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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

    清明过后,白日渐长,一天的课程结束时,天色还很明亮。春已渐暖,花还待开。只山上的风仍旧带着寒意。

    一日的课程结束,M同司空家几人一同离校,刚刚走到台阶那儿,就望见几近笔直的百级台阶之下,一抹单薄的茜素红在大片阴沉的松柏间明艳地刺眼。随着那一阵阵不停灌来的冷风,M恍如隔世般感到一股刺透心脏般的寒悸。

    M脚步机械地随着其他人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然后掩在丝带后的双眼对上了那一双扫视过来的眼,木然的双脚下意识地顿住。其他人走了两步察觉,纷纷也停下疑问地看向M。

    M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表情空洞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隔着丝带映入眼里的是女人那一身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的茜素红的襦裙。那颜色红得刺目,让她的双眼一阵酸痛,想要别过头,脖子却僵在那里,目光僵直地注视着这个十余年不见的人。

    然而,对方却视若无睹地略过了她,目光停在刚刚走下翰学百级阶的司空颜、司空颀等人。她侧头询问地看向陪在她旁边的景槿,见表侄女点点头,她便上前一步对司空颜等人作礼道,“几位留步,烦请替我引见司空家主。”

    司空颜侧身看了眼M,温和有礼地回了一揖,看向明显是陪同而来的景槿,问道,“这位夫人是?”

    那女人的一双沉寂的眼中忽然焕发生机,甚至连略有些的苍白的脸颊也泛起几分淡淡的红,她提高了些许声音答道,“我是司彻之妻。”

    “司彻?”司空颖等莫名其妙。司空颜飞快地再一次看向沉默不言的M,尚未作答,先听见了后面传来金子好欢脱的喊声,“阿颜,这么早回去干嘛?你等等我,我带你去——”

    金子好冲到台阶下,下面的几人纷纷回头看他。金子好一眼望见景槿,抛掉喊了一半的话,欢喜不已地说,“诶?景槿!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清明节你得回光景城多待些时日呢!”一时竟也忘了前两月千防万防不让与之碰面的M小姐也在。

    景槿原本不甚好看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是啊,我回来啦!金子,这是我红姨,我陪她来…办些事。”说到后面,景槿又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诶?哦!您好。”金子好走到前面,礼貌地问好。

    景红绮微微一笑朝他点点头,温柔又端庄,然后她侧头对景槿说,“既然已等到司空家的人,景槿你也不必陪我了。”

    “红姨……”景槿担着心思,瞟了一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M;既不敢丢下景红绮一人,却也实在不想跟M一路去到司空家。

    金子好露出疑惑的神情,注意力放在M身上的司空颜这时重新看向景红绮,“不知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景红绮温柔又端庄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深刻的悲伤,她带了点颤音,却又坚定不移地说道,“为人妻者,惟愿与夫生同衾,死同穴。景红绮此行,来向司空家要回我夫君之遗骸。”

    “这位夫人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你夫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感觉莫名其妙的司空颖抢先开了口。

    景红绮看向她,一字一句地答道,“我夫君司彻,即是司空彻。”

    惊讶了一下,司空颖等人纷纷看向沉默已久的M。对于司空彻这个人,司空家的几个小辈完全不怎么知道,就连这个名字也只是听过那么寥寥几次而已。若不是年前M的突然到来,有几人好奇查了查族谱,司空彻这个名字早就被司空家小一辈的人所遗忘了。

    但是,如此一来,这个景家的女人不就是M的母亲了?

    连近几个月来,越发躲避M视线的司空颖,此刻也好奇地将目光扫向M身上了。司空顾,司空颀,还有音儿,更是一脸的惊讶。连他们自己也很难说,他们到底是在惊讶M的母亲居然还在世?还是在惊讶M居然有母亲?

