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因着宋言晚有伤在身,回丰都的脚程慢了些,恰好与辛家军一前一后回城。先前聚在城门口的那些百姓这会儿尽数散去,恢复往日的安宁,是以辛寻南并未发现这城里发生过什么大事。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辛府门口,将她放下后便径直赶去皇宫。

    月余未见,将军府竟多了几分生气,就连守门的小厮都姿态昂扬。主仆两人一路往里,路过的丫鬟小厮虽行色匆匆,但忙中有序,个个脸上都似有似无地带着笑意。

    辛寻南不禁困惑,往日这府里从未有过如此忙碌的时候,难道这府里来了什么要紧的人?

    她正想着采菱去问问,就瞥见了同样做派的王叔,可不论怎么问王叔都只叫她自己去看看便都明了。采菱心急,问了几次没得到结果就自行往后院去。

    院内那块空地本来是辛寻南练剑常去的,如今那里竖着一排木架,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采菱心里隐隐有些雀跃,将军府除了那位大公子还不曾有人敢这么折腾姑娘的地方,莫非是将军回来了?

    采菱不敢耽搁,当即加快脚步回去找自家姑娘,刚一转身就撞进结结实实的胸膛,整个人都弹得往后退几步。她捂着鼻尖不耐烦地喊道:“哪个不长眼的!”

    “呦,小采菱脾气见长啊。”

    她口中那个不长眼的此时正歪头玩味地盯着她笑,采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等明明白白看清楚眼前人的面目时,她瞪大了眼睛杵在原地,“公子!”

    回来两个字还没出声,辛玉阳就已经捂住她破锣一样的嗓子,嫌弃道:“小点声,阿南呢?”

    采菱的眼神往左侧来回飘着,奈何辛玉阳愣是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嘀咕着:“眼睛不好使改日去寻个大夫瞧瞧。我和阿父先一步回府正打算给阿南一个惊喜,你可不许露馅。”

    采菱无力吐槽,睁着双大眼睛上下扫视这个有些憨的大公子。您看看这满院子的兵器,但凡是个眼睛正常的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她露馅?况且姑娘就在旁边看着他自我陶醉,真的就一点感觉没有吗?

    辛玉阳撤回自己的手,“你那眼睛滴溜地转着感觉说了不少话,是不是又像小时候似的偷偷骂我?”

    采菱真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所幸冲旁边行了个礼,“姑娘。”

    姑娘?辛玉阳愣住,不可置信地转身,在那站着的还真是他们辛家最宝贝的姑娘。

    不对,采菱这丫头又坑他!

    说好的惊喜眼下是荡然无存,他看着这一圈的布置懊恼至极!

    辛寻南察觉到他的心思,欢快地走过去圈住他的胳膊,“阿兄,这些都是送我的吗?”

    他重重地点头,只是听见妹妹这甜甜的嗓音,方才的不悦就已经全散了。他带着辛寻南,从摆满兵器的木架到铺满战利品的方桌,一个不落地介绍着。

    东西不少,不过最多的还是从荆南收来的一些玉坠子。想着辛寻南一定会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他也不觉得一路背回来是多折腾人的事。反倒是瞧她欢喜的样子,心里更像吃了蜜一般的甜。

    她看着阿兄的笑颜一时失了神,上一次送他们走时她刚刚到他的肩膀,如今却只够得上他的胸口。她伸出手来丈量距离,五年原来只是八寸这样短。

    她的神色黯淡下来,辛玉阳瞧着就慌了神,连忙擦去她眼角的泪滴,心疼道:“是阿兄不对,偷偷背着我们阿南长高。”

    辛寻南破涕而笑,兴致满满地将院子里的礼物收好。兄妹俩人又说了些悄悄话才去书房见辛远崇,一进屋就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息,想着方才沉脸走出去的王叔,兄妹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辛玉阳放慢脚步偷偷给妹妹递了个眼色,便坐得离那尊大神远了点。辛寻南则提着小裙子快步走上去,一派天真地往辛远崇面前一坐。

    “阿父,我回来了!”

    辛远崇微微抬了抬眼皮,一道锐利的目光打在儿子的身上,顷刻辛玉阳半边身子都僵硬了,他识趣地将屁股又挪远些。

    这天底下哪有吃儿子醋的老子,他暗暗咋舌惹不起但躲得起!

