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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度陈仓

    “赵大人,李家那边……”还不等地上的翠红哆嗦着细说完,有一个人抱拳在赵骏耳边低语,面有难色。

    “什么!”赵骏听完这话,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差点跳起来,他横着眉头转头看着那欲言又止的侍卫。

    “李大夫疯了不成?”他毫无顾忌直言出声。

    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那一瞬间,两道急匆匆的身影从门口带着厚重的雨气冲了进来。

    当头须发皆白的长袍戴披风的老者差点摔倒在门口处,身后身上喜服尚未来得及更换的老妇人赶紧伸手搀扶了他一把。两人相互搀扶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身上的衣裳已经半湿半干,可敛目凄惨,形容更加狼狈。

    看到李允诗的第一眼,当头老者愣在原地,像是一下子泄尽了气,双手撑在桌子上,整个身子微微颤抖。那妇人却捂着心口踉跄着扑倒在地:“我的儿啊……”

    抽泣的声音压抑在喉间,李念山红了眼圈,憋着一口气转过身去。

    李夫人捧着李允诗面若桃李的脸蛋,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泪珠子砸在地上。

    那心腹侍卫给赵骅使眼色拦着他,不叫他在这时候开口,但是赵骅从来都是个直性子,他直接忽视了那人的暗示,抱拳给李念山行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李大人,李娘子出事这样突然我当然能明白您的悲痛,可是她死的这样不明不白,您难道不想还她一个清白吗?”

    “为什么要阻止我查下去?”

    李念山不相让赵骅继续查下去?张意之的视线已经彻彻底底扫了屋子一遍,包括那地上半匍匐着的小丫鬟和梁上晃动的白布。听了赵骅的质问,她若有所思平视看向眼前。

    张意之见那李念山已然是风烛残年,面对如此之事撼动无比,可是面前一群小辈,他只能背对着有灯光的地方,在门框的阴影处落下泪。听了赵骅的话,或是知道不能如此面貌答之,他抿着袖子要把泪先擦干净。

    等收拾妥当,李念山转过了头,他的视线凝聚在那抱着自己女儿尸身嚎啕呜咽的夫人身上,冯纪文在一边失魂落魄在一边,手臂还弯曲着保持抱他那新娘的动作。

    他没有直接回复赵骅的问题,而是沉声对地上的妇人说道:“带着芸儿,我们回家。”

    “李大人!”赵骅从低着头猛然抬起头来,他双目紧紧盯着那道沧桑却坚定的身影,“您这是为何?”

    “她死的这样冤屈,不明不白,您难道不想为她寻回清白吗?”赵骅高声又问道。

    “寻回清白?”李念山望向站在另一边佩刀而立的青年,赵骅,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他久经岁月磨砺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清明,他问赵骅:

    “那么你找到了什么线索,芸儿为何而死,你现在有思路了吗?”

    赵骅没想到李念山会这样问他,他指着桌子上那杯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的交杯酒,“就是这,有人给你女儿下了毒,只要知道是谁……”

    “赵骏,不要再折腾了。”李念山打断了他的话,他禀声敛气,“我不是不知道你们刑部的规矩,我女儿今天要是叫你们带走,便不能成形送回来了。”

    “她如此,便是所谓你口中‘不清不白’,至少还是干干净净的下葬,这就够了。”

    “我不验尸就是了!”赵骅急着辩解。

    张意之转向李念山,见他坚毅的眉间流露出悲怆,或是没想到一位饱读诗书的士大夫会有近乎迂腐的观点,她咂舌。

    “赵骏。”这一声是裴镜渊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赵骅憋住没说完的话,胸膛因为激动而起伏。

    他好像很听裴镜渊的话,张意之旁观者清。

    裴镜渊直面李念山,薄声:“刑案现场,收尸验尸本就是刑部的分内之事,李大人,我理解你的丧子之痛,只是你何必在这里与他个粗人玩文人的文字游戏,坏了规矩。”

    “裴大人,下官敢问你,你是以何等身份在这里说话?”

    “祭酒大人吗?这是刑部的分内之事难道不是我李家的家事?我李家尚且没有追究,你为何紧逼不放!”说到最后一言,李念山因为攥着拳头从头甩下来而动气,开始咳嗽不止。

    “到底是为何?难道你不心疼你的女儿吗?”赵骅见他态度坚决,急火攻心口不择言。

    “我不心疼我的女儿?”这一句话是环抱着李允诗正在垂泪的李夫人说的。

    她含着泪皱眉:“大人未免太懂何为锥心之言,这是我四十五岁拼着命生下来的女儿,我为了她命都能豁出去,中年得女,晚年丧子,大人上下嘴皮一碰,便千千万万薄刀直杀进人心里来,千刀万剐!”

