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昨夜?婚宴上那些大臣缠着灌酒,我多喝了几杯贪睡,难道阿南是因为这个才负气出走的?”凌寒回想着。

    宋言晚听罢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昨夜康宁门宫变,皇城死伤无数,殿下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凌寒茫然摇头,他的记忆直到被扶回宫便戛然而止了,随着越发用力地回忆,断断续续地能想起些辛寻南的样子。

    她似乎俯身趴在自己面前用手指戳了戳脸颊,小声嘟囔着软软的真好玩,然而瞬间整个视线便被红色覆盖,然后他便彻底睡着了。

    明明记忆还停留在昨日的片刻甜蜜,一夜之间似乎所有人都在瞒着他这个元周的太子,他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变?何人宫变?这与阿南又有何关系?”他一连三问。

    宋言晚瞧着他一无所知的样子,更加肯定太子昨夜能睡得如此安稳都是拜皇帝所赐,辛府罹难自然也少不了背后那人的推波助澜,只是他不能挑明。

    于是遮遮掩掩地说:“凌远宫变想夺权,失败后被押在皇子府终身囚禁,而阻止这一切的永安侯和小侯爷都死在了昨夜。太子妃如何能无动于衷?”

    然而尊贵的太子却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他凌和昶派人将康宁门的地砖洗得干干净净就能掩盖这满皇城的冤魂吗?

    不,他不能。

    洗掉的是肮脏的手段,但藏不住人心里的磊落。他死死地盯着发懵的凌寒,胸腔里的恨意喷薄而出,但他又知道这一切凌寒都是无辜的,握住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无力放开。

    不等凌寒细问,诏书便传至各宫: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元周初立,朕即位十载,幸赖祖宗之荫蔽,得天下之英才,危而复存。然今有不肖子孙凌远私蓄兵马康宁起兵,罔顾天下之理法,置万民于不顾。其心可诛,其形可灭。幸得永安侯携其子首当其冲,救朕于危难,解百姓于忧怖。然则受奸计迷惑临阵反戈卒于乱箭之下,朕痛心不已。思及此,朕寝不能寐,故囚远久居旧府非诏不得出。念永安侯于社稷有功、于百姓有恩,瑕不掩瑜,追谥康平王,钦此。

    “不可能!”凌寒把难以置信地攥着圣旨。

    宋言晚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果真是皇帝的风格。永安侯之功岂是瑕不掩瑜就能一笔带过的!这样的话他听着都如此刺耳,若是阿南听到了更难以承受。想到这他眸色一暗,扔下一句“把宫里的丫鬟拨我一个晚点给你送回来”便匆忙离开。

    房间内辛寻南依旧把自己锁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慢慢地在柜子前蹲下身子将柜门轻轻拉开,伸出的手掌悬置在半空,然后轻轻地把她打湿的头发捋到耳后。她圈在柜子里,木讷地扭头看着他,然后移开眼睛盯着窗外。

    忽地她抬手挡住前额,闭目躲避着日光,低声呢喃着:“阿父不会的。”

    宋言晚将她抱了出来放在床上,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滴。她任由他擦着,嘶哑的嗓音已不复从前,“阿父不会的。”

    “我知道”,他拉过她的手一根根掰开手指仔细清洗,每碰到一处弯月似的鲜红就用指腹按揉着,“我们出宫吧。”

    她木然点头,他将准备好的那套宫女服放到桌子上转身出门。等再回到房间内时只见辛寻南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滴下。他赶忙蹲下身子拂去她的眼泪,柔声哄着。

    不多时凌寒准备的那小丫鬟高高兴兴回房换了身衣服羞答答站在廊下,她慢慢挪着步子走到房门口,含羞带怯地侧着身子轻轻叩响房门。

    “谁?”宋言晚瞬间警惕。

    如此严厉的质问吓得她有些心慌,小丫鬟轻轻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公子,奴婢彩月……”

    不等她介绍完毕门便应声而开,宽厚的肩膀顷刻挡住她张望的视线,丫鬟不自觉地踮起脚尖想多看几分,头顶却传来低沉的嗓音:“腰牌拿来。”

    “啊?”她虽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从腰间取出,迟疑着递过去。

    宋言晚用帕子包住腰牌仔细擦拭后收紧腰间,“你可以走了。”

    彩月愣在原地,太子亲自点名要她来服侍宋公子,怎么到了这儿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正愣神,宫女装束的辛寻南戴着面纱推门而出,一双眸子如冰霜,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她偏移视线淡淡地扫过一眼,径直往前走。

    他拿着腰牌缓步跟上去,旁若无人地放到她手上,然后便一同往宫门走去。

    彩月不知哪来的底气冲过去从她手里夺回腰牌,“这是我的!”