    但此刻,景红绮的话却不能不做理会。就身份关系而言,M答话再合情合理不过。于是众人纷纷看着M,等在她答复景红绮。

    然而,景红绮却对M视若无睹,甚至不再问站到了M身旁的司空颜,而是看着司空颖等三人,再次要求道,“我欲拜访司空家主,烦请替我引见。”

    司空颖第一反应望向司空颜;而一直沉默伫立着的M终于迈开脚步,与对方擦肩而去。

    “几位不会连我这小小请求都不愿应吗?”景红绮彷如看不见M这个人,继续向司空家几人追问。

    司空顾转了转眼睛抢先道,“这位夫人既是叔父的遗孀,我家少主此时也在,由她这个女儿带您进司空家再合适不过,夫人又何必舍近求远。”这女人的身份不管真假,来要司空家成员的遗骸总是件麻烦事,丢给司空沐再好不过。

    谁知景红绮一听便变了脸色,刻薄地回道,“司空家的公子连应下客人拜访都不能,还得请问一下什么少主?”

    司空顾面上也不好了一下,不过不等他反驳,司空颜转了过来,开口道,“景夫人,我也不问您从何处得知司空彻的遗骸在司空家,您若要拜访家主,递上帖子隔日上门便是。您是景家嫡女,我们难道还会拦人不成。少主已先行一步,我等不好叫少主久等,今日就此别过。”说完,唤上司空家其他人,便快步离去了。

    留下皱着眉头的金子好陪着一脸纠结的景槿,一起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原地的景红绮。

    与景槿而言,她心中可谓是百般纠结。自从得知小景的死因,她自是将M认作生死仇敌,恨不能杀之为快。而M那番关于景家的话,当时虽是既惊又恐,而她惊恐的是,莫不是M得了癔症?她简直是个疯子!

    然而清明回去光景城的时候,景红绮却不知哪里得来的有关司彻遗骸的消息,然后闲聊时,景槿又说漏了嘴,把M身在京都,成了司空家少主的事说了出来。如此,景红绮更加肯定了司彻遗骸的消息。然后,景红绮就跟她一起来京都了。

    这真是……景槿心中叹了口气,却又不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纠结。要说小景的仇,她本该在回景家的时候就跟长辈们说了的,但她却不知怎地瞒了下来。而景红绮不喜,甚至厌恶M,本该是好事,这样,她就不是“孤军作战”。但是,她在看到景红绮刚听到M的消息时,脸上瞬间凝固的端庄温柔,景槿莫名想起小时无意撞见景红绮疯狂地想要掐死M的画面。

    景槿不想景红绮跟M见面,十分不想。她只觉得,一个母亲再如何不待见自己的孩子,总是不能,也不该那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的。

    次日,听闻景红绮的拜帖递到了司空家,家主亲自招待。从午时待到日落,景红绮双眼通红,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那日,M披着象征少主身份的华美银袍,在寂空居从日出独坐到日落。

    她回想起,三月的光景城,开满桃花,最艳的却也盛不过景家老宅里的那棵最老的桃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那个似水如兰的男人死的时候,正是这样一个三月;风起时,卷起漫天桃花,迷糊了她的眼,不过是眨了两下眼的功夫,被卷起的花瓣已尽皆飞散。

    彼时桃花年年盛衰,而今故人夜夜入梦。

    她刻意想要忘记的,却猛然惊觉,她竟记得那么牢,那么深。为她攀折花枝的小景,满眼天真。而转眼,含笑抚琴的舅舅,死得悄无声息。还有那个常年一身茜素红的女人,她的母亲,掐着她的脖子嘶吼着让她去死。那如虞美人一般,红得既艳又妖的颜色,好似让她那双永远死寂的眼也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五岁第一次爆发暗元素时,那群围着她的人,那些满脸的惊惧与厌恶,浓烈地好似能让人窒息。还有那个义正言辞地喊着“大义灭亲”,然后强行导散了她体内的暗元素的族长大人。

    然后,燃起的熊熊烈火,冲进她肺里的浓烟,还有那一群重重的人影,齐齐高声喊着烧死她!她被捆在木架上,木然地看着周围的火燃向自己。

    后来,其实她曾想过,她为什么没有在那时就死了呢?被火烧死也好,因浓烟窒息也好,有什么打紧的呢?毕竟,这世上,已无全心爱着她的亲人了。

    可是,她没有死。

    于是,她不想再死,再不能死!

