寻南问好便被她打断。只听见魏兰珠欢快地说着要她们一个一并陪着,陪好了都有赏。

    三位姑娘抬眼询问辛寻南的意见,只得到对方宠溺地摇头,随即便跟着一并到楼上的包间。鹊茗奏乐、贡紫起舞、芮绿添酒,其乐融融。没过一会魏兰珠就觉得无聊极了,又把这三个姑娘遣了出去。辛寻南在一旁给她斟酒,她似乎没感觉似的一杯接着一杯。

    “你到底怎么了?”辛寻南一边问着一边夺下酒杯抢着喝下去。

    魏兰珠斜靠着桌子醉眼迷离,手指一下一下地瞧着桌板发出沉闷的响声,“阿南,我心里不痛快。”

    辛寻南知道她为什么不痛快,却连张嘴安慰都觉得无力,只能默默地倒了杯茶推过去。

    “阿南,我晓得你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也知道你觉得为难。不用这么在意的,我是谁啊?我是丞相府的千金。如果我真的想嫁给谁大不了回府跟阿父哭一嗓子,所以不要因为我而畏手畏脚。阿南,放手去做吧,有我和祖母替你撑着。”魏兰珠眨巴着眼睛。

    辛寻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着好,真希望还有第二个选择。

    魏兰珠见她沉闷的表情,忽然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挑逗道:“说说你在荆南遇到的那个人吧,他现在怎么样了?”

    辛寻南想了想才开口说:“从荆南回来以后就没见过他,如果不是那送出去的那块玉佩,我都快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

    说到荆南她勾起了嘴角,思绪也飘向远方。八岁那年,她跟着阿母、阿父一同前往丰洛。那是个边境小城,也是元周离舒梁最近的一座城池。虽然丰洛和荆南只是一河之隔,但是两座城的风光却大相径庭。

    初到丰洛的辛寻南对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都兴致盎然,一会看看这家的面具一会看看那家的肉干,集市上热闹得很。然而河对岸的荆南却穷困潦倒,叫卖声寥寥无几,偶有河边路过的人脸色蜡黄身体佝偻着,那时的辛寻南还不懂为什么差别如此之大。

    两周后荆南的河岸边突然多出不少军队,丰洛城里的守军也开始严阵以待,原来是要打仗了。战事持续三天,舒梁皇轻信祭司的预测之论,信心满满地以为此战必胜,最终以舒梁割让城池消战。

    作为战胜方,辛远崇带着夫人和女儿巡视荆南。这一仗打了三天,而城里的百姓却备受折磨。战火波及之地房屋尽数烧成灰烬,五六岁的孩子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瞧见路过的士兵吓得直往母亲怀里躲;年迈的靠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墙边闭目养神……

    走到一处院子,忽然窜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撞到了辛寻南,他连声说着对不起就往远处跑去,后头追着几个训练有素的男人。

    小寻南只一眼就记住了这个跑得很快的男孩,于是在难民营看见的时候一下就认出来,她指着他说想带回去。问起名字的时候宋言晚说自己从生下来便没有名字,小寻南想了想自己爱吃鱼,所以后来他就叫阿鱼。

    阿鱼活泼调皮,总能在辛寻南被气到的时候哄她开心。小寻南也喜欢这个很漂亮的阿鱼,她想就算是辛玉阳也比不过。哦,太子哥哥也不行,阿鱼就是最厉害的。后来丰都下了一道旨意,辛远崇带着一家老小回去,临行前小寻南哭哭啼啼地把玉佩塞到他手里,嚷着等他将来再吃不上饭的时候去找她。

    “后来呢?”魏兰珠酒醒了大半追问着。

    “三个月后那个阿鱼也来了丰都,不过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在门外听完全程的宋言晚出声道,“不好意思,正巧听人说过这个故事,便不请自来。”

    只是两人都没说的是玉佩不止有一枚,那天阿鱼也将自己随身佩戴的放进她的匣子里,那是他母后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那时他说有朝一日必会去找她,可惜后来八年一别,再见时她已经在为嫁给太子而筹谋。

    辛寻南玩味地看着他,“不错,的确没再出现过。不过斗胆问一句宋公子是听何人所说?”

    宋言晚搜罗着脑海里出现的每一个人,最终决定推给太子凌寒,反正从认识以来他背的锅也不差这一个。默默被安了“大嘴巴”绰号的凌寒正对着《榫卯集》埋头苦学,猛地一个喷嚏打出去,打翻的墨汁沾在书页上。

    他慌忙地擦拭却无济于事,情急之下他竟带着册子跑到了辛府。然而管家告知他小姐已经睡下,若有急事还请明日再来。凌寒垂头丧气地又改道去找宋言晚,小厮又说公子出府会友未回。

    这边魏兰珠酒醒后依依不舍地回了魏府,余下两人也同行准备回去。

    “你认出我们却没有拆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辛寻南坦然说。

    “是辛姑娘的人情还是黎阳公子的人情呢?如果是姑娘的那在下愿欣然接受。”宋言晚直言不讳。

    虽有些疑惑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但转念一想只要有钱在这醉仙楼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何况还有孟姣在。只是头一次有人在掌握最多信息的黎阳与足不出户的辛寻南之间,放弃了那个最优选择,让她有些意外,当然也无人像他一样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担心宋言晚会透露她的身份,和他一起有股莫名的熟悉与安心,辛寻南会心一笑:“是辛寻南的人情,此生有效。”

    宋言晚忍不住要说出像玉佩那样的保证的话,可想了想又将话吞进肚子里。他是宋言晚,在辛寻南面前永远是宋言晚不是阿鱼,直到她真正成为太子妃。

    他哑然失笑,像现在这样陪着就很好,他很满足。辛寻南瞧他乐了也跟着笑,“这么高兴,我可以分享你的快乐吗?”

    宋言晚愣了愣,指着不远处的铺子,“那家卖果脯的铺子有一种杏干很好吃,去尝尝吧。”

    她顺着指尖看过去,一家很小的铺面,门口还挂着之前的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风一吹,灯笼下的穗子便跟着晃动。

    “好啊。”辛寻南欣然前往。

    柜台的伙计正支着下巴瞌睡,突然听见声响睁开蒙眬的双眼嘟囔着:“我们店里有杏干、桃脯、糖青梅、蜜饯红果……这果脯美容养颜,您和夫人需要什么?”

    宋言晚侧身看向辛寻南,他甚是满意伙计的叫法,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解释:“小哥,这位如何是我的夫人,每样都来一点吧。”

    小哥仔细揉了揉眼睛,一面慌张地跑去打包,一面不忘说着自己眼拙看错了贵人,更是嘱咐他们早些回去,近几日这街上不太平。

    两人道了谢便往辛府走去,往常这条路上都会有不少人,今天的确安静得过分。想起伙计说的不太平,两人对视一眼,对周围警惕起来。

    走了一阵,忽然有一伙人都穿着夜行衣拿着刀蒙面跳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男人眼角有一道疤,他说话的时候会跟着肌肉一抽一抽的,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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