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16
壁外调查出发前几天，橘枝卡着时间进行了考核。
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因为她在考核中好几次都有失误，虽然及时补救，可作为监考人的弗拉冈认为这是她对立体机动装置还并不熟练的证明，所以便说会向团长基斯请求将她排除在这次壁外调查的人员名单之中。
天知道橘枝在听到这话时人都惊掉色了。
毕竟在这段时间来她可谓是全身心都投入训练，为得就是能够跟利威尔他们一起参加即将到来的壁外调查。可现在眼看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她哪能同意，赶紧跟上了弗拉冈，软磨硬泡地请求他再给一次机会。
可弗拉冈似乎打定主意不想让她参与这次壁外调查，硬是铁石心肠任由她跟了一路也没松口，最后在进团长室前，还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我这是为你好”。
但橘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那弗拉冈队长，我能请你别为我好吗？”
弗拉冈是把手捏成拳头干脆地在她脑袋上敲了敲以做回答，这动作的意思似乎是在跟她说，——“别鬼扯”。
然后多次被拒绝的橘枝干脆进入了消极模式。
把整理好的文件送过来的埃尔文正巧碰见她一副面壁思过的架势站在团长室前，额头碰在墙壁上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什么。他没有凑近，却还是听到了“立体机动装置”和“讨厌”这样的字眼。
知道今天就是她考核日期的埃尔文顺口一问：“怎么，考核没通过？”
橘枝瞬间从自我消极世界里回过神。
她看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埃尔文，脑袋里消化着他问的那句话，然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回应，“…嗯。”
埃尔文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一个零基础的人从头开始学习使用立体机动装置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变得熟手起来。毫不夸张地说，能够摸透立体机动装置、如同活动自己的手脚那样自如使用的人员怕是只有他们这些长期战斗在前线跟巨人厮杀的调查兵团成员；那就算退一步，就是熟手的程度也得是像所有正规出身的士兵那样在训练兵团里苦练三年才行。
不过其实橘枝的技术也不是那么差。
之前考核时埃尔文还透过自己房间的窗户观摩了一会儿，在有“三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这个限制条件下她学习使用立体机动装置的进度是有点超乎他的想象。当时来跟他商量事情的米可也顺便看了看，然后还夸赞了她一句“天赋不错”。
不过他认为她现在所拥有的成果和天赋或许不是很沾边。
就像他观看时跟米可说的那样——
“拥有天赋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其实大部分的人在将一件事情向着极限的方向努力时，基本为得都是心中的信念。”
就像他，加入调查兵团努力至今都是为了完成心中那儿时和父亲所一起拥有的梦想。
“弗拉冈队长太严厉了，不管我怎么请求他再给一次机会都不愿意。”
橘枝失落的语气像是在告诉埃尔文她在他回想之前的这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已经说过了一些话，然后他还没听进去。不过他倒也没在意，只是如同温和的长者那样宽慰她，“毕竟壁外调查也不是闹着玩儿，在这种危险的事情上弗拉冈分队长做的没错。”
就算是埃尔文很看重橘枝的能力，那他也不会就这样把立体机动装置都不会的人送上前线，所以当初面对她要求的要参与最近的一次壁外调查也只是提出要考核合格才行。
因为跟利威尔几人不同，他对她的真正能力并不抱有怀疑，所以也不需要通过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当中来考察她。
“可是利威尔先生需要我…”橘枝的声音闷闷的，她在埃尔文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抬头看他，“如果这次我不参加的话，那利威尔先生他们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需要我的时候该怎么办？”
埃尔文注意到橘枝话里的信息。
利威尔是被排在前面，后面才提及另外两人。不过也没什么，毕竟哪怕是关系再好，人心也总会有偏颇。
她只是在三人中更偏向利威尔而已。
“看来他对你来说的确是特别的。”埃尔文嘴角带笑，“但你也应该知道，跟巨人战斗并不是游戏。哪怕是你拥有那样的能力，可万一来不及的话，或许你自己都会死。”