    天光不在时,音儿推开门,小心翼翼地亮了灯,然后才更加小心地道了一句,“景夫人已走了。”半晌后,M突然沉沉地哼笑了一声,站了起来,披在肩上的银袍滑落在地,她不看一眼,径自走向卧室。

    灯光照在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音儿瞟了一眼,对方的沉默从未像此次这般让她觉得窒息。

    直到三日后,M再次见到了景红绮。

    她依旧身着那一身如火如荼的红,站在翰学的山脚下。比山顶弱了不少的风,吹在这个过分纤细的女人身上,强地好似能随时将她吹走。

    然而她的眼中却燃着火。那是一种比生机更甚的艳,彷如燃烧的是她全部的热情与生命。

    M只有在一切有关司彻这个人的事上,见过景红绮如此炙热的神情。而这一次,M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但是景红绮却直直地朝着M走来,挡住了她的步伐。景红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准备许久。“请”她张张嘴,飞快地掠过称呼,“将我夫君的遗骸给我。”她垂着眼角,却又微微抬起下巴,一派强忍屈辱却又刚硬不折的模样。

    不近不远地缀在她身后的司空家几人纷纷停了下来。司空顾和司空颖不约而同地不耐地撇撇嘴;司空颀瞅了瞅已经默默蹙眉,面露担忧之色的司空颜,无声地哀叹着轻轻摇头。

    M的目光飘忽地落在对方那一身潋滟的衣裙上,恍然觉得有一份好笑,她的母亲,这个给予她生命的女人,自觉屈辱,却又强忍屈辱地向自己的女儿讨要她夫君的遗骸。于是,她便笑了。带着几分僵硬,嘴角被提起少许的弧度。她听到自己的母亲竭力压抑着厌恶之情,再次对她说,“将我夫君的遗骸给我。”

    隐含命令的话语钻进耳朵里,M沉默如故。

    “我要你将我夫君的遗骸给我!”景红绮强制压抑着自己,第三次如此开口。

    M目光上移,隔着丝带对上了她的视线,不带一丝语气地回答,“夫人忘了,您已将我逐出家门,收回父姓。您的夫君,与我何干。”

    “啪——”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扇在M脸上。右耳一阵轰鸣,脸颊麻木一片,一会儿后,M才迟缓地感觉到那火辣辣的疼痛。

    “景红绮你敢!”司空颜难掩怒气,一把揽住M,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颊。

    “我教训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畜,司空家的外人还插不上手!”景红绮同样怒气冲冲地吼了回去,冷哼一声后,她盯着M,一字一句地说,“与你何干?我告诉你与你何干!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你!你的肉是我的!骨头是我的!血也是我的!你现今活着的这条命更是我的!我叫你将阿彻还给我!你现在听清没有!”

    景红绮歇斯底里的吼声让其他人几近呆愣,怀疑这俩人真是亲生母女?

    “生而不养!景夫人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番话。”司空颜面色冷峻,平静的语气下暗藏某种压抑着的汹涌。

    景红绮却是理也不理,只是死死盯着M。

    等右耳的轰鸣停下,M舔了舔被牙齿咬破的腮帮子,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入喉。她抬起头,直视景红绮,忽然道,“舅舅的死因,你可否清楚?”

    “你这生来克人的妖孽还敢提我哥哥!”景红绮立时火冒三丈,几乎就要拔剑相向。

    M侧移一步,离开司空颜扶着她的双手,脸上面无表情的面具无比地坚固。她目光沉沉地最后看了景红绮一眼,绕过她继续向前走。

    景红绮的脸在瞬间的错愕后迅速扭曲,抬手抽出一把长剑削去。然而一道暗影缚就将她所有的动作禁锢在了原地。

    司空颜默默放下执笛的手,散掉凝聚了一半的光元素,抬脚跟上了M。其他人也纷纷绕开与M的影子相连的暗影缚,跟了上去。

    行至司空家的车架前,M抬了抬手指,那道禁锢着景红绮的暗影缚眨眼间就缩了回去,诡异拉长的影子恢复了正常模样。

    司空颀上车前回头看了眼百米开外的那个红色的身影,咽了口口水,不着痕迹地避开M的影子,乖巧地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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