    辛寻南半撑着脸挡在他们父子俩中间,嗔道:“阿父,不要再看阿兄了,他都吓得不敢说话。”

    辛远崇不情不愿地哼了声,这才将目光聚焦到辛寻南身上,当年那么瘦小的女孩如今也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他看着她越来越像夫人的脸庞,心头隐隐痛着。当年若是能舍得下边关的百姓,兴许就不会失去他们的阿母。

    可他舍不下,渐渐地他迷了眼。

    “好,真好。”他哽咽着。

    隐忍又克制的声音从他的喉间传出,兄妹俩相顾无言。眼前这位不惑之年的大将军已白了鬓角,卸下兵甲他也只是同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有着喜怒哀乐。

    门外王叔恭敬地叩门,“将军,宫里来人了。”

    辛远崇顿时眉头一蹙,大军回营时便已经进宫复命,此时宫里来人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辛玉阳也跟着紧张,狐疑地看向父亲。只听到门外王叔继续说道:“是陛下身边的郑总管。”

    郑义自领了差事便一匹快马直奔辛府而来,纵使心里焦急可还是面不改色地坐在前厅静静等着辛远崇现身。下人又添过一次茶水,他等的人终于来了。郑义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衣角,起身迎上去。

    “久等。”辛远崇笑着作揖,先一步堵住他的发难。

    郑义不满地撇嘴,眸色冷了又冷,许久才拉着他道:“陛下想见大将军,即刻随咱家进宫面圣吧。”

    “这……”辛远崇欲言又止,往他手里塞上一袋银子。

    郑义见他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微不可察地轻笑,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也有这样的一面,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可这番讨好着实很受用,他一边揣好银袋子一边捂嘴小声地说:“是大喜事,将军不必忧心。”

    有他这么讲,辛远崇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可不知怎的进宫的这一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当。他候在御书房外,足有半个时辰不曾唤人。

    收了好处的郑义琢磨不透圣意心里也急得很,方才火急火燎的召人进宫,现下又将人晾在这里,陛下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眼瞧着太阳落下西山,郑义忍不住又进去通报一次。恰巧赶上御膳房传膳,皇帝正自顾自地用膳,等这些吃食都撤了下去,他才喊来候在一旁的郑义将人传进来。

    这一番又过去半个时辰,郑义听到传唤长长地舒了口气,快步走到殿外将人请进来。辛远崇拱手弯腰立在下头,迟迟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

    “陛下?”郑义大着胆子试探道。

    “嗯?”皇帝凝眸瞧着半丈处依旧保持奇拜礼的人,放下手里的折子,佯装怒道:“大将军来了怎么不提醒朕。”

    郑义心里叫苦连连,可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主子,只能垂首认下。他颤颤巍巍/地跪在一侧,将错处全都揽在身上。皇帝不在意地摆摆手,他扶膝而起退了下去。

    小太监见他出来机灵地上前扶住,郑义回眸瞪了他一眼,终是不忍心地提醒道:“机灵些,不要办错了差事。”

    殿门关上,皇帝上前几步抬手扶起辛远崇,饱含热泪地看着他,“受累了。”

    “臣幸不辱命。”辛远崇顺势站定。

    皇帝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那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细密的沟壑,无一不在展示着他的功勋。征战五年的功劳太大了,大得将军府承不住。

    他轻拍两下辛远崇的肩膀,随即愣了下转身坐回自己的位子,“远崇,此次回丰都可有打算?”

    远崇?儿时的玩伴如今已是九五至尊,辛远崇微不可察地牵动嘴角,目光始终低垂着,闷声道:“但凭陛下安排。”

    皇帝见他如此顺从却高兴不起来,年少时在阵前意气风发最不可一世的辛弘闻,如今低眉顺目地杵在他眼前,说着但凭安排,终究是生分了。

    他阴鸷的眼神一闪而过,“这殿内并无旁人,你我兄弟不必如此拘谨。”

    辛远崇只默默听着他的话,但微弯的脊背却不曾挺直过一刻。他的这位挚友他最了解,唯有比旁人更加恭敬才更加安全,他顺从地应了声是。

    皇帝的眼角微微挤出几道褶皱满意地睨着他,识时务就好。

    “自訾筠过世以来,你带着儿子戍边已有五年之久,如今既回来了便留在丰都,那些事情就由小辈们去折腾。玉阳如今也有十八,早已到科考的年纪,可别误了前程。”皇帝一双眼眸紧紧盯着辛远崇,似乎想从他脸上分毫的变化得出些什么。

    辛远崇依旧保持着谦虚的模样,低垂的眼眸隐去了心中积攒已久的情绪。他对着凌和昶躬了躬身,在无人看见的时候露出一抹苦笑。

    世人皆知他辛远崇的儿子一战成名,假以时日必为将才,可如今竟要他其武从文。

    凌和昶啊,你当真就这么怕我辛家会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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