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 015
壁外调查在即，橘枝立刻投身训练。
马术、立体机动装置的悉知和使用，外加这次会投入实践的长距离索敌阵具体详情，这些都是当前她必须要掌握的东西。
而她到底能不能参加下一场的壁外调查，还得看她的马术和对立体机动装置的上手程度是否合格。但说真的，她就一比新手还新手的菜鸟，要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学习这些并且合格真的很难。
至少她所属的小队队长弗拉冈觉得她完全不行。
利威尔三人被安排加入他的小队时弗拉冈就稍有不满，但他不能违抗命令，并且团长说的理由也完全挑不出错，外加后续发现三人的确拥有才能，所以他就捏着鼻子接受了。
但他没想到很快就又来一个，而且更过分的是这次塞进队里的还是个完全不会立体机动装置的菜鸟。
弗拉冈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把橘枝也收编进调查兵团，为此他在接到通知、了解详情后立刻就跑到团长面前提出异议，但他只得到了一个语焉不详的回答。
——“她的存在正是调查兵团所需要的。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具体情况，但是弗拉冈，或许在下次壁外调查时你能够得到答案也说不定。”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弗拉冈可以确定橘枝加入调查兵团跟埃尔文有关，毕竟她跟利威尔他们关系很亲密。可他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够成为例外中的例外，毕竟就连利威尔他们也是因为实力和才能才被收编。但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女，能有多大能耐呢？
但即使百般不得其解，他也仍旧要执行命令。
本部旁的林间训练场所是给大家进行立体机动装置和斩杀巨人训练用的。
不久前利威尔就在弗拉冈的监督下跟其余人一起进行过协同作战训练，虽然中间他与另外一名队员产生了一点地小摩擦，不过那场意外倒是让人更加看清他的实力，从而不敢小觑他。
而现在，橘枝也要在这里进行训练。
不过在训练开始前，她还得先熟悉两手扳机上不同的按钮到底是操纵什么的。
尽管弗拉冈对橘枝加入调查兵团甚至被分到他的小队极为不满，但训练一事他却丝毫没有马虎。
整个立体机动装置的每个部分都被他详细介绍了一遍，并且哪怕橘枝一遍没记住再问他也会认真地再说一次。
橘枝也不是真的笨蛋，虽然因为立体机动装置比较复杂要彻底了解花费了比较多的时间，但只要在心里默念几遍还是能好好记住的。
众所周知依靠立体机动装置移动时需要同时做三个操作。
其一，用发射器朝确定好的地方射出固定器；其二，利用瓦斯气体驱动后腰处的风扇来推动整个身体；其三，将固定器的缆绳回收以确保自己能够最快速到达想要去的位置。
单单看的话这三个操作似乎很简单，但是重点在于要同时作出这三个操作。如果任何一个环节没跟上、特别是第三个操作没能及时的话，那么使用人还很可能会受伤。
听完弗拉冈这么提前警告的橘枝觉得她的脑容量或许有点不够用。
毕竟想要在一瞬间作出这么多得反应简直是为难人，而且这还单单只是起步，之后在空中和建筑、树林之间移动更是需要大脑强大的处理能力。而且使用立体机动装置都很费脑细胞了，那跟巨人战斗时还要注意被攻击，那一秒钟里脑袋到底要处理多少的信息？
“弗拉冈队长……”
“嗯？”
“你真是了不起…啊不对，是调查兵团的大家真是了不起。”
弗拉冈完全不明白橘枝为什么会夸赞他乃至是整个调查兵团，但思索后觉得或许是少女刻意地讨好，以求训练的时候能够被稍微放点水。
所以他很严肃的道：“套近乎没用，这个训练关乎你自己、甚至是同伴的性命，所以你最好做好觉悟，不要想敷衍了事。”
橘枝当然不会敷衍了事，毕竟她还要参加下次的壁外调查。
不过有关于立体机动装置地训练这件事，她的确想提点要求。
“我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学。但是弗拉冈队长，关于接下去的训练，我想请求让利威尔先生来协助我。”
弗拉冈闻言显得很不快，“你是觉得我们这些正规兵比不上他吗？”
“你误会了。”橘枝看着弗拉冈，用一种十分真诚且并不让人感觉到冒犯地眼神和语气道：“是基本的信赖问题。我可以很直接的说，我恐高。这就是我之前在地下街没有学习立体机动装置的最大原因。然后，我觉得想要突破这个障碍，只有利威尔先生能帮我。”