    说到最后,她尖锐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屋里。

    便是屋里屋外的丫鬟下人都再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冯纪文也身子一颤,男儿弹泪。

    赵骅自知道说错了话,他面色一红,虽是着急却还是小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走。”李念山又道,这次,他亲自上前来弯下腰去要帮软了身子的李母把女儿抱起来。

    那尸身,虽然乍一看仍旧栩栩如生只像是睡了过去,可是李念山一拉她便能看出她已经全然柔软无知觉,李念山费力蹲下,想要背她回去。

    赵骅着急,疾走两步过来想要再劝一劝,裴镜渊拦住了他。

    张意之瞧着他这一举动,知道他绝不会就此放李家人走,却也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念山费了好大的力气,甚至脸都红了才费力把李允诗背起来,李夫人在身后托着她,为她整理好身上的衣裳。

    李念山从喉间喘了一口深气,迈出了第一步。

    “唰!”白剑出刃横在了李念山的面前。

    张意之眉心一跳,见裴镜渊手里握着赵骅的刀剑,眉眼不动,形容冷冽。

    李念山看着横在喉间的刀,侧目向裴镜渊望去。

    “裴大人,”这是李夫人说的,她哽咽,“您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想要逼死我们吗?”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地,“噗通”一声,却是一直沉默的冯纪文跪了下来,他笔直着身子扯着裴镜渊的衣摆,颤声:“裴大人,我求求您,便叫芸娘她,回家去吧。”

    “无耻!”裴镜渊低下头冷呵,“这是你今天刚嫁进门的新妇,无故死在新房内,你非但不想着抓住凶手却行包庇之罪,果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冯纪文欲语还休。

    裴镜渊呵止住他,才缓缓抬头不急不躁与李念山的眼神对上,“只怕是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这已经不是第一起发生在京内的新婚惨案了,圣上早就立旨意要刑部彻查,所有事皆可先斩后奏。”

    “方才我已经派人一骑快马报去御前,这件事已经报备下了。”裴镜渊持剑极稳,宽大的衣袖垂下,不动如山。

    “李大人,想要抗旨不尊吗?”最后一声冷凝在喉间。

    “哦?”李念山颇有深意看了裴镜渊一眼,却立刻转移视线到了张意之身上。

    他似是在询问又好像是冷嘲热讽:“张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不知为何,张意之觉得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一时间屋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意之身上。

    张意之抱拳,向着京城的方向拜了一拜,目光牢牢锁在李念山身上,以冷嘲回答了他的疑问:“李大人这话说的,难道晚辈便能抗旨了不成?”

    “张大人这么说,便是赞同裴大人的所作所为了,我倒是好奇,你们两人之间什么时候同气连枝到了如此地步……”他似乎想要利用张意之作为破口,张意之了然。

    “老师真是说笑,子礼幼时承蒙老师教导,虽只有几节课,可还是记得老师曾说过的父母之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张意之往前走了一步。

    她抬起手来并着两指压在了裴镜渊的刀背上,微微一沉。

    裴镜渊似乎没想到张意之会这样说,他知她意思,刀剑一转,以破风之势收回了赵骅刀鞘之内。

    赵骅捂着自己的刀,面色黑黑。

    “您如此,岂不是违背了当时的口传身教?学生不明白。”

    李念山这才认认真真打量到这个学生身上,很多年前,他确实曾受到张甫的邀请去张府给他讲过几节课,除了他、还有那位刚刚不幸逝去的张家嫡女。

    他从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会一直记得。

    “可是我教你的,不仅仅只有父母爱子,更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礼你还记得吗?”李念山动心,他轻声问道。

    “我不愿意芸娘在刑部,那对于她,无异于受辱。就像若是你,你愿意将国安公主的尸身送去刑部那样的地方吗?”恳切之言淡声问道。

    国安公主是皇族给张意之追封的封号。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张意之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张意之抱拳:“老师,学生惭愧。可尽管是兄弟手足,只要能够利及万民,演,在所不惜。”

    最后尾音微微下扬,似是带了某种决心。

    屋里一时间沉默下来,屋外雷声已停,檐下落雨“滴答”入汇,映衬着她的声音,映衬着一对老夫妻无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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