橘枝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死”这个问题。
因为她的反转术式只要是在被袭击的一瞬间使用那就算是再致命的伤也能自愈，可认真说如果慢上一秒的话，那她也的确会死。
但有些事情是怕就能不去做的吗？
她看着埃尔文，问道：“如果怕就不去做的话，为什么调查兵团的大家还是要去跟巨人战斗呢？难道大家都不怕吗？”
不怕吗？
埃尔文觉得不管是谁多多少少都是会怕的。
至少在死前、在被巨人吞掉、咬碎之前，还活着的人都会露出恐惧的神情。可就算看过那么多同伴的死，仍旧还留在调查兵团的人也依旧会在面对巨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发起冲锋。
他们或许会在晚餐时哀悼同伴、或许会在午夜梦回中一次次无助地看着好友的死，可这些都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因为在决定加入调查兵团的那天起，他们就将走上前人们用尸骨和血肉开拓的路、继承前辈们那份闪闪发光的信念。
——哪怕拥有如同宝石般闪亮而坚韧之心的他们最终也会走上同一条路。
但所有人都明白。
可以怕，却绝不能停下脚步。
埃尔文深深地看着橘枝，拥有信念的人总是如同她这样有着熠熠生辉的眼神。
而他也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心里地回答，就是我对你这个问题地回答。”
*
橘枝一直消沉到了晚饭的时间。
在食堂里几人围坐着，伊莎贝尔就她不能参加这次壁外调查的事情在安慰着。
可橘枝就一边听着安慰话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也不说话。
利威尔看餐篮里远超她平时食量的面包都要被啃完，终于皱着眉头开口：“猪都没你这么能吃。还有，如果吃撑了肚子痛，或许今晚你可以考虑睡在厕所里。”
闻言橘枝默默把还想拿面包的手收了回来。
但不能吃东西发泄情绪，她更消沉了。
法兰见状悄声对利威尔道：“都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还是没有通过，小橘子沮丧也是难免的。不如就让她吃吧？还能发泄一下心情。”
利威尔闻言眉头皱得更凶。
他盯着橘枝，语气听起来就很不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毛病，吃多了就喊肚子痛。还是说待会儿你要把她背回去？”
法兰很想说把人背回去也没什么，但一瞅利威尔的眼神还是干脆不说话自己吃东西了。
倒是伊莎贝尔避开利威尔的视线，在桌下悄悄递吃的给橘枝。
反正她觉得现在疏解一下小橘子的心情更重要。
但利威尔一眼看穿她的小动作，“伊莎贝尔——”
喊她的语气里似乎都暗含警告。
然后伊莎贝尔也没动作了。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凝固，最后在橘枝打算干脆回宿舍休息时，弗拉冈却走了过来。
下午分队长们和团长在一起开会，到现在才散会来吃饭。
橘枝是不知道弗拉冈过来干嘛，但哪怕被他卡掉了参加这次壁外调查的资格，她还是规规矩矩又礼貌地跟人打了招呼。
但弗拉冈看橘枝的眼神是有些不对。
他一瞅眼前少女除了脸很漂亮、性格比较乖之外的确是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又想起埃尔文在团长室帮她争取参加这次壁外调查的机会时跟持反对意见的他说过的什么“她的能力对你的小队来说也是很有帮助的”，就更是完全搞不懂。
偏偏团长好像也知道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考虑到最后居然真的同意了埃尔文地意见。
明明参加了当时地争论，但弗拉冈觉得另外两人说话的时候完全是在跟自己打哑谜，反正说了一通下来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只知道橘枝被同意参加这次的壁外调查。
这真的让他很心塞。
不过再心塞也没用，弗拉冈还是得听从命令。
“明天参加壁外调查的人员就要转移到西甘锡纳区，你今晚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弗拉冈本来是想说完就走，但心里地好奇实在有点装不住，还是转身问道：“你到底跟埃尔文是什么关系？”
正在吃饭的其他成员闻言也好奇地竖起耳朵。
老实说利威尔他们加入调查兵团时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毕竟三个地下街的小混混怎么就突然加入他们了？结果更让人搞不懂的是后面加入的橘枝。她啥都不会，连立体机动装置都要从头学，但听说她是被埃尔文分队长引荐给团长的。
这种程度的菜鸟居然也能进调查兵团，有些人甚至因此产生了一种他们其实不是在跟巨人战斗的错觉，不然怎么有人什么都不会就加入进来了？
然后现在，她今天上午考核都没被通过结果晚上就说可以参加这次的壁外调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真的很难不让人好奇。