毕竟她最最信任的人只有他。
如果有他在的话，她才敢试着一个人在空中荡悠。
弗拉冈：“…准了。”
*
虽然橘枝说利威尔能帮她克服障碍，但实际上恐高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变得不再恐高？
反正至少她不能。
就像现在，距离说出“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已经过去至少三四分钟，可她仍旧没能扣下扳机。
其实扣下扳机只是个简单动作，可一旦有这样的想法时脑子里就总会浮现自己停在半空中的场景，同时失重感会迅速袭来，就连地面也仿佛是在不断下陷。
已经不知道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定第几次后还是没敢扣下扳机，橘枝看向一直站在身旁但从没催促过她的利威尔，有点干巴巴地道：“利威尔先生…要不还是你帮我一把吧？”
双手抱胸的利威尔闻言挑眉，“你确定？”
一瞬间，橘枝觉得心里仿佛升起一股危机感，然后在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就被一把抱住。
不像几年前在地下街那样等着她自己抱过去，利威尔这次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抱住，随后立刻使用立体机动装置升至半空。
熟悉的失重感让人开始头晕目眩，橘枝虽然反应慢半拍，但手却下意识就把人抱紧，但这次利威尔可不是想让她看风景，而是打算给她来个厉害的。
“希望你反应够快。”
低沉的声音仿佛贴着耳朵，温热地吐息让人耳根发烫。
但很快，贴在腰侧的手被收回，橘枝整个人开始下坠。
视野中林间树木茂密的树冠渐渐缩小，连带利威尔的神情也变得不清。
橘枝的大脑仿佛停止运转，她只是呆愣愣地任由自己顺着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坠。
风在耳边喧嚣时，一句话被捎进耳里。
“快扣扳机，要落地了。”
人在危险的时候总是拥有无尽的潜力，利威尔的话让橘枝反应过来，那一秒钟她仿佛迅速而彻底的冷静下来，目光立刻锁定上侧的树木枝干，然后作出判断。
但射出去的固定器稍微偏离，随即落空。
橘枝不知道自己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在想什么，但她的目光却下意识去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果然，风声中夹杂的那点细微的树木被刺破地声响还是被她清楚地捕捉到。
随后，利威尔就径直闯进她的视线。
平稳落地后，利威尔看向怀里的人。
向来打理得乖巧的黑发被风吹得卷翘起来，一张脸上面无表情的，就连平时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都变得木楞，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啧，有点过头了。
恐高症这种心理障碍要想克服并非什么容易的事，对利威尔来说温温吞吞的方式成效肯定不太好。
虽说如果橘枝不能参与下次的壁外调查他倒是会觉得松口气，所以其实也能就这样顺着用些温吞点的方式，这样到时候考核不过关就能把她留在安全的地方。
但他不能够、也不应该去轻视她的决心。
所以在听到橘枝说让他帮一把时利威尔才会选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毕竟人在危险的时候最能激发潜能。而且这种从空中坠落的情况在初学者身上会很常见，所以如果没有相应的觉悟、仅仅一次就被吓得放弃，那必将永远都不可能突破这个心理障碍。
事实证明有成效，虽说固定器射歪了。
还有就是这种方式有点废人。
“自己还能不能站稳？”
橘枝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但一道声音却仿佛是将她与外界隔绝的那层屏障打破。她终于回神，然后一眼看到利威尔的脸。
此刻他半跪着，阴影描摹他的眉眼，冷静自持。
橘枝突然就想起之前他俯冲下来救自己时的模样。
这一刻，仿佛整个人在方才突如其来的情况中停滞的时间都再次运行。血液迅速将氧气运输到大脑和四肢，连带指尖的木楞都迅速消失。
她从利威尔的怀抱里离开，然后缓慢地站起身。
从高空坠落的情景就是橘枝恐高的源头。