    “还给她。”宋言晚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耐烦地道。

    她无言以对但又不想白白失了这个机会,仗着是太子亲自下的令壮着胆子将腰牌揣好,趾高气扬地走到辛寻南面前,大喊今天就要好好替太子教训不要脸的贱婢。听见她的叫嚷声,院子里一会便聚满了从四处跑来的宫女太监把两人围住。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彩月更加肆无忌惮,横着一张脸就要扯下辛寻南的面罩。宋言晚上前一步将人护在身后,冷着脸怒道:“滚开!”

    围着的这些人不明就里纷纷插话,“这怎么回事?彩月怎么跟宋公子对上了?”

    往日和彩月不对付的此时正幸灾乐祸地和旁边人八卦着,“有些人白日做梦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呢!没想到让别人抢了先,这不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装温婉贤淑,脸皮都不要了。”

    彩月被她臊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她急得直跺脚,“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

    经此一闹,宋言晚也没心情同她好好说话,扯着露在外头的穗子将腰牌拽了过来稳稳当当地交到辛寻南手里,斜睨着她,“有什么不满找太子回话。”

    这话一出彻彻底底将彩月的心思浇没了,她后知后觉地瘫坐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辛寻南的背影,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细细回想着方才那姑娘的眉眼,虽不见面纱下的容颜但只瞧过一次就让人记忆深刻,眼角的那一点朱砂尤为特别。

    宫里的女子向来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会被送往各宫,若有如此鲜明的特点想必各宫娘娘们已经整治多番,哪里轮得到抢她彩月的位置!忽然,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路追过去。

    出宫的路不算长,康宁门经过几个时辰的清洗如今一点也看不出昨夜的痕迹,只有小道旁的泥土里混着丝丝腥味夹在寒风中往鼻腔里钻。

    辛寻南闻着微微蹙起眉头,这湿透的地砖应该耗费了不少银钱吧。她站定身子抬眸扫了一眼宫门口的侍卫,酝酿片刻抬脚跟着他走过去。

    侍卫见两人走过来立刻上前,等着查验出宫令牌。他再三确认后侧的辛寻南,又顾忌着太子令牌和宋言晚的身份,正打算就此放行却听到了彩月的喊声。唯恐耽误了陛下的命令,他迅速地挡住两人的去路,狐疑地打量戴着面纱的辛寻南。只犹豫片刻便命人将路障拦好,不容拒绝地说:“抱歉宋公子,你们不能走。”

    两人停住脚步,宋言晚厌恶地看着死皮赖脸追上来的彩月,“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彩月撇了撇嘴,径直越过他站在辛寻南面前,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兴奋,冲着侍卫得意道:“姐姐我今日送你个大功,你可敢接?”

    侍卫轻蔑地看着她,“方才是你喊着说这位姑娘是太子妃,我才拦下的。现在又要送我一个大功,彩月姑娘好大的口气!”

    彩月不愠不恼,饶有兴致地围着辛寻南打转,时不时挑衅看着宋言晚。侍卫催了几次,她才心满意足地指着辛寻南道:“她就是太子妃辛寻南!”

    她隐隐有些心虚,但一想到私逃出宫这样的罪名,即便是太子妃也无法独善其身,瞬间底气十足地扯下辛寻南的面纱。

    然而瞧见辛寻南脸上一块红色的伤疤时,她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她明明就是太子妃!我伺候过太子妃,她一定是!”

    侍卫们瞬间围了过来,对着伤疤指指点点,确认并非太子妃后,心虚地站到宋言晚身侧低着头。一边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皇命,一边是不能得罪的太傅之子,彩月可真是害人不浅!

    等了会儿并未见宋言晚为难,侍卫一把从彩月手里夺过面罩讨好地捧到面前,“宋公子误会一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碍。”他不悦地拿回面罩重新替辛寻南系上。

    她木讷地站在那里任由身边人折腾,宋言晚瞧着一阵心疼,对彩月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他冷冷地看过去,侍卫瞬间明白过来推搡着将彩月往回赶。

    彩月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气恼地跺脚。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本就做做样子的侍卫全部推开,不由分说地上前攀扯着辛辛寻南,指着眼角的朱砂道:“除了太子妃,还有谁有这样一颗痣?如若不信,我们到陛下面前去分说。”

    她拉着人就往回走,宋言晚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荒唐!太子妃与外男过从甚密是何等罪名?在下不知何处得罪了姑娘,竟遭这般污蔑!”

    彩月被他喝住生生停下脚步,惊慌地撒开辛寻南的手,“奴婢不是故意的。”

    “是吗?”宋言晚步步紧逼,压得彩月慌了心神哭着跪地求饶。

    他讥讽地勾起一抹笑,拉着辛寻南从她身边绕过,轻蔑地哼了一声。侍卫看够了戏码,心里大概也明白过来哪有什么太子妃。

    只不过是宫女之间的斗气,当即覥着脸毕恭毕敬地把人送了出去。至于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彩月,他们只当没看见,放任她闹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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