橘枝倒是没注意周围人的神色。
她只是想起埃尔文知道她反转术式时的表情，然后就十分肯定地道：“埃尔文分队长很看重我的能力。”
众人：“……”
这话认真的？
弗拉冈：“……”
你是在说你能用立体机动装置在空中翻滚两周半的能力吗？
*
调查兵团在用一天半的时间赶到后就在罗塞之墙与西甘锡纳连接的活动门附近暂时安顿下来，他们需要用两到三天的时间来清点和确认需要带走的物资，同时也让众人在这段时间内休整生息，以待用最好的状态出墙。
西甘锡纳是个很热闹的瓮城。
伊莎贝尔兴致冲冲地拉着三人出来逛，结果还没走多远她就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一溜烟消失在人流里。然后没走多久法兰也说有想买的东西先行离开，最后倒是只剩下利威尔和橘枝两人。
利威尔很明显对逛街不感兴趣，面无表情的脸上简直就差写上“想回去”这三个字了。
橘枝倒是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最后找到一家卖花的店。
颜色各异的花朵凑在一起十分漂亮，她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朵黄色的郁金香问利威尔，“利威尔先生，这朵花作为谢礼怎么样呢？”
虽然没说，但利威尔猜到她应该是想给埃尔文买谢礼。
毕竟从之前弗拉冈的话来看她能够参加这次壁外调查似乎是埃尔文在中间调和。
但是有谁送谢礼会买花？
“你是送谢礼，不是要告白。”利威尔双手抱胸看着她，“而且你试试拿朵花送给他，保证晚上全团的人都会觉得你跟他关系不正常。还有，如果真想谢他就买些更正式的东西。”
“唔…会被误会告白这件事先不说，我觉得送花其实很好啊，漂亮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嘛。”橘枝也有自己地见解。
但利威尔回她一个意义不明的表情，“那说不定他会觉得你的谢意很廉价。”
“可是我觉得埃尔文分队长会是那种不管什么礼物都会感谢着收下的人哦？”
“那是你觉得。”
呜哇，这话好犀利。
橘枝没法反驳利威尔，于是放弃了送花的想法。
但临到离开时，她还是拿起另外一朵看了好久的花递给利威尔，“利威尔先生需要吗？”
“这种很快就会枯萎的东西没有意义。”利威尔没有嫌弃，只是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橘枝也没觉得失落。
她把手里的花放下，又拿起另外一朵花瓣层叠的花来，然后才道：“可是人类不是也只有几十年的时间么？”
“所以活在这种狗屎的世界里也根本没有意义。”
“有意义哦。”橘枝把浅色的花递给利威尔，然后示意他帮自己别在发上。等人凑近了来，又感受到指尖拨动发丝地动静，这才又道：“无论是谁，在出生的时候就都受到了父母的祝福。不管这份祝福短暂还是长久，那他（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意义的。而且——就像这朵花一样，只要我喜欢它就是有意义的，那不管是谁，只要有被谁在意、爱护着，那他（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有意义的。”
伸手摸了摸那朵花，橘枝把钱付给店主，然后转身看向利威尔，“我说得对吧？利威尔先生。”
利威尔看着她在阳光下闪亮亮的眼睛，不说对，也不说不对。
之后橘枝又拉着利威尔到处逛，直到在一家笔墨店前才停下。
店里有卖笔墨、信纸和书写纸，各种颜色都有。她买了两张信纸，然后借着店主的笔在一张上面写了话，这才付钱离开。
西甘锡纳中心的位置有个广场，不是很大，但也能够容纳一些人休息。
橘枝跑过去坐下，然后拍了拍身旁示意利威尔。
但很显然，洁癖人怎么可能在明显有灰尘的地方随便坐下。倒也不在意他是站是坐，她只是开始捣鼓起自己的事情来。
两张信纸被拿在手里弄来弄去十几分钟，最后完成品是一朵花。而淡粉色的纸花看起来距离栩栩如生也就差了那么一点。
至少橘枝是这么觉得的。
折完纸花，橘枝看向一边的利威尔。
他没过来坐，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看着周围的景况；他也没问她在做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等了那么久。
而她看着他的侧颜，发愣了几秒钟后才跑过去。
这次，橘枝没有问，而是直接把纸花放进利威尔上衣的口袋里。然后等到他看过来，这才笑眯眯地道：“这朵花不管过多久都不会枯萎哦。所以送给你吧，利威尔先生。”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形状弯弯，像初一的月亮。
但眼瞳太过明亮，不像月光，更像日光。
利威尔抬手触碰放在胸口的纸花。
纸张触感冰凉，但隔着衣服，心脏却似乎感觉到她掌心曾在上面停留过的温度。
不是特别温暖，又好像带着点凉。
——但他似乎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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