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云拿着李胖的照片给陈李父母看，“两位认识他吗？”
“哎，这不就是崽他老板吗？”，陈李母亲用手肘戳戳陈李的父亲，“呐，我还记得他脸上也有颗这么大的痣。”
陈李的父亲也点点头，他抬头看向相互对视一眼的叶默吟和唐云云，心底涌上不明的不安，他急忙抓住唐云云，“警官，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云云看着男人布满皱纹的脸，沉默小许，最终叹了口气，“事情有些复杂，我们进屋再说吧。”
两人跟随陈李的父母进入屋内，屋子不大，墙壁被熏得黑黑的，有几处破裂，只有一扇窗户能照进阳光，导致是早上屋内却还是暗暗的。
唐云云看着自己头顶昏黄的被一个铁丝挂着的灯泡，这应该是家里唯一的灯，唐云云连忙阻止想要开灯的陈母，“点蜡烛就好。”
“哪行，你们可是客人。”
唐云云见状也没有再阻止，明亮的灯在头顶亮起，照亮了这个小小的客厅。
唐云云稍微看了看整个客厅的布局，不大的客厅布满了耕农的农具，角落还放着几袋粮食，而粮食旁边是几箱开没开封的牛奶和保健品，唐云云猜是陈李他们带来的。
唐云云转过头，看向灯光下有些紧张的陈李父母，喉咙有些干，她下意识低下眼眸不去看他们紧张下又有些期盼的眼眸，这是她近期第二次看到这样的眼眸，第一次是在凌希父亲脸上看到。
他们紧张这会是个什么消息，又在期待不是什么太坏的消息。
最起码……不是儿子离世的消息。
唐云云抿抿嘴，交叉的手指不由收紧，“你……”
“你们的儿子，陈李……过世了。”
唐云云看向叶默吟，叶默吟没有看她，而是抱歉地看着震惊悲痛中的陈李父母。
叶默吟将死亡报告放在桌上，陈李局促的照片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失真，叶默吟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颤抖，他用他平淡的口吻继续说，“三月十号中午11点39分两位儿子因车辆油箱过旧漏油在梁城市中心交通线上发生自爆，尸体现存放在梁城第一医院的停尸间。”
陈父环抱住靠着他肩上痛哭的陈母，粗糙的手轻轻拍抚怀中的妻子，干枯的眼睛没有一滴泪水，眼角一层叠着一层的皱纹诉说着他的年老，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恨不得把叶默吟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住，这是他儿子存在世上最后的痕迹。
许久，他抬起他低下许久的头，他觉得自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清醒，苍老的眼眸盯着灯光另一面的两人，“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
叶默吟点点头，“三月十日六点有人发现距离这里两里路的河边有一具尸体，据法医诊断，已经死亡十二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尸体是在九号傍晚六点前后被杀……”
“所以你们怀疑我儿子杀人？”
旁边的陈母被自己一向老实憨厚的丈夫突然愤怒地拍桌吓了一大跳，也连忙站起身跟叶默吟两人解释道，“我崽怎么阔能杀人呢，两位警官是不是哪有误会啊！”
“这只是目前的推理。”，唐云云悄悄扯住叶默吟的衣角，叶默吟转过头给唐云云一个安抚的微笑，继续跟陈李父母说道，“他的老板李胖也有很大的嫌疑，我们也不愿相信陈李是凶手或帮凶，但目前证据如此。”
“虽然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不是很好，但身为死者家属你们有知情权，而且我们也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调查，你们若能提供相关线索或许能证明你们儿子的清白。”
陈父沉默许久，灯泡挂着太低了，唐云云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灯泡似乎就顶着陈父的头，雪白的光照在他的身上，虚化了他脸上的情绪。
就当唐云云都做好被赶出去的准备，突然听见陈父说，“好，我都了解了，我会配合的。不过现在我想见我儿子。”
听了陈父的想法，唐云云当即就点点头，“好，你们想什么时候出发，我叫人备车。”
……
“你还记得你曾在电话里否认来过烟县的事吗？”
李胖闻言，他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直盯着白江黎等人的眼眸突然闪躲，“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白江黎和李志远对视一眼，白江黎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后面再次跟你打电话，你又主动承认来过烟县？”
见白江黎开始怀疑自己，李胖话锋又一转，“警官，你要相信我，我虽然有隐瞒行程的行为，但人真不是我杀的！是陈李让我隐藏行程的！”
“陈李？”
李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陈李欠了别人高利贷，据我所知，至少几百万，这次来烟县是他拜托我来的，说是想最后见下家人，又怕借高利贷找他父母麻烦，所以他要我隐藏了行程。我一开始……哪知道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不就想着瞒一会是一会，祸不及家人嘛。”