哪怕她活到这么大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意外，但每每站到高处时她仍旧会去想象这样恐怖的画面，同时由这个画面生出的恐惧就会像沼泽一样将她拖进去。
但现在，她觉得这份恐惧似乎有所消减。
因为——
她吸了口气，语气很坚定，“利威尔先生，我们继续训练吧。”
只要有他在的话…无论怎样的情况都一定会来救她的吧？
*
训练远比橘枝想象的还要难。
也是，从零开始学习一样从未接触过的事物，能够立刻上手才真的很让人无法想象。
但她还是得坚持。
时间总是在忙忙碌碌中偷跑。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橘枝总算是能够自主使用立体机动装置，但更大的问题又出现了。哪怕克服了恐高的问题，可当她处于空中的时候，对下一步该怎么做大脑总是处理得不够及时。
固定器该往哪边发射？为什么瓦斯又好像喷多了？身体受到风阻的影响，总是会摇摆不定又怎么办…等等。
太多的问题让她大脑处理不能，以至于有好几次都因为思考其他的事情导致固定器没能钉准目标，然后她就会往下掉。
好在有利威尔，他总是能及时救下她。
虽说知道训练过程中肯定会伴随着很多问题需要克服，但橘枝还是难免消沉。
毕竟不止是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就连马术她也学不好。
加入调查兵团后第二天，橘枝就分到了自己的马，是一匹有着棕红色鬓毛的女孩子，她特意取名叫“苏丽安娜”。
苏丽安娜平时表现得很温和，并且在熟悉阶段里她也有积极地去跟它搞好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准备试骑的时候就会变得暴躁起来，第一次甚至还把她甩了下来。
好在伊莎贝尔手快，把她接住了。
可直到现在，试骑依旧不顺利。
在两个重要训练上都受挫的橘枝最近开始有点失眠，或许是因为壁外调查在即，给她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今夜也久久不能入睡，她干脆披上外衣前往马棚。
夜色中整个本部都很安静，但路过庭院时橘枝看到有些房间中还透出点点光来。想来那些拥有单独房间的分队长们在这茫茫夜色中也还在处理文件，真是劳累。
马棚里苏丽安娜似乎睡着了。
但橘枝一靠近它就睁开眼，并且在她伸出手去之后还会亲昵地蹭蹭她的掌心。但就算现在看起来相处得这么和谐，可只要她企图登到马背上，苏丽安娜就会开始不安地撂动马蹄。
为什么呢？橘枝想不明白。
去拿了点草料来加进马槽里，见苏丽安娜低下头慢慢吃起来，橘枝叹了口气，有些迷茫地道：“你看我们的关系明明就很好啊，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让我上到你的背上？难道你讨厌当一匹被饲养的马，想回到辽阔的草原去吗……”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半夜不睡觉跟马说话的爱好。”
橘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结果等到声音传进耳朵里才发现有人都到了背后。
哪怕不看，只是听声音她也知道是谁。
“利威尔先生，你也睡不着吗？”
橘枝有个习惯。
只要一看到利威尔，她的语气总是会不自觉地变得很雀跃。她自己不知道这个习惯，但伊莎贝尔和法兰注意到了。
当然，利威尔也一样。
但这次她的语气一点都不雀跃。
利威尔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看她低眉瞅着苏丽安娜，眼里满是挫败的样子，干脆问道：“所以之前说什么会保护我的漂亮话，现在就想放弃了？”
“当然不是！”橘枝立刻反驳，一双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但下一秒她又像泄气了一般，“我只是…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橘枝的确不知道怎么办了。
立体机动装置的使用该教的利威尔都教给她了，不能自如运用是她的问题。至于马术，她就更没办法，毕竟连跟动物很亲近的伊莎贝尔试着帮忙都不行，所以她才会这么沮丧。
橘枝很少有这种样子。
脑袋垂着、眉毛皱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里还似乎带着几分委屈似的。
利威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马牵上，跟我来。”
调查兵团本部后方往山林深处去有一片湖泊。