白江黎沉默小许，之前他们查陈李资金流水，的确有怀疑陈李是否借高利贷，不过……
“你怎么知道陈李借高利贷？”
“这……”，李胖又挠挠头，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终又叹了口气，一副自己惹得腥也得认的样，“我嘛，做生意的，难免会接触到一些。”
李胖看着李志远犹豫要不要摇人的动作，立马吓得继续道，“不过我们公司可是正正经经的！我只是知道！！”
白江黎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李胖，扶扶额，“这个事情之后再说，你们公司存在什么问题后面会有人调查的。”
“按照你刚刚的说法，你似乎认得借陈李高利贷的人？”
“嗯……不过也只是认识，他在我们那一带还挺出名的，叫王辰。”
……
“你觉得李胖这个人怎么样？”
这位一向沉默的父亲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他望着角落未开封的饮品，眼神有些涣散。
唐云云也收了声，一时窄小的房子只剩下两人的浅浅的呼吸声，就在唐云云纠结要不要先结束询问时，陈父揉了揉自己苍老的脸，调整好坐姿，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唐云云，“小同志，你问吧。”
“可是你……”
“接着问吧，我没事，再说了俺这也是为了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唐云云看着陈父的眼眸，那双布满皱纹年老的眼睛深处充满坚定，似乎再说他拼上这条老命也会还给他早逝的儿子一个清白。
这时候自以为是的退步反而是对他们的不敬，唐云云抿抿嘴，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觉得李胖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说……”，陈父叉着腰歪歪头想了一会，“他给人的感觉就像猪圈里傻呵呵的圆乎乎的猪仔，没心没肺的，人也挺好的。”
傻呵呵的猪仔？唐云云在脑子里自动给李胖的照片加上两个猪耳朵，虽然不礼貌，但真的有点像。
唐云云轻咳两声，把脑海里画面抹去，继续问，“那他在这里几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额……热爱斗鸡？”
唐云云脑海里冒出三个问号，思索片刻，然后好奇地问，“怎么斗？”
“能咋斗，就往公鸡面前一站，开始挑衅，然后一人一鸡就打起来了。”
“啊，我还以为是鸡跟鸡，那赢了没？”
陈父思索片刻，“反正我看到的，那小胖就赢了一场，还有一次把公鸡惹生气了还被啄了脚。”
唐云云想象了一下，打了冷颤，“看来还算不能穿拖鞋。”
叶默吟看着两个人的画风逐渐奇怪，轻咳一声，把聊到兴头上的两位拉了回来。
两人啊了一声，像两个打游戏打得正欢的小朋友被妈妈强制性拉去写作业，两个人苦拉吧唧一张脸，一个继续emo，一个继续问，“除了这些呢？之前我跟阿姨闲聊时，她说李胖还喜欢帮忙摘菜。”
“哦对对对，他对这个事还挺上心的，去摘菜比我们还勤。”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村庄四周都是山，唯一的几条路都是在山间环绕，唐云云和叶默吟跟着陈父走了二十来分钟才看到一个比较平缓的山脚有几块歪歪扭扭的梯田。
唐云云环视了下四周，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有块田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而且……距离抛尸地很远，比山庄到抛尸地还有远上一点，那就不是踩点了。
“叔，这里除了你们一个村庄还有别的村庄吗？”
“就这附近的话没了，但再远点是还有几个村庄，这里四面环山，村庄跟村庄间少说隔着几公里。”
……
“你们那边怎么样？”
叶默吟自动忽略白江黎欠揍的声音，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说了下，但没提U盘和唐云云猜测的事。
“哈哈哈哈还被鸡啄了，这也太菜了吧。”，白江黎站在询问室外面，忍不住看了眼里面还在叨叨的李胖，捂住嘴角的笑，“是有点像。”
“喂喂喂，注意下重点好吧？”，叶默吟扶扶额，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缺德。
叶默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唐云云像装了雷达似的瞪了叶默吟一眼，还附带恶狠狠的一脚。
白江黎轻咳一声，“那这么看李胖似乎没有什么作案动机，我们这边问出借陈李高利贷的人了，要去看看吗？”
“在哪？”
“你说巧不巧，就在梁城。”
唐云云挑挑眉，等这个话题过去后，让白江黎把电话给李志远，“之前收集的人口失踪案收集好了吗？”
“嗯好了。”
“你先看看他们大概失踪的地方，我回来需要，麻烦了。”
挂断电话，叶默吟看向唐云云，“你怀疑跟村庄近十几年频发的儿童失踪案有关？”
唐云云叹了口气，“都是猜测，我现在恨不得把失踪案和1179绑架案都联系起来，死者的身份真的忍不住让我多想。反正你们那边和我们同步进行，两个方向我们都查查。”
“那要是凶手真是你师傅？”
“那我们就该想想怎么抓住一个经验丰富的高智商犯人了。”
唐云云想了想又说，“说他高智商，会不会太高举他了。”
叶默吟闻言一笑，这熟悉的作风，他边站起来边开玩笑似的说，“你这句话，师傅听了会很伤心的。”