白日里璀璨的阳光落在湖面泛起波光粼粼，但夜晚时月色倒映，神秘的感觉笼罩着整片湖泊。
利威尔带着橘枝在湖边停下来。
等到苏丽安娜原地踢踏了一下马蹄，他才上前接过缰绳，随后抬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马头，“跟人一样，有些马是很敏感的性格。如果你在要翻上马背之前情绪有变或是异常，那可能都会被它感知到。”
苏丽安娜性格很好，哪怕不是身为它搭档的橘枝也能随便触碰它。现在，它就在利威尔的抚摸下舒服地打了一个响鼻。
“所以你之前不能成功试骑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紧张的情绪被它感受到了。现在，你要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再试试。”
橘枝总是对新鲜又陌生的一些事物抱有紧张感。
所以她不否认利威尔说的很有可能，但是她从来没有骑过马，一想到骑上去之后可能会在奔跑中摔下来，她就总有点怕。
说来好笑，跟咒灵对战她都不怕，现在却怕骑马。
但她还是想像利威尔说的那样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抬手摸着马背，橘枝呼出一口气后慢慢闭上眼睛，她在脑袋里回想一些高兴的事情，试着让自己慢慢放松。
利威尔就在一边观察着她。
大约一两分钟后，她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很平和。
他这才将缰绳还给她，“试试吧。”
橘枝点点头，但她本就是初学者，更是不会老手们那样干脆利落地上马方式。甚至说，个子娇小的她或许在这方面有点困难。
利威尔倒是一眼看出她的问题，心里不由念了句“真是个笨蛋小鬼”，随后上前一步，很轻松地就把她送上马背。
这次苏丽安娜没有暴躁，只是在原地踏了踏步，看样子似乎是很期待接下去的疾驰。
利威尔跟橘枝对视一眼，看清楚她眼底仍旧有些许地不安，便轻声说了句“没问题”，随后一拍马屁股，让苏丽安娜跑起来。
橘枝听伊莎贝尔说过，骑着马在广阔的地方疾驰是很让人心情舒爽的事情。
而她现在也体会到了。
风极速从耳边掠过，马蹄声仿佛都跟心跳重合。
最开始橘枝还有点不敢睁眼，只能压低身体降低风阻，同时勒紧缰绳以免自己被甩下去。可随着苏丽安娜逐渐加速，她仿佛听见身体里的细胞都开始叫嚣起来，一股从脑袋顶传达而来的舒畅感让她近些天来的沮丧和郁闷全都消散，此时她只想再快点。
围着湖泊跑了一圈，在到达利威尔所在的地方前橘枝本打算降低速度好准备停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奔跑过，苏丽安娜并没有听从指令的意思。
眼见越来越近，自己勒紧缰绳也没用，她开始慌了。
“利威尔先生——！”
风声呼啸，她地呼喊里满是不安。
利威尔也发现了问题，“啧”了一声闪开地同时喊道：“抓紧缰绳，压低身体——”
苏丽安娜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撩动的风沙都钻进眼里。
但利威尔立刻跟上。
老实说要追上脱离控制的马不是件易事，但橘枝在看到利威尔正在追过来时心却骤然松懈。
她就是如此下意识地去相信、相信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确也做到了。
抓准时机扯住缰绳，利威尔双腿力道猛的爆发。而当顺利落到马背上后，他立刻握紧橘枝捏着缰绳的手。
同时身体前倾，不让自己的话飘散在风里，“不要慌，马只是有些兴奋，就这样抓紧缰绳，等它自己疲倦后安静下来就好！”
但哪怕利威尔的话没有被风吹散，可橘枝仍旧没有听清。
她只是感受到他贴着自己背脊的胸膛、感受到他握着自己双手的掌心里满是粗粝的茧、以及耳尖仿佛被温热的呼吸吹得滚烫。
还有就是——
不知为何比马蹄声更重、更响的，自己的心跳。
利威尔没有强制勒停苏丽安娜，以免到时候马匹暴动更麻烦，所以采取了更加安全的方式来保全两人。
而橘枝就被他环在怀抱里，跟他一起感受着疾驰带来的夜风。
今夜月色很美。
云雾散开后月光悄悄落满湖面，似乎是温柔的银色流淌在上，而那被不知名水生物晃开的波浪，则是将两人映照水面的倒影轻轻敲碎，揉成存放在记忆深处的好梦。
橘枝想啊——
一定是今晚的月色太温柔，所以她的心跳才会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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